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背

妈妈的背

记得曹雪芹曾经在《红楼梦》中这样说过，“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俗话说得好：理想虽然美好，现实却十分的残酷。虽说自古以来国人最讲究竟的就是儿女的孝顺，可事实却往往不尽人意……！为什么大多数人在做儿女时少有人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一旦当上了父母却又会痴心地一切都为了儿女着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轮回报应吗？……

本人虽说不信神，可相信那种所谓的“报应”是绝对存在的。因为报应原本就不是神说，而是一种付出后得到的必然回报。如果没有付出，世上哪里又会有天上无故掉馅饼的好事？如今本人也是为人父母之人了，对于孝顺这件事情可谓是深有感慨！在本人看来，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一种利益关系，就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如此，这只要从那些现实的生活之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其实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要想得到儿女们将来的孝敬（而不是孝顺），只有平时多一些付出与对他人的尊重，不要成天老是惦记着将来的收获与回报，而将对子女的培养与付出当做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成天盼望着的是那种丰厚的回报，这样以来作为儿女来说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即使他（她）们将来有心想要孝敬自己的父母，可内心的深处也会很难找到那种亲密的情感，你说之后又哪来对父母的孝敬？以下是我几十年前的亲身经历，不知大家看到后会有什么感慨？

在我八岁时正好赶上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因患“水肿病”，一天早晨突然就撒手去了！家里的唯一经济支柱就这么折了！天呐！……

妈妈当时虽不算太老，却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她既没有工作，身体也不是很好，还时常腰酸腿疼地，有时晚上我还常被她痛得哼醒！在当时那个环境下来说国家经济发展十分有限，真正能有个固定工作收入的家庭也较少。而且那时大多数的家庭普遍都不富有，如果家里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撑着，要想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的确有些困难。自从父亲去逝之后，我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儿，可对于一个还未满八岁的我来说，除开夜里常常尿床以外，就剩下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屁孩了……！

可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残酷，睁开眼睛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来不得半点虚假，谁也躲不过去！当时我家一共六口人，（好在当时大姐已经出嫁，偶尔还能给家里寄点钱来）光嘴凑在一块也有尺来宽吧？总得拿点东西来塞填啊！……。除娘之外，四姊妹都在念书，且不说付学费十分困难，就连纸、笔、墨、砚一年下来的那点小费用也让我娘整日发愁。加上如今家里唯一的经济靠山也倒了，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好在我当时年纪还小，没事时只会闭上眼睛睡觉，睁开眼睛就知道找吃的，就是天塌下来还有娘顶着嘞！加上我的上面还有那几个姐姐，哪里还用得着我去操心呢？可是，当时有几件事情却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按照当时的风俗，人死后必须在家停柩七日。那时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家中唯一有工作的父亲又去逝了；加上又碰上国家那个最困难的年头，因此只好将父亲在家停柩的时间改为三日。由于没钱买鞭炮，就更谈不上请鼓乐了，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省下家里的食油，在棺材前点上一盏祭灯了。尽管场面十分冷清，可我这个唯的一儿子还得守孝。祭祀的日子里，除开偶尔来几个朋友和亲戚上柱香以外，整天就是在那黑寂寂的棺材旁边矗着，实在让人觉得好生无聊！

要说唯一让我有些动心的就是灵柩前的那盏时不时跳动的长明灯，在灯光的照耀下，碗里那黄灿灿的灯油显得格外的诱人！天啦……，家里都已经好几个月未见过油腥了！可那气人的灯芯像似毫不留情一般，仍在得瑟的“嗞嗞”地不断吸食着碗里清亮的茶油……，哼——，真让我气恨死啦！

也许是因为太过生气的缘故，这时的我气忿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挽着我的手跪在旁边的姐姐的辨子突然用力往下一扯。

“哎哟！——”

姐姐突然地一声惊叫之后，于是转过身来举起手就要往下拍；大概是被我当时的那个惊骇的表情给弄懵了，手还没有落下一半就在半空中突然停住了。那半张着惊讶的嘴看上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凝住了似地，显得一副十分懵懂的模样。忽然，她“嘭！”地一声笑，于是嘻哈着脸两手就往我胳肢下直捅搔。

我忍俊不住，一边笑着躲闪，一边求饶。谁知一不小心，就将灵柩前的油灯给撞飞了；只见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下时不偏不斜地正好砸在娘的头上。

看到这种情景，我和姐姐一时都吓得呆了！只是瞅着娘痴痴地愣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仍然虔诚地跪在爹爹灵柩前认真地将纸钱一片一片的往火盆里焚化，看她那模样，好像很是伤心似地。

约莫过了两分钟，她用手将溅到头上的灯油梳了梳，一边缓缓地转过脸来；用她那双被泪水泡红了的眼睛轻轻地在我们身上一扫，然后又柔和地停在我的脸上。片刻之后，那眼里的泪水像是再也无法憋住，纷纷地从眼眶中挤涌了出来。这时，只见她的嘴角轻抖了几下，看上去好像是在强压着什么似地；接着，似乎很费力地将嘴唇往两连一扯，终于露出了一个苦笑！忽然她甩过脸去，只见几个晶莹的亮点在我眼前一闪，这时我好像听到地下“叭！”地一声；听到这声音之后，我的心里仿佛顿时被震荡得颤抖了！……

之后的日子虽然过得十分紧凑，可是有娘担着我这个做儿子的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晃一晃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年头。眼看着又要开学了！说实话，这在我心里来说是一件感到最没脸面的事情。看着人家都高高兴兴地赶去学校报名，而我心里最害怕的就是开学！也许那些平时一块玩得多的同学对我太过了解，报完名回来时若是遇上我，有的人还会拿着新发的书本在我的面前得瑟地晃着，好像是在有意要气我似地。他妈的真可恨！我一咬牙，举起手就要朝他头上拍去。那同学看到后，弯着腰嘴往两边一“吔！”，然后带着一串笑声就赶快逃跑了……

虽说那时我一个学期的学费才三块钱（一期的作业本还由学校免费发给），可对于一个家里同时有四个孩子上学，却又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为了省下一块钱，我娘每次都带我去学校找老师求情，说是报名时先交上一块钱学费，段考前再补交一块。之后剩下的那一块钱学校就给免了。可当时学校也有规定，学生必须一次性交二块钱以上才能发新书。因此，每年段考以前我都没有课本，平时学习时只好与同桌的人共书。只到交满了二块钱之后才给发书；这时别人的书都已经翻烂了，可我在放假时的课本还是新的……。

一天从外面玩耍后回家，经过邻居家门口时，只见隔壁的王姨和几个大人在聊天说笑，见我过来时突然就把话给收住了；她两眼看着我“嘻嘻”地笑，看那情形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瞞着我似的？这时，不知其中谁突然冒出了一句：

“满——，跟你找个爹好吗？……”

“什么？！”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颤！可很快我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然后朝她们一耸肩“哼！”了一声，于是拔腿就往家里跑去。

“回来啦……。”这时娘正对着镜子在认真地梳头，脸也没有转过来说道。

看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我忽然发现娘今天似乎有些变了？也许是因为家里太穷的缘故，娘平时是很少梳妆打扮的。可今天到底怎么啦？她上身不但罩着一件略显瘦小的紧身士南布袄，而且下身还套着一条半新的藏青布裤，就连脚上穿的那双半年前大姐送给她五十岁生日的跑鞋，她平时都舍不得放在衣柜里藏着，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拿出来穿上呢！加上那刚梳过的头发黑亮亮地搭落在她那有些窄小的肩头上，看上去显得十分地俏丽！天呐，她平时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难道事情真如她们刚才所说的那样吗……？

这时我的脑子里忽然回响起刚才听到的那话；不知是害怕失去眼下生活中唯一的依靠？还是不愿与他人分享这份宝贵的母爱？这时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忿怒顿时让我一下变得十分地狂躁！身不由己地就朝娘那边冲了过去；接着扭住她的衣服往前一扯，红着脸几乎是沙哑着声音说道：“娘……，你要干什么呀？……”

娘被我拉得往前踉跄了几步，见我这副模样她先是一惊！后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冲着我直是笑可什么也没说。忽然，她好像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收敛了笑容，显得有些不解地问道：“满，你今天怎么啦？……”

看到娘那带有几分奇怪的眼神，我真不敢看她的脸，低下头，心里憋得直想哭！顺口说了一句“去玩了！”说完，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出门后，我躲在旁边的一棵树下等娘出来，想看看她到底去干什么？待她出来后，我在后面偷偷地跟踪了好一段路。这时忽然听到有个朋友叫我，并微笑地朝着我挥动着手里的弹壳，显然是叫我去跟他一块玩耍。平时我最爱打弹壳，心里一动，于是转身就朝着他那边小跑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人家是在逗我玩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情！娘那天所以打扮，就是为了去一家亲戚家为我们姊妹借钱交学费。可借钱就借钱罢，何必打扮得那么漂亮？大人嘛就那么怪，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害得我都虚惊了一场！

我家原住在一个小镇上，有一条长长的街，虽然算不得繁华，可是平时人多热闹；尤其到了晚上，街道上灯火通明，更是孩子们玩乐的精彩世界！有时无事，娘总爱带上我去那里串串门。可那些谈得来的老邻居偏偏又住得离我家较远，每次一去就得好几个钟头。大人们说话，小孩子自然插不上嘴，就只好一个人在旁边闲呆着。加上这里离我家又有二里多地，平时与这里的孩子接触少，不熟悉，因此只好宅在屋里找乐子。一旦宅得久了，浑身痒痒地真不是滋味！可是催娘回家时，她又正与人家谈得兴起，哪里肯听？实在难熬！没法，就只得伏在娘的腿上睡觉了。娘见我睡得呼呼地，于是就笑着将我撸到了怀里。回家时实在不想醒来，于是就装出个睡熟了的模样。娘自然舍不得叫醒，总是十分小心地把我背上；背得累了，就在路旁找个地方歇歇。然后把我搂到怀里，眯笑地瞅着我的脸。看我那副憨睡的样子，有时会忍不住“哄！哄！”地笑着，并且用手尖在我胸前逗哏地揉弄几下；为了不让娘看出我偷懒不想下来走路的心思，于是我就会“吧嗒”几下嘴唇，接着就装着呼呼地打起鼾来。见我不醒，娘嫣然一笑，自言自语几句后，便在我的脸上亲上几口，然后又背着我继续赶路。这时我会趁势将脸贴在她的背上，顺势找着一个最舒服的地方贴着；听着她那均匀而又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虽说心里有些不忍，可还是不想下来走路啊！于是就把娘的背当成了一张温暖的小床，尽情地享受着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温馨与芳香，随着她那均匀而有节奏的摇摆脚步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一晃几十年已经过去，不但母亲早已离开了人世，就连我这个当年的小屁孩如今也都成了为人父母的垂垂老人！由于有了人生中所有的经历，因此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才会让人终身难忘！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一旦当了父母，才会体会到什么才是这个世界最真情母爱！

孩子们，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要学会如何做人，与对父母的孝敬，那样，你今后的心里才不会心存对父母的愧疚，从而获得儿女们衷心的回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