山路弯弯

◎李伟明

离开家乡在外从警已经三十个年头了。可是，熟睡中却常常梦绕着家乡那崎岖、曲折的小路，还有那村民挑东西时扁担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醒来便沉入无限的思念。

我的家乡坐落在连绵起伏数十里的凤凰山脚下，三面环山。由于交通阻塞，憨厚勤劳的人们一年到头在山上奔波，日子倒也过得充实。由于父亲因病过早地离开人世，养活家庭的重担过早地落在哥哥、姐姐的身上。

农家的孩子早懂事。我从小学开始，一有空闲便跟大哥、大姐上山学采脂、摘野菇野果、砍柴。那时的我，只觉得好玩，却不知大人们工作辛苦。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大哥用扁担挑着满满的两桶松脂，沿着崎岖的羊肠山路，喘着气，吃力地赶往十多公里路远的松脂收购点，两桶树脂被路边的野草碰得一摇一晃。我在后边吃着野果哼着歌，听到扁担发出动听的“吱呀吱呀”声，于是我天真地对大哥说：“哥，扁担吱呀吱呀的声音真好听，什么时候我也能挑东西走山路呀？”大哥听后没出声，等到挑到山顶坐下歇息时，大哥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抚摸着我的头说：“五弟，再过两年你能挑扁担时，也让你尝尝‘吱呀吱呀’的滋味。哥哥姐姐就是在走山路挑扁担中悟出道理，个个都读了中专，有了工作。弯弯的山路能磨练人的意志，‘吱呀吱呀’的扁担能培养人的毅力，你也要学哥哥姐姐们为自己争口气！”

几年后，我已经十二、三岁了，长成了半个小伙子，终于到了可以挑扁担的年龄。娘特意请木工为我做了两个盛松脂的小木桶。又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挑着小木桶随着大哥到山上收松脂，一路上高唱着儿歌，几里路远的山间小道不觉得累。我把两小桶的松脂装得满满的，准备挑下山，大哥让我先走，我高兴地挑起松脂下山了。但走不出二里路，便觉得气喘吁吁，肩上的担子仿佛越来越重，走起路来左摇右摆，我索性放下扁担坐在地上歇息。当时我心想，一定不能让大哥赶上我，于是，我咬咬牙继续往前行。

那天的山路只觉得特别远，而我的双肩又那么痛。此时，扁担发出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动听了，甚至觉得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像一只老乌鸦在叫。我多么希望大哥能赶上来帮我一把。可是弯弯的山道上哪有他的身影？当我边走边回头看的一刹那，不幸被路上的石头绊了脚，连人带桶摔倒在地上，两桶松脂出了一大半。顿时，无助和伤心涌上心头，我急得嚎啕大哭。当我感觉到实在无法把这两桶油脂挑下山时，耳旁仿佛传来大哥的声音，“弯弯的山路能磨练人的意志”。我的精神陡然一抖，决心在天黑前赶回家，于是，我抹干眼泪，用双手捧起地上的松脂……

当我咬着牙忍着痛挑着沾满树叶、石子和泥土的树脂回到村口时，娘早已在那里等着我了。见到我走路左摇右摆的样子，娘一路快跑过来，接过我的小扁担，搂着我竟然泪流满面，嘴中不停地唠叨：“我小儿长大了，有用了……”。

事后我才知道，大哥其实一直跟在我后面，他就是要看一看我有没有毅力坚持到底。他也曾几次想赶上来帮我，但最后还是横下心，没有那样做。娘看到我的双肩被磨脱了皮，又红又肿，很是心痛，不停地埋怨大哥，大哥却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是那弯弯的山路，和那富有节奏的“吱呀吱呀”的扁担声，磨练了我的意志，催醒了我头脑中奋发向上的神经。参加工作以后，经过组织上的严格考核和挑选，我弃教从警，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在警察的熔炉里，我时时刻刻想起亲人们的教导，还有家乡那弯弯的山路和扁担的“吱呀吱呀”声，于是我倍添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奋发向上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