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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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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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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礼情

这段时间,彩芹的二姑隔三差五总往彩芹家跑,跑得汗流浃背,跑得气喘吁吁。那时农村的交通工具很少,走草埂,穿田间,抄近路是很正常的事。因为那时都是散户农庄,要走机耕路就得绕上一大圈,所以农村人基本上都选择抄近道。

夏天,天麻麻亮,农民们便早早起床了,每家每户的烟囱便接二连三地冒烟了,有上学的孩子要吃饭上学,母亲便早早地做好了早饭。即便没有孩子上学,农人们也是家家户户做好早饭,等从田间劳作回来,或赶集回来再吃。

彩芹二姑每次来,不是挎一篮鸡蛋,就是带几只牲口,不外乎鸡鸭鹅类。哥哥嫂子见二妹跑得勤,也不好说什么。从厨房盛碗稠稀饭,堆得高高的,放到桌上。二妹从水缸自个打一盆水,擦擦脸,几囗就消灭了碗里的“山头”。嫂子旁敲侧击地先问些农事,再问她有什么事。二妹夹了夹菜,一翻翻出个咸菜根,便说:“嫂子,你看,切这么大,里面保准没盐。”说着狠劲咀嚼着菜根,似乎在品着有无进盐。

吃罢早饭,彩芹二姑似乎没有要走的念头,便问嫂子:“彩芹呢?”嫂子说:“赶集去了,说买头饰。”

彩芹二姑见彩芹没有回来,便说:“嫂子,你忙你的,我转悠转悠。”小姑子出去了,嫂子自个嘀咕道:“有啥转悠的,又不是第一次来。”

九点多钟左右,彩芹赶集回来了,只见彩芹十六七岁的年纪,扎着两个羊角辫,上穿白底碎黄花褂子,大红裤子,脚穿一双红单鞋。刚走到庄子上的水塘边的大树荫下,正好碰到二姑,忙打招呼:“二姑来了!”“来了!”二姑满面笑容一边回应,一边打量起侄女来。“二姑,好看吗?”彩芹在塘边转了一圈,还看看塘里的影子。二姑摸了摸彩芹的红裤子说:“棉绸的,凉快!在哪买的?”彩芹说:“头个集买的,只有赶集我才舍得穿。”姑侄二人一路叙到门囗,彩芹看到妈妈便走到近前说:“妈,好看吗?”她妈嗔了一眼说:“像个小妖精,太亮眼了。”彩芹撒娇说:“妈,人家都说好看嘛!二姑你说好看不?”二姑笑道:“别听你妈的,她那眼光,只有泥巴猴好看。”说罢自个先笑起来,彩芹与她妈也笑起来。

“外面热,快进屋。”彩芹妈妈催道。彩芹打盆水先叫二姑洗脸,自己又洗脸。彩芹进里屋拿两把芭蕉扇,递一把给二姑,又问她妈要不要,她妈说,你扇吧,我不热。彩芹扇着扇子一眼瞥见门旮旯有个水桶,便走过去,拿几条黄瓜往桌上一放说:“二姑,吃黄瓜。”二姑拿一条用手一掐说:“嫩黄瓜,还可以长几天。”她嫂子说:“菜园多呢,你回头带点回去。”二姑说:“俺家黄瓜今年都死了,放水淹的。”彩芹说:“二姑,你看我也不上学了,想到你家去玩,明个回来。”还没等二姑说话,她妈就接口了:“大热天,家里还忙活呢!”彩芹说:“我好长时间都没去二姑家了,二姑家最远,有十多里呢!”她妈说:“农闲我带你去,现在田里忙。”彩芹说:“忙,忙,忙就是忙,我都闷坏了,你看二姑怎么有时间到俺家来?”彩芹一句话说的她二姑顿时有点尴尬起来,忙说:“是啊,是啊,我忙天都有时间来,亲戚不走就生疏了嘛?”

彩芹的妈不再言语,她本来就惯小女儿。她忽然问道:“芹子,你买的头饰呢?”彩芹说:“我买书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什么书?旧的那样。”她妈问道。彩芹说:“妈,二姑,你们不是天天听说有部电影叫《红楼梦》吗?放电影的天天骗我们说放《红楼梦》,直到现在都没放。我可是一手拿着头花,一手摸着它,最后还是忍痛割爱,买了《红楼梦》。”她妈妈说:“一本旧书!”彩芹说:“虽然书有些旧,可是内容不旧呀,你们想呀,冬天没事时围着老树根烤火,我给你们讲《红楼梦》的故事,准有一屋人来听,就不必请说书的了,因为这里有一位女说书先生。”她妈笑道:“一本书把你美的,以后给婆家了,谁家由着你,老娘我可以惯你,不知你以后的婆婆还会不会惯你。”

二姑听着她娘俩说话,又嚼了一根黄瓜。吃完了把黄瓜尾巴朝门外一扔,一只鸡过来啄走了。

二姑站起身来说:“嫂子,芹子也十六七岁了,又不念书了,我觉得该给她说个婆家了。”她妈说:“我早有这个想法了,你看有合宜的,介绍一下,带芹子去相相看,天天就知道看书。”“你们不许我上学,还不许我看书呀。”彩芹回敬道。

太阳西沉的时候,热浪渐渐退去。彩芹跟着二姑去了。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忽然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年纪与彩芹相仿,她二姑唤他敬礼,敬礼是她二姑父朋友的儿子,家境殷实,因为她二姑父曾经救过他父亲一命,于是二人成了过命之交。敬礼读书读不进去,整天游手好闲,让他当兵又怕吃苦,所以在家呆急了,便走亲戚串朋友。彩芹的表哥大他两岁,在家干农活,二人也是相交甚密。敬礼没事便在他家一蹲好多天。敬礼在家不用干活,因父母都是裁缝,常年收徒,徒弟有给钱的,有给粮食的,家境在那时的农村还算富裕。在彩芹表哥家,敬礼也不是白食,与她表哥一起下地劳动,一起与村里小伙玩,倒也让他父母放心。彩芹表哥好赌,这也影响了敬礼与他一起晚上外出参赌,赌输了,敬礼便回家要,彩芹表哥输了,便从他那随便拿。

彩芹因为家里忙,在二姑家只蹲了一天,便匆匆回家了,与敬礼也只是见了一面,印象不坏。二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她忙闲了再来玩。

转眼秋天了。在家看书着急的彩芹又到二姑家去了。碰巧,敬礼也在二姑家。于是二人渐渐熟悉了,当二姑问她相中没有时,她腼腆一笑说:“还不知人家乐意不?”二姑笑道:“我看你俩都已经眉来眼去了,彼此已相中了,我只搭个桥就行了。”

表哥悄悄地告诉彩芹说,敬礼喜欢看文学书籍,你家里书多,常借给他阅读就行了。彩芹听说敬礼也爱读书,便从心底升起一片爱慕之情,便借一本本言情小说托表哥转给他。彩芹还把经典的句子勾出来与他共享。而每次书归还她后,里面都夹着一些写有心得的纸片。

就这样鸿雁传书约半年后,二姑提出到男方看家,敬礼欣然答应。当二姑与彩芹到男方家后,对男方的家庭条件很满意,可让细心的彩芹困惑的是他家里居然没有一本文学书,而且从敬礼口中从未发现有一丝一毫的文学表达。一个爱读书的人家里居然没有书,又不是家贫买不起。那自己书上的心得又是谁写的呢?

疑窦顿生的彩芹与任何人都未打招呼,便悄然离开了男方家。

彩芹回来直奔二姑家去。表哥一脸诧异,说:“你不是到敬礼家去了吗?怎么……”彩芹一脸愠怒,质问表哥:“我的书你到底借给谁了?”表哥支支吾吾道:“我给他……他又不看……后来被一位小学男老师借去了。我想反正敬礼又不看,他一直借就给他了。”

彩芹说:“那这书里夹的纸片,也是他写的了?”“什么纸片,你也知道我是不翻书的,他还给我就放在桌上,我也没动一下。”

彩芹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原来一直在和一个老师谈恋爱。敬礼啊,你个混球,让我白白浪费一段感情。彩芹很快找到了二姑村庄上的几个小姑娘了解情况。她们说是你表哥把他带坏的。他每次来白天干活,晚上就和你表哥出去赌,有时还有远处的开车来接,你二姑和二姑父难道一点没察觉?彩芹说我表哥本来狐朋狗友就多,我二姑和二姑父也不管他,换句话说想管也管不住。

很快彩芹二姑也赶回来了,敬礼也跟着过来了。彩芹当面宣布不再和敬礼是恋人关系。敬礼不知如何是好,只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彩芹二姑,泪水扑簌簌往下滚。彩芹二姑冷不防给儿子一记耳光说:“都是你的过错,是你带坏了敬礼。”

直到夜晚,敬礼都不愿回屋,他在彩芹二姑塘边的树下忏悔着,哭泣着,今晚的月光是那样的阴冷,寒气逼人……

离塘不远站着的是彩芹,她瘦弱的身影定格在这个令她心碎的夜晚,那个塘边树下的人,在今晚是那样地陌生而遥远。

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彩芹的脑海依然飘着敬礼的影子,在二姑家遇见他的初次,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那个举止儒雅的书生,那个一见钟情的陌生人,他的笑,他的眸子,他的神情和背影,他把二姑夹的一块肉转到她的碗里的爱情……

有一天,邮差送来了一个大木箱,上写:迟来的彩礼,并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XX部队新兵连敬礼。彩芹拆开信封读到:“彩芹,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忘了我的过去和从前吧,我现在已洗心革面或者说脱胎换骨,我每天除了写日记就是看文学书籍,我深深爱上了文学,这里的书好多呀!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尤其文学,便买了一些送你,算做弥补过错吧。你还恨我吗?恨我就多读书吧。敬礼!”

彩芹打开木箱,一本本文学书籍泛着墨香味扑面而来,彩芹热泪盈眶地冲着远方高喊:“敬礼,我收下你的彩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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