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谣曲(组诗)
文/李日清(山西)
与一棵槐树相遇
春光收敛娇容
一场雨顺势而下,绵密、柔和
绿色的叶片泛出叠翠之态
细碎的花瓣,为山丘梳妆
香气由内及外,由小至大
释放热情、快慰
这里的植被疏懒、低微
砂砾、沟壑纵横
仅仅几株槐树,就满足过往的需求
孤独携带着孤独,遒劲互通着遒劲
并不因为处境而卑微
血脉充盈,骨骼硬朗
它们内心的恻隐互通,苦难互融
生存于自己的山川
用漫长的静寂,抵达花蕊的巨大盛开
它们可以是兄弟,知己
可以是藕断相连族类
它们习惯于自己的出生入世
擅长于绵长的烟火里安家立命
幸运
夏日的绿又把往年的秩序重复一遍
只是一些蝴蝶熟悉的动作隐退
花粉的密度有所欠缺
她挪动一下瘦弱的躯体
双脚就像蹬在一片云彩上
左看右看手里大小不一的药片
每天只有这些厌烦的东西陪伴着她
把门打开的时候
气喘吁吁,心率直跳
看着过往的人群和车辆,确实眩晕
靠在墙角一侧
阳光正好落在身上
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双目眯缝
享受片刻的奢侈
一阵微风吹过来
槐花在回旋
几只筑巢的燕子飞来飞去
它们勤奋的样子
如同一缸蜂蜜被掀开
情书
成就感面前摆着
禾苗已经漫过脚踝
这是我犁过的地
是你亲手播下的种子
每一个叶片上写下绿色的意念
你看,它们在微风中
与你致意,吐露一片实诚
你缄默的样子,比年轻时多了一层稳重、熟练
这张泥土柔和的纸面上
用汗水、心血写下的词汇
充实、严谨
不存在悬念、浮夸
阳光的照耀下,你是我惟一的观众
朗诵给你倾听,是一种自慰的浪漫
其中的意蕴,也只有你明晰
对与你的来临,幸运的门铃不知响了多少次
一些愧疚、缺憾
来源你的艰辛、刚强
我把天空全部给了你
一生的心血,浇灌一种花卉
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里,镀着纯金
我不会炫耀我的私心
厚重的土地上,那些沉甸甸的颗粒
写满只有你我读懂的章节
桃花朵朵
夜幕临近,蜜蜂忘记归巢
院落静寂,偶尔的酣睡声
被满树的桃花稳妥接住
花香彻夜难眠,颠簸之路上
归入的步履匆忙
画卷按部就班打开
一种妖娆暗合着一种期许
瞬息的香色,漫过夜的双颊
一年一度的奔放
让急促的夏日多了几分悸动
一瓣盛开,一瓣合拢
就像一场相遇,开始就是结尾
亲人、知己有过美好的过程
真实的影像,面孔、肌体、言辞
如同清晨的每一颗露珠明亮、光滑
我一如既往俭朴、忠实的替他们延续着生命
凋零又是一种伤怀
盛开是一种愉悦
远行
从早晨迈出的第一步
就是远行的起点
并不知晓再往前行走的过程中
遇见什么,或者什么都属于空白
那一小块土地上的种子正在发芽
毛绒绒的脑袋上,有露珠的熟面孔
也有汗滴腥味,有厚茧触摸过的痕迹
这个世界有多大,就有多可爱
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
就像迈步的时候
总会碰到沟壑、碎石、荆棘丛
它们都是善意的知己
历经风雨,便会萌生彩虹
学会打招呼,伸出双手
抵近陌生、遭遇、不可预知的陡土
向前,是一种超越、挑战
是一种修行后的豁然开朗
麦田
车辆行走在七月
总是匆忙
趁着阳光的照耀
麦子们装束,金光闪闪
一群麻雀锋芒上铤而走险
稻草人风中扬起手臂
值守最后的岗哨
镰刀摆开阵势,让饱满的粒子归位
麦田辽阔,一种坦诚铺开
它们品尝过雷声闪电
腰身如同一面旗帜,抬起土地,云朵的高度
兴奋的人们奔走相告
言说内心的激动,释放麦子一样的妖艳
麦子的走向,就是村庄的走向
麦子用小小的情怀
衲补光阴短缺的衣角
面对大片慷慨倒下的麦子,人们目光盈盈
预见另一块土地
生下来就是土命
从头顶至脚底心
都与土密切关联
一粒粒种子的落下,心怀欢喜
它们的身份、体重、骨质
由小变大,由弱至强
被土地的胸襟囊括其中
万物存在一定的预见性
无论好坏、卑微
无论曲折、平坦
有一个适应、抗击、抵达的心境
比什么都重要
有时揣测,能够获得土地的青睐
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情
所有的荒芜、葱茏、茁壮
已经驻扎在心中的土地上
没有理由杜绝春风的浩荡
以及驱往暮秋雀跃的马车
翅膀
你的欲望超越想象
有时端坐在墙隅一侧
用微弱的目光
看蓝天、白云
看蜻蜓上下翻飞
你对一对翅膀,好奇、羡慕
也想回到花丛中
回到久别重逢的田野
与茂盛的庄稼叙旧
说说委屈、孤独、痛楚
深夜,进入梦中
也的感谢一片安眠药的功效
不仅一次见到几十年的旧友、亲戚
欢愉、亢奋
继续往前飞跃,陈年往事顺遂、美好
雨中的燕子
难得的休息日
天气阴沉,雨下着
细长的电线上,挂满通透的水珠
一只燕子,停留在上面
足够有五分钟
老天赏赐一个大浴缸
黑色的羽翼有节奏抖动着
细密的雨水
冲洗满身的疲惫、灰尘
娇小的头颅,每低一下尺寸
水滴就会吮吸到嘴里
它调转一下身子,双尾颤动一下
平衡感得到控制
它在有条不紊整体昨天沟壑里遇到的险情
掂量山体的高度,溪水的深浅
敏捷的思维,化解疼痛、困厄
天空的喷头继续旋转
燕子显得轻松、容光焕发
太阳出来之前
有些棘手的事情
必须打理妥当
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无数次冥思,一旦走出泥土
就找不到根须的延伸处
像悬浮于空中的楼阁,瞬间垮塌
从来不忌讳漫长的漆黑、孤迥
学着蚯蚓的轨迹,游走、觅寻
与泥土在一起
发芽、抖擞筋骨、枝繁叶茂
这宽广的胸襟,接纳我一生的平凡
我的悲戚、欢欣
为了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化为最后的一缕埃尘
面对这茫茫尘世
无所畏惧,困惑
敬畏这辽远的空旷
穿越陡峭,便是通途
旧棉衣
天气转晴
太阳下,晾晒一件旧棉衣
平整叠放在木椅上
还原以往的相貌
虽说褪色、不打眼
但里面的丝线纯正、绵软
她边咳嗽,边自言自语
这样的材质,实属少见
那个年代,新媳妇才拥有的派头
她轻轻抚摸,又抚摸
当作一个宝贝看待
针线蝴蝶般飞来飞去
这会感觉关节舒适好多
她辅佐攀爬的秧苗
一些花苞笑盈盈的
仿佛孩子的面孔
这样的时辰
尽量延缓,当作影响留存
草窠
轻信一株草窠的默语
是幸运的,满足的
仿佛一次攀越,邂逅千年不遇的灵芝
它们不分地域、不图花香四溢
随便见于沟壑、崖头、滩涂
雨水到来,根茎拔节
黑夜里,总会抱成团
进行思索,把根须延伸四面八方
面对霜雪,傲立枯黄的头颅
这些司空见惯的身外之物
里面蕴含生存的哲思
行于任何一条道路
只有迎面前行,不可退缩一步
就那么漫不经心,游离于尘世
它们谨慎,并不狂妄
从不会哗众取宠,身上装满人间气息
回忆麦子
看到麦子
成为一种奢望
只能在荧屏的画面上
充一下饥渴
循环往复的梦里
与它们谈笑风生
我记得村庄四周,都是麦子的身影
它们绿油油的身段
仿佛青春期的少女,吸引无数目光前来探访
那么一大片,像大海的波浪一样助澜
它们一代接着一代,挺起村庄的脊梁
孩子们的眼神里,渴望、羡慕、引以为豪
村庄流淌的血脉里,麦子功不可没
多少人被麦子的光芒所牵引
每一株镶嵌着数不清的珍珠
暮秋里,它们以最诱人的装束
向故乡献上厚礼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礼炮齐鸣
只有笔尖上的颂词蜿蜒流淌
友人
她已经消失多年
之前的蛛丝马迹,被封存在记忆的抽屉
一些曾经说过的话,留下的红丝巾
有限的空间里互相悦目,取暖
并不是所有的错过,就心怀忿恨、骚动
也不因为一时的疏漏,谩骂、侮辱
真诚是一两纯金
假寐是一吨污浊
既然有过彼此的相逢、爱慕
那就让这颗珠子长夜里
继续遮蔽纷扰、吵杂
远山
走近的时候
你的骨架明显分明
每一根肋骨,都是石头的成分
就连皮肤上的松藤,灌满斑驳、遒劲的味道
蓦然回首
你褶皱,苍茫的样子
让我的心海掀起酸楚的波纹
但我恭敬你的度量、伟岸,难以忘怀
每到夜里
看到你绵延、辽阔的轮廓
仿佛不息的磷火,点燃无数星光
呼喊的太久,怕惊动你虚弱的脉搏
太低,怕喑哑的旋律找不到你远去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