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提篮桥

   高志军

上海。原系水乡

建座提篮桥，日月出行

如今，桥早已找不到踪迹

丢下，一座监狱

从清朝到民国

盘踞闹市

狮子大开口的铁门

开，抑或合

镣铐，叮当响

好汉洒热血，孬种尿裤子

菜鸟步步心惊

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在中国租界

打造西牢

囚禁，华人与狗与手脚

阳光下，暴晒的死亡之城

散发阴森、恐怖及血腥

书生章太炎。革命军邹容

苏报案，入狱

刑罚、苦力和侮辱

身心俱损伤

太炎三年出狱。邹容病亡狱中

提篮桥。青面獠牙

撕咬，东方发芽的光明

远东第一监狱。抗战后

名声大噪

关押，二战甲级战犯谷寿夫中将

抑或，血债累累的乙级战犯

给苦难的旧中国

刮骨疗毒

全世界，都投来敬畏的目光

提篮桥。让百家姓

齐刷刷，打立正

提篮桥监狱，高墙深院

探照灯。晃瞎眼晴

铁栅囚徒，上万人

中国监狱。北秦与南桥

南桥，指提篮桥监狱

北秦，则是秦城监狱

两座监狱。神秘兮兮的脸孔

以囚禁高官与名人著称

提篮桥。在上海妇孺皆知

送侬到提篮桥

是句画地为牢的警绳

提篮桥监狱。血雨腥风

杨树浦发电厂，工运领袖

王孝和。梦里依稀老照片

面带微笑，赴刑场

二十四岁的生命

今天。依旧翠柏长青

女儿，成了遗腹子

故事影片《铁窗烈火》

以王孝和为原型

王孝和，在看守所的47封家书

保留，红色遗产和血脉

字字珠玑。唯一的女儿

纪念日。揩净母亲

记忆的血迹

被泪痕，一遍遍打动

提篮桥。中国隔代使用的监狱

2020年。特殊的年份

退化成闹市的肿瘤

110年，风雨锁春风

罪与罚，留与后人评说

阳光干净走来，打扫重重的阴影

月色浪漫絮窝，孵化绿荫与宁静

隔着一场豪雨。我自由行的双脚困于垂老的死城

漆黑的铁门，嘴巴闭关锁屏

雨檐下，我浇成落汤鸡

身边的大街，水车马龙

到处翻拍的手机，重口味

曝光，长阳路147号

抬头天空。一方水帘洞

砸下的是雨，还是泪

叫我，顷刻醍醐灌顶

2020，8，28。于上海提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