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北京打工。
秋末的星期天,我揣着稿纸和一支笔到公司附近的田野寻找灵感。在一处菜园子附近,我开始建野外“办公室”,我搬来砖和石板,稿纸一摊,在太阳下就开始了我的故事。这样写了一段时间,发现有好事者破坏,每次制作的办公桌都被毀坏,只好重新寻找地方。
一次散步,我正好路过一处深塘,发现早已干涸,便在塘埂边一隅,找来可以搭建的丢弃的物什,便又有了一处“办公室”,而且更隐蔽,风吹不到这里。我咳嗽了两声,甩一甩衣袖,便大义凛然走下塘凹。我在桌旁坐下来,想先陶醉一会儿再说,可是忽然间,我感觉有点恐惧,就像有只狼在我不远处虎视眈眈。这一大片郊野竟如此静谧,静得让人感到这是夜晚,可是分明是白日呀!这时,我倒希望真有那么一只狼,它很善良,它不吃人,它与我一样孤独,我们做个好朋友,它唱它的高音,我写我的作品,其乐融融。
那一天,我没遇到狼,那第二次呢?这一次,我又去了那口塘,希望办公桌人为破坏,然后离开,为自己喝彩!然而一切依旧,我下去,很温暖,无一丝风,可是心中的毛骨悚然哪去了呢?我开始写我的小说。写一会,我开始唱歌:“狼儿来,你慢些走……”原词是马是狼?随它去。 “谭庆龙!谭庆龙!”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没人!敢情是我心中的声音。
自那次听到有人喊“谭庆龙!谭庆龙!”之后,我便想换个地方——那个塘凹别真有狐狸精,可是,那是个女孩的声音,有点绕梁三日的感觉。我走走停停,回头又回原路——我怎么回事——心魔?当然,那里不是有一头狼,不,它是狼高音,而非男高音也!如果狐仙出现,狼高音,那一嗓子还不惊破天,我怕?我看是它怕。我得感谢那个狼高音,它其实也许只是一个假设,可如果假设不成立怎办?那么喊我的那个女孩也许就不是狐仙或许真是谁家女孩,那当时她藏在哪儿呢?哎,难道她像我一样,也在塘的另一个凹里写小说?一路思索也就到了塘凹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巡视塘内环境,仔细察看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甚至每个洞穴,还用树枝往洞里试,看有无什么东西抓住树的另一端。当我使劲一下往里一捣时,竟差点吓晕——树枝没拽出来,心想真怕你不成?小样!用尽全力,啪!把我摔个仰巴叉。树枝挣出来了——原以为是一罐洋钱,要么其他什么——沮丧、失望!我还是写我的小说吧。是谁又在喊“谭庆龙!谭庆龙!”。
谭庆龙!谭庆龙!”当我又一次走进塘凹办公室时,迎来了春天。不知是哪朵花,哪簇花,或是哪一片花海 在呼唤着我;我激动地冲到她们中间,拥抱她们,亲吻她们;她们已然出落得水灵清秀,鲜艳娇美。谁说她们是植物,她们也是有生命的物种,她们是花仙子啊!
我在办公室坐定,从红色方便袋中取出纸和笔,忽然一阵清风将红色方便袋吹到塘凹中间,时而升起,时而降落,这是升旗降旗仪式吗?可就在一瞬间,我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舞蹈。这是哪个朝代?唐宋?抑或明清?我无法辨识。她拋出的水袖足以缠住我的双臂。当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时,我眼前一闪,时空变幻,这里俨然变成一座巍峨的宫殿。我皇袍加身坐在龙椅之上,远处近处全是我的子民,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也在观看红衣女子舞蹈。难道这是与民同乐?这是我的王国?天哪!我怎么能当一个仁义的君王?在我的王国里居然看不见臣民怨恨的眼神,他们的目光中饱含着对君王的爱戴,他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精神亢奋。更奇怪的是人海的边缘有位姑娘居然可以直呼我这个君王的名字“谭庆龙!谭庆龙!”看上去并无一点怯意,好像我是她的闺蜜或朋友,那无拘无束的举止表明我和她是一个阶层。谁家的姑娘这么沒教养。可这么称呼似乎也不妥,在其位谋其政。要么称我文学博士?可我没有戴过博士帽呀!嗨,我真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谁呀?我是这个王国的君王呀。我瞅瞅身边的佩剑武女,希望她能有所反应,可是她仍然笑盈盈站定,没有拔剑的意思,那眼神分明告诉我,远处那姑娘地位比我还高。诸位大姐小妹现在帮我想想,比君主地位还高的是谁?想必你们想十个晚上也无答案。让我智慧的大脑告诉你们:她百分百是王妃。这时,我感到又一阵清风拂面,紧接着眼前红彤彤一片。睁开眼一看,红色方便袋套在了我的头上,原来南柯一梦,闭眼说瞎话。
我伸了个懒腰。可想到君王是不能失态的。用手揉揉眼睛,往塘里岸上观看,回味刚才的穿越,便想找到那个直呼我名的姑娘。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她,原来她是一棵树顶上的花,那玉臂就是树的枝桠,正好面对我的方向。于是我欣喜地跑过去问道:“你再喊‘谭庆龙!谭庆龙!”
她怎么地位比我高呢?我思忖良久,并围着她转了几圈,总算想明白了,原来她的地理位置比我高。她生在岸上并且长在树顶,我在塘凹,且趴着,可是趴着我也是个君王呀。
我回到塘凹办公室,觉得什么都不必写了,梦里的场景已经是最好的素材了。今天我就好好地坐在这里“君临天下”,我要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文学王国。花草树木小鸟蝼蚁等都是我王国的子民,没有它们,我缔造成的文学大厦就会倾覆。我所热爱的文学的根就是深深吸附在地下的芭根草的根,田野就是我的文学视野。因了它,文学有了生命,有了灵气,有了开阔的胸襟。如果说文学寂寞,那是因为作家准作家们把大自然当作了静物。耐得住寂寞,把自然与人融为一体,欢乐着它的欢乐,忧伤着它的忧伤,文学才有生命力,才有大自然的清新与活力。如我谭庆龙当上了文学王国的君王,枕着野草酣睡,闻着泥土的味道,文章便浑然天成,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让我把文学的种子撒在田野里,静侍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