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高志军

老屋很老了

这是村里最后一间老屋

像村里最老最老的老人

蹲伏在村口

吧嗒着长长的旱烟袋

满街都是呛人的蛤蟆烟味儿

斑驳的土坯墙

在夕阳下

讲述着风雨的年代

老去的门窗

不知褪去多少层油漆和对联

多少年就这样过去了

房上的茅草被岁月梳理得头发稀疏

但还在我记忆中

旗帜般闪烁金光

老屋是村里最后的一道风景了

而院里的老树年年春天发芽

生机勃勃的永远是孩子

代代在树下玩耍的笑声

溅起的石子

敲得村头小学的老铁钟丁冬响

我突然想起嚼榆树钱儿的时候

那味道真是很香很香

村边公路上的车子

日夜不停的跑

无论发财的

还是发福的

走出村子的人

不知为什么都很快的老了

如今心事重重的回到村子

打捞活蹦乱跳的童心

看见这长满老人斑的老屋

仿佛看见了青梅竹马的伙伴

亲切的热泪盈眶

能再看看河水绕着小村走

是今生的福分

能再听听乡音围着老屋流

是今世的情缘

老屋真的老了

老屋要拆扒了

老屋该退休了

老屋是鳞片一样生长在身上的土坯

老屋是神经一样扎根在血肉里的茅草

老屋是祖父辈风调雨顺的发祥地

老屋是孵化生命和阳光的产房

老屋是驶向春天的始发站

老屋是用精瘦的炊烟奶大日月的传奇

老屋是庇护儿时梦想的天堂

老屋是父母一生守护希望的园田

老屋是爱情花儿一样开放和凋谢的时光

老屋是兄弟姐妹发芽拔节抽穗的温床

老屋是扒不掉拆不没矗立在心中的纪念碑

清明过后

雪慢慢渗进土里

天开始温暖起来了

推倒老屋那天一直下着雨

老母亲爬满青藤的拐杖

把小村的屋檐敲打得尘土飞扬

那神圣起来的往事

让酒香立刻弥漫了天地

左邻右舍的情感

泥泞了好多天才放晴

不知为什么

现在到了晚上

我总能听到拴在老屋大门口的

那只大黑狗饿得汪汪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