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贴（组诗）

尘世贴（组诗）

文/李日清（山西）

指向

哪怕走的再长远，再疲惫

必须有走的理由，走的目标

我常常思谋，时刻叫醒某个部位的稚嫩

或者脆弱。把每一尺光，每一寸热

像流泻的溪流遍布躯体

向着沟壑，坡梁，跨越或攀爬

那里是处女地。有鲜花、荆棘、滩涂

我可以断定，有黑漆、戈壁、沼泽

当乏困，空茫围拢，并不存在邪念

有山泉的叮嘱，有鸟鸣的祝福

我一次次从孤独中走出

伤痛不算什么。只要呈现出开阔地

有雨露，彩虹的指引

我并不迷航。毅力与决心同在

千里之外自带光芒

生命可以延续，信念的灯盏永远明亮

所有的秘诀在一一滋生

我是我的向导，我是我的知己

我是一道沉默的闪电

划破天空，写下属于自己的经书

召唤的叶片

季节接近尾声。风起，水流迟缓

相貌迥异的叶子又一次走向迢遥之途

它们的表情现出极大的差异性

枯黄，蜷缩，先行一步

地面上的响声轻飘、脆弱

一片依偎着一片

如同上年岁的老人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搀扶同行的伙伴

枝头上还有接纳阳光的能量

泛出最后的绿意。握紧枝干，言语出不舍

它们不想过早衰老

内在的气息并没有达到巅峰

它们不想失去露珠，花朵，蜜蜂，鸟鸣

年初制定的设想只完成了多半

看来剩余的部分只能在这寒冷的冬天完成

牙齿们

它们爱美，保持整洁干净的样子

所以我必须懂得珍惜

寒流虽说经常光顾

它们紧闭门扉，抵御侵袭、骚扰

我经常游离于世俗的高低起伏

或碰撞，或鄙视，或抵触

这些坚硬的伙伴，总会有序应对

它们给予我攀爬陡峭的机会

有时候，随着光阴的流逝

它们也又力不从心的时候

衰竭，萎缩

我擅用中草药替它们解围

它们晃动，疼痛

我用善意的文字与它们对话

一个伙伴走了，另一个伙伴挺直身躯

把我托举在风光之处

看来任何做人做事都是一个道理

好的东西变坏一念之差

坏的东西恢复好的原状，确实不易

珍惜善意的存在，就等于恶果又被埋葬一回

曲线图

到了这个份上，我没有退却的理由

曲线凸出的部分更为清晰

爬满了榆木般的皱纹

里面隐藏过往的颠沛流离

险滩叠加暗礁，流言蜚语围拢

曾经的秀发被层层白雪覆盖

刚硬的牙齿再现虫洞

夜间的偏头痛逼近中年的神经

当亲人在不经意间，如陨石滑落天空

我才明白头顶的窟窿又深又黑

跌入低谷的思绪，找不到原点

我手里捧着一个个光亮的文字

让它们灼热的体温

融化我的无庸、情绪的低迷

让我安全度过这个忽冷忽热的年份

啼哭声

下车的时候，那个婴儿的啼哭声还在继续

她母亲靠在车厢一侧，不停安顿

哭声一阵比一阵急促

母亲顾忌不上脸颊上留下的汗珠

行人的目光聚焦在母子身上

车窗外的温度明显骤降

落叶敲打着玻璃窗，干瘪的身子失去稳定性

它们的归属地没有具体的地名

孩子的喉咙有些沙哑

母亲急躁，乏困

所有的解数用尽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掏出背包中的水瓶

把仅有的温水倒入奶瓶中

孩子吮吸着甘露

啼哭降到低声部

母亲用感激的眼神

送去初冬里的答谢词

北京13号线地铁上

车辆开始行走

无意中，被地板上的几双鞋牵引

同款的鞋样并不多见

一双娇小，略显温柔

另一双宽大、厚实

随着车厢晃动

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

细微的挪动

似乎透露出安慰、呵护

初冬的寒风没有影响他们的情绪

鞋面上的两条绿色的边条线

匀称、流畅

如同两只船在汹涌的波涛中泅渡

他们可能从远方而来

又行至远方而去

他们像两块磁铁簇拥在一起

置于我面前的画面

一定出自于大师之手

温馨之感穿透季节的肋骨

愿这怦然心动的一幕

永远镌刻在季节的扉页上

崖头上的树

从小时记忆起，那棵树就屹立着

葱葱的样子，打我每次经过

就会发出飒飒声响

盘坐在它的下面歇息

大片的阴凉遮挡在我的头顶

它算不算高大，巍峨

褶皱的纹理布满茎秆

用坚硬的躯体托举起茂盛的一片天地

有时我常常纳闷，它的选址为何如此让人揣测

河水已经断流，卵石突兀，鱼骨化为尘埃

它好像一位卫士，守护着土地、禾苗

守护着村庄的喜怒与卑微

这就是一个族人的情致

倒下的是尸骨，那清晰的纹理

一直打通村庄的血脉

它见证了风雨的变幻莫测

见证了村庄的兴衰

骨架虽已塌落

但魂魄永远萦绕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

它的叮咛，嘱托

它的朴素，直挺

在我的记忆中，苍翠坚韧的样子从未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