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状的水源

                高志军

端起酒碗 打捞 先人饱经风霜的脸

梦里垂钓 草本味道的炊烟

镂刻 历史流向的独木舟 

在草原深处 隆隆 抛锚

在有冰的地方 孵化春天

南迁西征的勒勒车 迸溅的涟漪 

在岁月的车辙下 搁浅

敖包相会的月亮 像北方的山丁子

被相思的眼睛 熬酸

风吹草低 膘肥体壮的牛羊

祭 长生不老的天

祭 跑马占荒的地

老萨满 叮咚作响的铜镜 

乐音 抽穗儿

花籽一样在草原 

疯长 吉祥 

疯长 马上哥哥的思念

如梦的月光 在江面 

溢彩 流光

摇篮状的灵魂 飘溢 草香奶香和酒香 

逐水草 而居

唱民谣 而醉 

百灵鸟 呢喃的颂歌

黄花摇曳的人间

世代相传的火种 舔破 

黑夜的包围圈 獐狍野鹿 

纷纷簇拥过来 

在敖包之上 在月亮之上

马背上颠簸的心 

寄托 垒石

在风暴和雪花丛生的鸟巢

原生态 打鼾 或者 长眠

笃信 水与草木牛羊和生命

是血亲关系 亦如母亲的乳汁

弯腰 采摘柳蒿芽的姿态

走进 载歌载舞的模式 

浓郁的宗教气息 

在器乐的音响里 弥漫

勒紧 四胡弦上 命运的缰绳

丝绸一样的江河水 拍打

时间的左岸 

大豆高粱 用沉甸甸的粮食酒

灌溉右岸

浩浩荡荡的渔歌 

淌过 冰层和网眼

金鳞银翅的渔船 喂饱 

曾经的饥饿和苦难

打马兴安岭 依靠西北风的惯性

追逐水草 野狼和水源

喂大童年的 是酸牛奶

喂肥胆量的 是手把肉

远方 是近在眼前的地平线

用一贫如洗的手掌

抚摸 黄花模样的爱情

美味起来的胃口 

由贫穷 抵达 富有

汗滴和热泪 不停地敲打 冻土

彩色的季节 濡染 血肉和诗眼

嫩江第一锅 高高在上

在子孙的胃里 忆苦思甜

永远的猎枪

透过岁月的密林 瞄准灿烂的天象

乳状的母语 

从辽阔而又空旷的草原

抑扬顿挫而来 闪电的牧鞭

烙印 黑白分明的世界和缠绵

2019,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