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组诗）

红枣

已是暮冬，天气寒凉

每一次抬头，就可以与几颗果实遇见

悬挂于枝头。难道它们穿上厚重的棉套

树叶落尽，它们伫立风中

如同跳动的心，给人慰籍

主杆长势茂盛，粗糙的纹理

不知有多少故事在应答

埋下树种的人，也有了归途

老去的不仅仅是原说之媒

还有那身硬朗的身子骨

真是本性难移。他甚至还想

在一片阴凉下还原自己的影子

一堆柴

寒气越重，夜越长

土炕上的温度失散的也快

白日里收拾好的柴禾

越发珍贵。每一根添入炉膛

那升起的火焰，可以照亮夜的眼睛

锯子的齿子很锋利

满地的白碎屑，超越了他风中的发丝

手中的茧子，不时渗出血渍

他用舌头舔舐几下，就捂住了疼痛

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拐一瘸拎起干柴

一起步入炉膛。这个从田间退下来的老兵

从不会在空闲中偷懒一次

无神论者

大晌午，天空空出大片的蓝

秧苗已经插入泥土

它们嫩生生的腰肢

并没有缓过气

清澈的水源贴近它们的身躯

间或，一个大旋风汇聚菜园

好大的气势，就像父亲秋季

收获庄稼的样子。我在愣神

也许已离去半年之久的老人

放心不下，播种的时节该又到了

我多么也相信一回

他精耕细作的场景一一呈现出来

即景

露水，落在蒲公英的叶片上

就像一颗颗珍珠

衲补在灰绿色的衣衫上

挑拣野菜的人，不见踪影

它们聚集在一起

茎秆托起下一步的臆想

那些骨质里乳白色的汁液

纯净，丰盈，有苦涩的味道

它们的德行无论从任何角度和走的人一样

半山腰

一台挖掘机

昼夜不停，听从劳作

轰鸣声，搞得四邻不安

几只回归的鸟雀戴起口罩

一些泛绿的植被，无从阻隔

山体在疼痛，石头乱掉身体

被肢解的碎屑在滚落，眩晕

旧的伤痕依在，新的口子被撕开

该付出的一直在路上

挖掘机不知把止痛膏反复贴过几次

道白

有过无数次意愿

匍匐在这辽阔的田野上

入流野草的行当

不涂抹脂粉

不装腔作势

就这样简单

主角与配角融于一体

风雨里来，霜雪中去

穿着整洁，朴素的衣衫

在荒野大舞台上装扮属于自己的新娘

生着，绿一日

活着，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