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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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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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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记忆》连载

   《遥远的记忆》

             谭发扬著

 


                  

引子…………………………………………………………………4~11

第一章:注定的悲怆………………………………………………12~22

第二章:初春的清凉………………………………………………23~35

第三章:走向梦想…………………………………………………36~46

第四章:全新的感受………………………………………………47~57

第五章:思念…………….………………………………………58~68

第六章:新的体验…………………………………………………69~81

第七章:初试………………………………………………………82~92

第八章:青春如歌………………………………………………93~103

第九章:难忘的记忆……………………………………………104~113

第十章:年庆……………………………………………………114~124

第十一章:意外的发现…………………………………………125~134

第十二章:纷纭之道……………………………………………135~145

第十三章:进山…………………………………………………146~157

第十四章:深刻的体验…………………………………………158~167

第十五章:月夜迷情……………………………………………168~178

第十六章:落差 ………………………………………………179~189

第十七章:现实的应验…………………………………………190~199

第十八章:难忘的经历…..…………………………………….200~209

第十九章:初识…………………………………………………210~219

第二十章:恋情的反思…………………………………………220~229

第二十一章:沐雨新芽…………………………………………230~239

第二十二章:成人喜庆…………………………………………240~249

第二十三章:生日的恋情………………………………………250~260

第二十四章:深藏的依恋……………………………………..261~270

第二十五章:告发的迷情………………………………………271~280

第二十六章:寻诗之路…………………………………………281~291

第二十七章:反省………………………………………………292~301

第二十八章:意外的灾难………………………………………302~311

第二十九:反转之路……………………………………………312~322

第三十章:峰回路转………………………………………….. 323~333

第三十一章:美梦成真……………………………………….. 334~346

 

引子

一日去长沙走亲戚,饭罢无事,想到自己也已多日不曾来省城,何不趁这个机会去湘江边走走?也许是久雨初霁的原故,太阳显得有些慵懒,昏昏地似乎少了几分精神。眼下已是农历阳春三月,本该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但河堤上的杨柳已然不见了踪影;有的是两岸水泥围栏凛然的、冷冷地注视着你的目光!那按捺不住春天里躁动的空气,不知是否也已经过江水的清洗?扑到脸上时既带着一缕清新,同时还夹有几分湿润,使人泠泠地难免感到有几丝寒意。

还好,走着,走着,河堤上有时也会遇到几棵香樟,隐隐的听到它在一阵阵轻风中细细地吟哦,偶尔还会闻到它那犹如清纯少女一般的身上透出来的阵阵幽香。那浓密的树冠,可能是经过这几日雨水洗涤的原故显得格外地精神、油亮!江边有的树已褪去大部分旧叶,悄悄地换上了新装;那树叶经夕阳一抹,本来嫩绿的外表却透出褐红的光亮;就像一个刚换了新衣的淘气、快乐的小姑娘,只顾着与春风的戏耍,却忘了抖落身上的叶片被夕阳染红的阳光。

有人说,人老了,总是多了几分回忆。那时候,我老家虽说不住在长沙,可我大姐很早以前就在省城工作。由于父亲去逝得早,母亲又无职在家;且无兄弟,姊妹尚小,家里生活来源主要靠大姐担着。我家离长沙也不过几十里地,可是真要去一趟省城哪有那么容易?一来由于家里经济上的拮据,车费付担也是个不小的数目,由不得你随意开支;二来那时候汽车行业和技术也不似今天这般发达,车次少且不说,汽车也像是没吃饱似地走起路来老是慢悠悠地,好像总打不起精神。因此,要想去一趟省城就像过节似地,得计划、盘算好一段时间。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要出趟远门,可是又方便又快捷,即使去国外旅游,也是朝发夕至。如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同住地球村”嘛!

本人说老不老,是个解放后才出生的人,太早的事情不知道。在我印象中较早而又有比较清晰的记忆是从六十年代开始。碰巧那时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和“文化大革命”那个特殊时期;加上建国不久,时间短,底子薄,国家经济发展有限,大家普遍都不富有。我家里有姊妹五人,大姐最大,二姐也刚上高中,我娘虽说还不算老,却是三天二头地病,现实情况明摆着嘛,经济情况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说来不怕他人笑话,记得那时候在我心里最高兴的二件事情:一是过年,二是去大姐家;过年时好吃好玩自不必说,但到大姐家的好处就只有我心里明白。嘴上虽说去长沙是为家里拿生活费,其实这件事情在我的心里也算不得最重要,(小孩子不知柴米贵,天塌下来还有娘顶着呢,哪里轮到我来操心?)心里自然还有其它的小九九;说穿了是借机去城里好好地逛上一逛,有时候说不定在长沙还能嘬上一顿好吃的嘞!那时候要去大城市一趟可不容易,何况还是上省城?当时这对于我们这个小镇小的人来说也算得是一个小小的荣耀。要是从城里回来,就像是中了壮元似的,在那些平日玩得近的小朋友群里,身价一下似乎涨了许多;或是见你从大城市里回来,他们好像见了个外星人似地一下围过来,眼睛滴滴地瞪得溜圆,舔着小嘴直勾勾的看着你,只待你给他们发话,总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他们没有见过的新鲜事儿。当听得有味时,还不时地巴咂着嘴,一边舔着嘴皮像是要把它吃进去一般。更有趣的是,刚回家的头几天,他们似乎对别的事全没了兴趣,有事没事总是围着你身边转,总有些讨好你的意思;有些平时不愿意与你共享的玩物,这时他也会主动地拿出来与你分享。甚至那些平日里总与你有点执拗的人,这时候也变得柔顺了许多;有时气顺了,还心甘情愿地听你的驱使呢!别说我当时心里那个美呀!好象自己就要长出翅膀一般,恨不能立刻飞了起来!因此,我每次去大姐家,总要尽量找借口多呆上几天,多找些小镇上不曾见识的事情,回家就多了一些在伙伴们中炫耀的本钱。时间一长,整个长沙城几乎串了个精熟。可以说,我幼儿时的童趣,大多是伴随着长沙城市的变化中长大的。后来慢慢地长大,那点“小事”就再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了。再后来,由于工作的关系和生计的需要忙着打拼,也就把这个城市给渐渐地淡忘了。

这些年每次来长沙,只觉得城市变化太快,来时总有些陌生的感觉,也没有用心往那方面细想,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印像。倒是今天沿着湘江边一走,却平白生添出了许多感慨!江还是那条江,只是如今江面上拥挤着忙碌的船只,它们好像老不知疲倦似的,不分亱夜地撒满在江里,争先恐后地奔忙着那总是干不完的事情;全然没有了往日在江心里飘逸、悠闲遊弋的点点白帆;岸还是原来的堤岸,只是不见了爬满野草的土坡上,那满怀柔情的翩翩垂柳,拉着游人不让离去那种牵衣待话时的不舍依恋……

我也并不是那种希望一切只停留在原地踏步而食古不化的老人,只是觉得人生匆匆,好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去做已然是白驹过隙!想到这些时难免会有些悲怆。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以前有个商人要急着赶渡船,恰逢前面是座独木桥,有个老和尚正悠闲地从桥上走着;由于路窄,商人一时超不过去,于是便有些急了说:“住持可否快走两步?我还要赶回家做生意呢!”

那和尚仍不急不躁地冲他笑了一笑,说:“施主何必如此着急?您不是迟早都要回家的吗?!”

是的,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每个人迟早都是要“回家”的!何必那么急匆匆地,悠闲的享受一下人生不好么?只是觉得这人生一世也未免去得太快了些!人的一生就像在划一个圆,表面看上去似乎离起点越来越远,其实一开始就在不断向起点靠拢,所不同是只不过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地。怪不得古人有“人生苦短”之叹!既然这样,何不趁着人生有限的时光,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免得在历经人世的这一趟中留下一些遗憾?想着,走着,忽觉得前面不远的地方,人群有些熙攘,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好像在议论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对恋人正搂在一块,身子斜靠在沿江风光带的一块巨石上亲吻。心想:如今都什么年代了,亲个嘴还这么稀奇古怪?!转而一想,现在这些年轻男女也够疯狂,只要心血来潮,便爱个死去活来;一时情急,就发誓要天荒地老!可是只待这冲动一过,事后却什么都忘了,想想也实在让人感到寒心!依我说,冲动只是个白日梦话,就像饥饿时所产生的幻觉一般,这不过是人在饥饿前对美食的喃喃自呓罢了,吃饱之后谁还去理会贪吃前的誓言?因为,大凡每件事情在内容上都是有它一定的限量,开始时消耗量太多,就意味着以后剩下可供使用的较少,决没有可以任意无限挥霍的可能。男女之间的爱情也一样,爱情之火开始燃烧得越是旺盛,往往维持的时间就愈暂短;因为爱情的终点是婚姻,而婚姻是多种利益需要的产物,不是一个简单的你情我爱就可以长期维持。况且爱情产生的根本是来自生理的需要,这就像是人饥饿时对美食的幻想一样,吃过之后哪还有原来那种激情与冲动?俗话说,来之匆匆,必去之迅速,这不是光凭个人美好的意愿就可以改变得了的事情。世间的许多事情,是由不得个人意志所掌控的。又一想,那些古今的“智者”,总认为自己的智慧超出常人,常常摆出一副教训别人的口气,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人们灌输他们自认为正确的东西;可属于大多数的“凡夫俗子”们偏偏不买他们的账,到头来人们还是我行我素,使得那些作古的“先哲”们在天的灵魂也不得安宁。还是那句老话讲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自然归宿,想改变哪有那么容易?既然万事不由人算计,一切还是由它去吧!

话又回到正题。有时候几个老朋友凑在一起,三杯二盏下肚,总爱说点往事。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当今的社会风气问题;其中“女人”永远是最经得久、最让人永不疲倦的话题。有人幽默、形像地比喻:如今人们兜里的钱越来越多,可女人穿的衣服却越穿越少(露);身材追求越来越瘦,胸脯却喜欢越来越大……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当然,我也不是全赞成他们的观点。不过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男欢女爱自古就是人类永远不变的主题。其实,在中国的五千年的历史上,由于长期受历史文化的影响,在男女问题的情爱观上一直是比较保守的。只是随着近些年来对外接触的增多,受外来的文化的影响日甚,人们的情爱观才有了较大的改变。大家在讨论这个话题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当然也不便作什么定论。不过在我看来,中国人情爱观的改变,其实早在六十年代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没有土壤的滋润,凭空是长不出花样来的。这个促使情爱观改变的“土壤”,最早(至少中国1949以后是这样)恐怕是起始于六四以年后的 “红卫兵大串联”。那时候,我家住的地方可算得上是个交通要道,从南北走向上看,房子的左边是一条二十多米宽的长、潭公路,右边是繁忙的京广铁路和火车站,虽算不得是人涌如潮,车流如织的地方,每天打这里经过的车辆、人流确实不少。镇上,在公路、铁路的中间设立了一个的“红卫兵接待站”。这里由镇政府派有专人负责接待,开支自然由政府拨付。由于这里是长、株、潭分叉口,南来北往的红卫兵在这里停留的也较多。当时的红卫兵,大多是一些在校学生;从刚入学道的中学生,到大专院校的“天之骄子”,他(她)们都是为了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抱着一颗“反修防修”的革命信念而来,通过红卫兵的大串联,来完成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使命!但是,人总还是以吃五谷六米而生,任何崇高的理想总是不能泯灭人类原始需要(繁衍)的本性。在这些青年男女近似激烈疯狂行为的背后,由于“闹革命”的长期朝夕相处,年青人“干柴、烈火”总是免不了会要引起燃烧。长期在外的“串连”,没有了父母、亲友束缚,没有了社会舆论的压力,出笼的小鸟一旦振翅高飞哪能不放声歌唱?于是乎,在红卫兵串连的队伍中,虽说青年男女中公开宣称恋爱关系的人较少,可是他们并不避诲人前的互相帮持,眉目传情的情况也并不少见。甚至有的人还真学起了“亚当和夏娃”,全然不顾了“上帝”的惩罚!记不清是谁说过这样的话,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之外,并无真正的友谊。可以说,那些当时看似所谓的男女之间的“革命友谊”,也不过是一种遮人耳目的掩耳盗铃罢了,那些来自“革命友谊”背后的真正动力,其实还是月老的“红线”在起决定作用。

那时候,镇委办公楼前面种有十几棵桃树,每到春天,那桃花开得煞是迷人!记得当时正值农历三月十二,刚刚雨后放晴,那桃花像是憋得太久似地,胀红了脸直往枝头外迸,纷纷地抢占着树隙间的每一寸空间;淡淡的花香被湿润的空气浸透,随风一撒,洒得到处都是花儿的清香;那馋嘴的蜜蜂自然经不住花香的诱惑,纷纷携家带口地赶来取蜜,直搔得那满树桃花笑得合不拢嘴似地直打颤!偶尔还会抖下几片花瓣来……

记得当时的红卫兵接待站就设在镇委旁边几步远的地方。那做接待站的房子原本是早些时候修公路时留下的食堂,公路修完后一直空着,桌、凳也算全齐,可供上百人同时用餐,当时用来接待红卫兵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改了用途之后,屋内撤去了大部分桌、凳;为适合接待站用,房子隔出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给留宿人员休息、过夜,另一半仍做接待站食堂。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当天房子里留下休息的人也没有几个,看来今晚要在这里住宿的人并不多。这里的房子不小,但住宿条件却比较简陋。除开一溜铺开的稻草地铺外,再无其他生活设施。铺盖、洗嗽生活用具一概由住宿人自己准备。大概由于过度疲劳所致,屋里的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神情有些蔫蔫地;偶尔搭上几句,那语调也显得有些干瘪,把人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串笑声从屋外飞来,惹得里面的人不约同时朝门口看。奇怪,那笑声像是又被什么切断了似地突然消失了!屋里顿时变得更加沉寂,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地。“哎呀!”一声过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里夹着“嗵嗵”的脚步声从外面扑进屋里;只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姑娘手里捏着一只蝴蝶笑吟吟地从外面跑来。她全然不顾屋里的人直勾勾的目光,进屋后一屁股坐到地铺上,两脚快速地抖掉鞋子,一个后仰八叉地倒在地铺上;双手捧着蝴蝶,一边笑,一边嘬着嘴往蝴蝶翅膀上直吹气。从她那稚嫩的脸上看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只见她头戴一顶黄色军帽,两个羊角辨呈八字形从帽沿下斜伸出来;不知是穿着一件军装?还是自制的黄色卡其布上衣?衣服看上去有些短。经腰上一根宽大的牛皮带一勒,肚脐眼也差点要露出来;裤脚显然短了不少,遮不住下面那又白又嫩的皮肤。她的脸笑得像屋外的桃花,手中那只美丽的大蝴蝶,不知是被她天真无邪的快乐所感染,还是被她那清澈扑扑的大眼睛所吸引,只是在她手中悠闲地搧动着翅膀,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几声“哧哧!”的笑声。坐在旁边一位姑娘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发笑的男生一眼,嘴唇往两边一撇,冲他们婉尔一笑。说:“怎么,没见过美人啊!”

她说完起身走到那姑娘身边坐下,把她的外衣往下拉了拉,一边笑着说:“你看,肉都露出来了!也不晓得遮掩。”

见有几个男士眼光瞅着这边,嘴里小声“吱吱”地不知说些什么,样子显得有些神秘。她在那姑娘的手臂上稍用力地拍了一下,笑着说:“兰妹子,你衣服再上点就便宜了这帮哥哥了!”说完又将那躺着的小姑娘的衣服往下扯了扯。

那位姑娘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似地,怔了一怔,有些懵懂地说:“红姐,你说什么?”

那几位窃窃私语的男生一边往外走;其中有个高大点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说什么 ,她是夸你手里的蝴蝶好漂亮!”他有意把“蝴蝶“二字拖得老长,一边笑着走出门去。

那个叫红姐的姑娘在兰妹子脸上轻轻地拧了一把,笑着说:“看你,把人家的脸都羞红了!”她好像又有些舍不得似地,轻轻地揉着兰妹子的脸说:“别说男人看了动心,连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你讲什么呀……我听不懂!”她冲着红姐眨巴眨巴眼睛,样子显得有些无辜,从她那纯真的表情来看不像是装出来的。

兰妹子将蝴蝶捧在手心,两掌合着往上掂,嘴里“呼呼”地直往蝴蝶身上吹气,像是有意催它离开;可那只蝴蝶只是在她掌心掂掂双脚,偶尔扑扑翅膀就是不肯离去。

忽然一阵哨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接着就是报数的声音。这时,刚才出去的那个高个男生匆匆跑来,“快!大部队在前面一站等,我们得赶快出发。”说着,他从地铺上拿起兰妹子的被包,转身就往外走去。

“昆哥,等我一下!”兰妹子飞快地从铺上弹起来,将毛巾往黄色挎包背带上一系,扯开袋口将所有的小什品往里一扫,一只脚蹦着拉上鞋帮,一溜急跑地跟着追出了出去。

打那离开后,听说她(他)们先去了韶山,后来又“串联”去了北京,在天安门广场还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从北京回来以后,就是“停课闹革命”。那时候“二派斗争”搞得十分激烈,为了一个“观点”不同,一家人也常常争得个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的事也累见不鲜。刚开始的时候,那个被叫“昆哥”的黄昆、红姐、兰妹子还站在“同一革命路线上”,后来不知怎的,三个人又参加了不同的“革命组织”。黄昆与兰妹子属于“造反派”,虽“观点”基本相近,但由于参加的组织不同也常常合不到一块;红姐属于“保皇派”,与他们是“不同观点”的组织。这样一来,本来三个很要好的朋友,一时见了面就像是仇人。文化大革命是个非常讲究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期,地、富、反、坏、右属于严厉打击对象,就连所谓家庭“出身”不好的人也要受到牵连。听说红姐的娘家解放前是一个资本家,家住上海,家大业大很有钱。红姐的母亲年轻时是个有名的美人儿,还留过洋,用别人的话说,当时追求她的男人都快要排到吴淞口了。可她偏偏选中了一个貌不惊人,与她以前在国内读书时的高中同学。为了他,她放弃了国外优厚的条件,毅然选择了回国教学。当然,她的爱人也给她争回了面子,先是考上国内名牌大学,后来又出国深造,再后来又被美国一所著名大学聘为客座教授。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前,红姐的母亲是国内某大学的一名副教授,由于家里出身不好,因此被扣上“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自然就成了这场文化大革命中重点的冲击对象。

在那个年代里,什么事情都可能随时发生。有一天,兰妹子从五一广场贴完大字报,刚进屋不久,一个战友就急匆匆地跑来对她说:“刚才王老五从广场回来,看见有人在往我们的大字报上贴东西。听说是‘红色怒火’干的。为头的是一女的,嗯……好像是一个叫红姐的人!哎--,那不是你的好姐姐嘛……”

那学生模样的男子朝兰妹子扮了个怪像,笑脸中带着几分揶揄。这一下可把兰妹子的性子给撩起来了。她的脸一下子狰得通红,近乎是吼道:“放你的屁!哪有那么多温情脉脉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走,我们上广场看看去!”

他们的总部离贴大字报的地方不远,过了黄兴路,再转一个胡同就到了。这时,只见兰姐正指挥几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在往兰妹子她们刚贴过的宣传单上糊大字报。来人一见火了,冲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刚糊好的大字报就往下扯。那边的人见有人胆敢撕他们的大字报,那还了得!于是拿起浆糊刷子就往撕大字报人的脸上划;兰妹子见状,飞身扑上去抢过刷子,顺势就往涂抹的人的身上砸去;红姐也不示弱,操起浆糊桶往人里一泼。兰妹子来不及躲闪,连眼、鼻连带上身,顿时糊成了一个面人。一场混战就此开始:打的打,撕的撕,扯的扯,足足战斗了十几分钟。最后,终竟是兰妹子的人寡不敌众,最后只得落荒而逃。

都是一些热血喷胀的年轻人,你说哪里经得住这般屈辱?但人家“红色怒火”都是一帮出了名的亡命之徒,人称“鬼见愁”战斗队,去找他们的麻烦,无异于送羊肉入虎口。经过一番商讨,有人提出,既然奈何不了他们,就拿红姐的娘开刀。因为她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拿她来批斗, “红色怒火”就是想出面帮红姐也找不到借口。兰妹子当时心里并不同意,却又不好说出口,假装上厕所溜出了会议室。她在走廊里踱了好一阵子,真不知如何是好。通风报信是决计做不得的,“叛陡”这个名字在当时谁又背负得起?“哎!……算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了会议室。后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合计着具体行动方案。会议大约又持续了半个多钟头,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就在当天傍晚,他们决定采取行动,兰妹子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这边就由一个造反派的连长负责,带了十几个人去红姐家里抓人。那天逢她母亲生日,一家人正准备吃晚饭。突然闯进一伙人来,人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样子有些气势汹汹。家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带头的连长第一个冲上去,抓住正在吃饭的红姐的母亲,两手用力将她的右手往后一扭,提着她的手就往门外推。只听到她“哎呀!”一声,脸上眉眼立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红姐的爸爸正要上前阻拦,却被另外的几个来人立刻按倒在地下。红姐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试图掰开扭着母亲的手,哪知那连长用力将手往后一甩;红姐向后狂退了几步,站立不稳,后脑砸在饭桌的角上。只听到“砰!”地一声响,她嘴里轻“哦!”一声,身子靠着桌子软软地瘫下去,血从她身体下慢慢地流出来。来人都吓懵了,大约沉寂了几十秒钟,不知谁忽然“啊!”了一声;一阵暂短的骚动过后,屋里就剩下她一家三口了……

“嘣”!我猛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正怔怔地瞅着我,那呆萌而又夹着几分疑惑的眼神让人看着真还从心里有些发怵。我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是尴尬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如今想来当时那样子一定很滑稽。我知道是刚才想事情的时候,不知觉地跟他撞上了。自己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也就难怪会惹来人家一脸的疑惑。还好,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嘴角往旁边一扯勉强地回了个笑脸就径直地走了。

沿江大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练操的,有跳舞的,有摆地摊的……诶——,这个天气居然还有吆喝卖冷饮的人!

由于这时已近黄昏,挪到西边的太阳看上去好像有些喝醉了似地,它红着脸不情愿地移到了对面的岳麓山头;山上的树木也像是受到了它的感染一般,朦胧中呈现一片晕红;再看那多情的夕阳,瞧它那慢慢腾腾不愿挪动脚步的模样,似乎是在面对着那含情脉脉羞红着脸的苍萃山林,依然有着恋恋不舍的情怀!远处湘江中的橘子洲,似是镶嵌在绿玉中的一粒珍珠,在濛濛雾气中隐隐若现;被轻风吹皺的江水好似一张快乐孩子的脸,在夕阳中潾潾地放着喜悦的红光。

“看!这就是湘女石!”

不知过往的行人中谁说了一句。我这才猛然间觉得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以前电视中曾多次作过有关湘女石的报道,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它,我还是第一次。说实在的,石头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新奇,可它承载的是一个穿越那个时代无数湘女们多少悲欢离合的动人故事啊!它一下激起了我多年以来对往昔的回忆。虽然我对早年湘女们的事迹并不熟悉,可当年那十万湘江儿女义无反顾、浩浩荡荡地奔赴农村的情景在我心里始终难以忘怀!他们虽然没有干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可是那默默的奉献就像清泉里平凡的水滴,有时轻弹的浅唱也能奏出动人的乐章……

 

 

第一章:注定的悲怆

《满江红.依江怀旧》

往事如烟,放眼眺,水天一碧。望远处,麓山渐隐,入云飘逸!旧事萍踪如逝水,朝来暮去无踪迹;想当年、远去故人情,难凭记!湘女愿,谁人替?知青梦,常相逼。几度悲欢事,俱成追忆!岁月不留人老去,秋来春去难寻觅。看湘江,一去不回头,描天地!

   一天,在长沙我和以前插队的几个老“知青”聚会,会毕,相约去湘江边一条舫船上就餐。酒后性起,就填了这首《满江红》。词意虽有些悲凉,却勾起了大家一些回忆。席间有人提议为此词作曲。碰巧其中有个旧友现在搞音乐创作,竟然经不住大家的劝说,即席为该词谱了一曲,虽不十分耐听,却也调动了大家浓浓的兴致。有人击节抚掌,有人咐和吟唱,趁着酒兴正浓疯得手舞足蹈!遥想当年,在我们下乡的地方,因那里插队的知青最多,其他队里的知青有事无事总爱往我们那里凑,虽说当时的生活比较清苦,可还是挡不住年青人那种天生的愉悦!偶尔能弄上几怀水酒,喝起来就像是尝到了天上的琼浆!酒没下肚心先醉了!一旦疯起来,男男女女齐上阵,碗筷瓢盆权当乐器,不疯个手酸脚软决不肯罢休。常常惹得当地的人半夜前来观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情。不过那些农民很是善良,知道真相后,只是笑一笑揺揺头,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可看着眼前的这般人,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如今虽说还算不得老气横秋,但行动起来总有些迟缓,就是跳起舞来也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了。

   喝足了,玩够了,大家又一起聊起了往事。这时其中有人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冲屋里的人笑了一笑,然后就往船仓外走去。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走了回来,样子显得有些得意、兴奋。

   “ 汪总,怎么啦!春风得意吧?”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以前在插队的时候是个有名的泼辣妹,大家都叫她“凤辣椒”。

 “看你这张嘴,还是那样不饶人。”汪总笑着挨着她身边坐下,并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哄鬼吧,今天是情人节呢!”看她的样子还准备说下文;忽然想到什么,笑一笑说:“诶——,老谭,还记得当年在我们知青中间流传的一封信吗?那封信让我们多少人着了迷啊!”说着,她脸上顿时露出一种十分甜美的微笑。“听说那是一件真人真事,而且就发生在我们长沙!写信的妹子当时不满十七岁,是学校有名的一枝花,成绩在学校里也排前几名。尤其语文特好,还在一些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呢!但十几岁就死了,唉——!真可惜啊……”她说着叹了口气,好像这事就发生在昨天似地。

我知道那个年代文化领域控制得紧,同时对发表作品的文学水平要求也很高,没有一点真才实学是很难在报刊杂志上登上只言片语的。我当时也拜读过那封传说中的信(该信为手抄本),确实言真意切,感人至深!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茶,两眼看上去有些迷糊;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轻轻地拭了拭眼角。一会后冲着我说:“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写信的那个叫‘兰妹子’的人真实姓名叫什么?‘昆哥’又是谁?当时也有好多人去打听,就是没有一个结果。”

女人有时也真傻!只要是个动情的爱情故事,不管它是真是假,总能赚得她们几滴同情的眼泪。这个故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如今还记得那么牢。看她现在说起那事情来眼睛还湿润润的,你说傻与不傻?!

“听说那个叫‘兰妹子’在红卫兵串连的时候就和‘昆哥’ 有意思,她后来加入了‘红造联’,俩个人虽说不是同在一个组织,平时却经常在一起玩耍,慢慢地俩人就她好上了。唉!那时候谈恋爱哪能像如今,动不动俩人就搬到一起住,同居就像入住旅社一样随便。那年代,大多数人谈恋爱就像做贼似地;俩个人约个伴出去,还要一前一后的相距十几米,生怕被别人看见。胆大的晚上牵个手,最多也就是握住对方一二个手指头;老远看见人,马上就弹开,还生怕别人笑话嘞!”

说这话的人是当年和我下放在同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当时他在知青中间算是个有名的活泼份子,而且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大队、公社举办文艺活动,没有一次能落下他。那时候 “样板戏”十分盛行,他当时最羡慕的就是当一名演员,也好在舞台上过一把扮“李玉和”、“扬子荣”的瘾!一次地区湘剧团来我们公社招工,他各方面审检查都合格,就是在政审时被刷了下来,原因是他爸爸家出身地主;这在当时可是属于“黑五类”,那是个吓死人的不好成分!因此这个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后来招工去了一个事业单位。七八年恢复高考,他在全地区考了个第一。由于他当时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招生年龄,按规定是不能录取的;招生人员见他成绩好,市教育局还特地为他召开了一个专门会议,最后还是破格录取了他。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市里的文化部门,主管该市文化影视方面的工作。我们一起聊天时,他常说:“要是当年真招到了湘剧团,如今说不定也是个下岗工人。古话一点不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人还是抗不过天命啊!”

“欧大处长,大人您又发什么感慨啦!”

其实他复姓欧阳,大家嫌它拗口,后来就索性就将阳字省了。欧阳处长笑着看了凤辣椒一眼,想说什么,但嘴唇嗫嚅了一下又止住了。他把眼镜向鼻梁上抬了抬,目光散散地,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舒了一口气,像是对在座的每一个人说:“我早年收集了一些关于‘兰妹子’和‘昆哥’的资料,只是一时工作忙,来不及整理。看来我也难得有时间去做这事了。如果你们谁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这个资料送给他。”他说完有意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什么期待似地。

 “老谭,这里面除开欧处长就是你的笔杆子好了……,莫推辞,就算这是帮我们知青作个传吧!”

看见凤辣椒说话时那个动情的样子,我心里真还有几分的酸楚!可人是有“自知知明”的,平时涂鸦出几首小诗,偶尔写个尺头文字还能勉强胜任,若真要作上个洋洋万言,恐怕就要辜负众望了。我正要拒绝,见同来的人都不吱声,大家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压得我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也没有答话;又不敢看屋里的人,装着低头抿着茶,其实心里“腾腾”地也不是个滋味。

后来又一块聊了大约半个多钟头,欧阳处长因为有事,大家就这么散了。不想几天以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市文化局寄来的。不用打开我也知道里面的东西。亏他,随便一句话还真当真了!也好,如今退休在家也是闲着,何不拿它作个消遣。他还真是个有心人,材料收集得也比较全,大多部份资料已经整理完毕,只要稍作修改便是一本不错的书。看来他原本也是有意要写点东西,只是因为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才作罢了。想他原来连想当个演员的梦想都未实现,尽管平时嘴上揶揄着说那是自己的幸运,但我深知那是他一种自嘲时表现出来的遗憾。况且这些资料中的一些情节的确精采,让人看着真还有点爱不释手呢!既然这样,何不抄录出来供诸君们共享?

话还得从前面未完的故事讲起。上面凤辣椒提到当年知青中流传一封信的事,其实这与我前面讲的故事有关,不过那是发生在稍后面一段时间的事情。为了把这段历史的前因后果交待明白,我也只能是穿插着把这过程交待清楚,大家也不妨耐心的听听。

先接着说红姐救母一事。她被连长一推,后脑重重地砸到桌边上,顿时就完全失去了知觉。来抓她娘的人见闹出了人命,吓得连忙往外逃了。那时候不像当今,只要拨个120救护车立马就会赶到。当时本来汽车就少,且大部份汽车都被造反派占用了,即使旁边就停着一辆救护车,那开车的人也不一定肯与你救命,因为那时候凡事都要讲“阶级立场”,如果是“观点和路线”不同的二个派别组织,即使就要死了也是活该。

见找人帮忙已经没有了指望,她爹只好背上只剩一口气的女儿立马往医院跑去,后来总算是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小命。诊断时连教授们都来了,说她后右脑神经受损严重,要恢复到正常人水平十分困难。果然,后来伤口虽然好了,但她人从此变成了痴呆儿。不久后,那伤人的“连长”也被军管会抓了起来。由于当时正在搞“文化大革命”,公、检、法全部靠边站,他在看守所一关就是三年。后来,听说“文化大革命”结束时他被判了五年陡刑;算上以前关押的三年,牢里坐上二年也就放了。

话说兰妹子听说红姐受了伤,急忙赶去医院看她,见到她时嗓子哭得几天都说不出话来。后来还在医院陪护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红姐出院。回来后,她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有时候还会莫明其妙地大哭一场,这让家里的人十分的紧张和担心。

那个叫“昆哥”的男青年,住的地方在兰妹子家下面的一栋楼房;当时,他们都在一个中学读书,他高她二个年级。他从小个高,比同龄人要高出半头,而且块头又大;不过为人却很温和,但若是真动了脾气,谁都得让他三分!这也是同伴又喜欢又怕他的地方。最难得是他既是个孝顺儿,又是个好学生,为人勤快且不说,侍人温存又体贴,也从不与人计仇。那家伙从小就是个帅哥料,人见人爱的种。说什么男欢女爱要待长大时才有感觉?那一半是骗人的话。自上帝打造出亚当、夏娃开始,就把这段“孽缘”的种子早早地埋进了男人女人的心间,不然又怎么会是帅男见了靓女,就像蜜蜂见了花儿一样腿都软了呢?!也许是他从小就长得好看,那些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喜欢和他一块玩耍。稍大一点的时候,总有些胆大的女孩有事无事找着借口和他攀谈;可谁要是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准会成为旁边女孩子们议论的话题,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争风吃醋”的现象罢!

不过他为人有些腆腼,尤其是和女孩子们说话,总是还没开口脸先红了,这也许是众多女孩子喜欢他的又一个原因。他和兰妹子的关系很是要好,算得是青梅竹马。他们在一起时,只要是兰妹一开口,他总是一言不发的充当听众;她有时嫌他太老实,就当着人前抢白他一顿,弄得他焉焉地有些难堪。可他从来也不反驳,只是红着脸,低下头默默地玩衣角。说来也奇怪,他从小就恋着她,那魂儿都像是她的,一时三刻不见就有些耐不住。可他又死要面子,每次见着面又“呐呐”地不知说什么,呆呆地站一旁看着她疯也似地玩耍。兰妹子也是个美人坯,一年四季脸红得像桃花,眉毛、嘴唇不细看还以为是刚描画过的;尤其是那双扑扑煽动的大眼睛,清澈得能照见人影;更难得的是眼睛里像是长期被水泡着似地,说不定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小时候,孩子们做游戏,总喜欢叫她们扮夫妻。兰妹子也不推托,牵着他的手就跪下拜天地;昆哥表面有些腆腼,其实打心里都乐开了花!大家都说他们是前世的一对金童玉女,今生少有的人间绝配!双方父母听着也只是笑笑。真是,孩子还小,何必当真呢?

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们的关系表面看上去反倒变得有些疏远了。尤其是兰妹,每次见到他时也不像以前那样“昆哥!昆哥!”地叫得甜蜜;有时老远看见能躲则躲,能绕就绕;实在碰上了,头一低,脸羞红得像桃花,抿着嘴“嘻嘻”地笑着赶紧跑开。昆哥心里明白,嘴上却不好说。如今都这么大人了,怎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死皮赖脸地做个跟屁虫吧?牵着人家的手扮夫妻呵!有时候想得急了,他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像个贼似地老远的偷偷地看着她。还好,这事情从来没有被别人发现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暗暗地为自己感到庆幸,要不,还不让人家给羞死?

听说兰妹为红姐的事情惹出病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对妈妈说组织上要交活动经费,借机向家里要了五块钱,(其实他前一天就退出了红卫兵);又趁他们不在家,偷偷地捉了家里那只唯一生蛋的母鸡,急匆匆地就往兰妹的家里赶去。

当时正值农历四月,加上连续几天的太阳,气温比往常高了许多。还不到上午八点,由于天上没有一丝云,太阳也好像比平时起得要早,这时都已经爬到了院前的樟树顶上,看它那热乎劲好似在凑过去要参与树上麻雀的热聊;蝉儿也不甘寂寞地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之中,“知——了!知——了!”地一阵又一阵地跟着唱得更欢。

兰妹子今天早上刚从医院回来,因为那里用水不方便她已经好几天没洗头了,觉得头皮上有些痒,今天一早回来她赶忙洗了个痛快澡。那时不似如今,家家都配有淋浴;一个脚盆一点水,洗了身子洗不了头。由于天气暖和,她还要洗头发,因此上身只穿了一件白底蓝色条纹海魂衫。那内衣不但有点小,看来也穿了不少日子,显然那布衫经过长期的搓洗,薄得几乎可以看清衣内的一切。那年代女子不像如今时兴穿内衣(乳罩);即便是有得卖,她一个青青少女哪里敢到商店里去找那种东西?哎呀——,都羞死人啦!不过也不要紧,父母都上班去了,关起门来就她一个,少穿点也没有关系。

“嘭——!嘭——!”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以为家里人回来了,连忙将刚打湿的半长头发往后一甩,扯下毛巾盖在头上,一边“嗵嗵”地跑出去,嘴里一边应着:“莫急呵——,就来!”

她打开门,也没去看是谁,转身就往屋里走。嘴里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正要洗头嘞!”

兰妹一边低头说,一边往厨房里走。来到厨房后,她把头发下部吊进脸盆的清水里,从旁边准备好的木桶里舀起一瓢热水,顺着头顶往下淋,一边用木梳反复梳理头发说:“中午回家吃饭吗?要不要我做好给你送去?”

见没人回答,她回头向后面瞄了一眼,也没有见到人影。她也没去寻找,继续洗完头发。正要揩干,忽听得身后慢慢移动的脚步声;她身子不自主地微微一颤,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她突然“啊!”地一声,头猛然朝后一甩,头发直拨拨地向外泼开,清泠泠的水滴透过从窗外射来的阳光晶莹莹地撒满一地。那突然惊起的头发,在空中绕飞了一圈之后,又软软地飘撒到了她的肩上、胸前。瞬间后水滴顺着发根滑下来,慢慢地润开了她的衣衫,把她衣内娇美的身体映照得更加鲜嫩。本来有些短小的布衫,根本无法锁住她身体里外泄的春光;加上刚才一甩身体,衣服的下沿又似受惊地向上缩了一截,露出了那白生生,细软软的小腹!小肚向内微凹,微红中透出白嫩的油光;肚脐精致地向四周斜斜地张开,随着小腹均匀地起伏,似乎要向人透露什么秘密?最揪人心的还是她那一对耸立在内衣上若隐若现的乳房,它带着那少女天生的矜持与高傲,高高地矗立在胸前;接着它又顺着锁骨大约三四寸远的地方缓缓往下滑,恰到好处地忽然峰房往回一拉,形成一个向上弯弯耸起的回峰。那被水浸润的内衣,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白云覆盖在山头;那高高耸立的胸脯,好似云翳下两座直立的山峰,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巅顶,那带着几分粉红的乳头从湿润的内衣中透出,若隐若现笑得是那样地夺目灿烂!谁要是见着,定会被它的美丽勾去魂魄!……;一条洁白的棉毛内裤,紧锁在修长而又饱满的腿上,隐约透露出浅红内裤的颜色;饱满浑圆的臀部好似要绷开身上内裤的束缚,坚挺地在腰下凹陷处划出一道精美的孤线;又像切割成两半的球儿,总有一种抑制不住要向外弹出的欲望。在两腿之中的一块狭长的空地上,微微向上鼓起形似梭形的丘陵,隐隐地向人透出一种神秘的诱惑……

她见到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男人,少女本能的反应使她紧张地一下蹦了起来,双手惊恐地踡缩在胸前,红润的小嘴惊得缩成一个圆;那本来会说话的大眼睛吓得有点傻了,也一脸惊慌的直直地停在来人的身上。

他和凤妹虽说接触不算少,但这么仔细地、无多少保留地看她的身体还是头一次。他从一层薄薄的衣服包裹下的身体里,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少女那种勾魂摄魄的青春美妙!这时,他仿佛感到屋里弥漫着一种莫明的香味;是香皂?不像,香水?不对!它绵绵地,软软地,幽幽地……那好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体香……真要命!他觉得头有点晕,腿有些发软,全身微微打颤,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像团火烧,那劲儿直往脑门上窜!见鬼!他都快站不住了。“该死!”他在心里狠狠地咒了自己一句。他想控制抖动的手,忽然发现带来的钱不知什么时候在手里跳动着;忽地,他身子往前一倾将钱一把塞进凤妹手里,声音沙哑而又带有几分战憟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逃也似的离去。

这一惊,一诧,转眼间就结束了;像是在平静的水里忽然投下一块石子,不等人完全反应过来,那波纹就远远地没了。这时只听到门外“咣”地一声响,屋里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她这才如梦中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喔!——”了一声悠悠地舒了口气,两手交叠着顺着胸前滑下来。她侧耳往外听了听:倏间,那直住的眼睛忽然一抡,头往旁一歪 “扑哧!”一声笑了,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手舞着从地下蹦了起来。这时,只听到屋里“嘎!嘎!”地几声扑腾,一只黄色母鸡飞到了桌上,怯生生地瞅着她直晃脑袋。她一见就灿烂地笑了,蹑手蹑脚地往桌边靠,一边嘬着嘴“喔——!喔——!”地逗着,像是在安慰那只受惊的母鸡。那母鸡竟也不避也不让,嘴里“咯咯!咯咯!”地哼着,迎着她伸来的手,身子乖乖地渐渐往下蹲。她双手捧着那只母鸡举到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心爱地往脸上一贴,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灿烂!她那张小嘴在鸡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将它放回地面。瞬间,她似乎才发现手里的东西。嘴里喃喃地说:“来一趟就是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说归说,只见她将手里的钱慢慢摊开,前后看了看;又拿到亮处照照,像是要找出点什么似地;而后又抿嘴一笑,小心异异地把钱叠好。她走进房里,翻开自己的睡床,从床铺的夹缝里抠了好久,终于掏出一片不大而又有些锈迹的钥匙;又从床底下扯出个一小木箱,黑呼呼的,看来好长时间未曾动过,上面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她用钥匙插入木箱上的铁锁,拧了好几下;那锁似乎很不情愿似地,拧了好一阵子就是不动。最后总算是打开了;箱子里空空的,只有几个发夹、一面小圆镜,一个简装的笔记本,和一些女孩子用的小饰品。她拿出笔记本飞快地翻了一遍,看那闪过的蓝色影印,就知道那本子已基本用完,只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她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张红纸,裁出一小块,精心将钱包起来,然后打开笔记本将钱夹到中间。正要锁上箱子,忽然又想到什么,又从箱里拿出笔记本,从头页开始又细细地读起来。一边读着,偶尔会情不自禁地笑一笑,样子显得很甜美。大约看了半个多钟头,她轻“吁”了一口气,把箱子锁好放原回处。她走到了一台大立镜前,被自己不整的模样差点吓了一跳;当看到镜子里自己那丰满耸立的乳房,透过一层薄翳湿润的布衫清晰可见的时候,连魂儿也吓走了一半!她一步从镜子前面跳开,不自禁地“啊哟——!”一声,那“哟”字被她拉得老长,像是要从中补回点什么?随着脸刹地一下红了!“瞧我这个样子,这要我下次怎么见人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自己解围。在房里绕了半圈之后,然后又回到镜子前面。她把头发两边拨开,尽量地露出那张美丽的脸;又将眉毛往眼角两边抹了抹,对着镜子抿了一抿红润的嘴唇,眼睛扑闪闪地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起那如鲜桃熟透、又带有几分天真、羞涩的脸。看她那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真又是那样的甜美,哪个男人见了又能不动心呢?

其实少女的心,就像初春里被唤醒的细柳,最经不得春风的撩拨!本来今天是个意外的撞见,却搅起了她那少女心中酝酿已久的春意。从那天起,她对他的感觉还真的多了几分盼望!一日不见,心里总像丢了件东西似地不是滋味!见着时,心总会忍不住“扑扑”地跳得厉害;满脸发臊,浑身麻酥酥地很不自在。原来老远看见他,总是绕道避开,如今见面就想逃,不见心里又慌慌。“这到底怎么啦……?真见鬼!”一想到这些事情,她就觉得整日神情晃晃悠悠,好像丢了魂似地。难怪有人会说,爱情这东西呀,有时就是一剂毒药,既伤人又伤心啊!

再说那黄昆,自打从兰妹家里回家后,心“扑扑”地好久也平静不下来。他从小就喜欢兰妹,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也承认兰妹是他最亲密的人,不过那只是儿时的游戏。随着年龄的长大,偶尔也有过一些青春的梦想,那也只能算作是人“自然本性”的一种体现。他们从小一块呆得多,大家都说兰妹长得好看,其实他心里也赞同。可是到底有多么漂亮?他真还没有认真地看过。待他长大一点的时候,有时候也动过此心,想要好好看一看她的念头;一来少有机会,二来害羞的原因也拉不下面子。不过,这二年来,他感到想要接近她的心理冲动越来越变得廹切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要去的终究要去,一切还是随缘吧!美,是人类心理需要的一种特殊表现;而由男女倾慕所产生的“美”,其实是人“性”本能需要的反应。对于性成热的男女来说,其所以能在不同的性别上感觉到“美”,不过是上帝为了人类的优势繁衍而设下的一个温柔而以美丽的陷阱;是上帝将人们对“美”(其实为性的需要)的需要巧妙地融入到男女的情爱之中,使人类不自觉而又心甘情愿地去履行起人类繁衍、延续的任务。

对于一个情犊初开的少年来说,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晓得当时的情景既让他兴奋,又有些让人尴尬,这时他回想起来还有些热血喷胀!

郎有情,女有意,后话就不应多说。尽管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只停留在一种初恋时的相互倾慕,可在旁人眼里来看,已经超出了当时环境下道德所能容忍的范围。最不该的是他们还是一个在读高中的学生,天呐!这可是当时人们认为恋爱最为忌晦的时期啊!尽管那时读书已经是名存实亡,可学生就是学生,就是放在今天也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的秘事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何况是在那个对男女问题极度敏感的年代?不久,他们之间关于谈恋爱的传闻很快就从同学中传开,结果老师也有耳闻。后来,又从学校传到双方父母耳中。中国人历来大男子主义。这种事情发生在男人身上算不得什么糗事,大不了几个朋友碰着面被调侃一番,逗乐开心也就算了,没有几个人会当真;要是遇上个脸皮厚的,还真当回事来吹嘘,用以显示自己的能耐!因此,黄昆的母亲听到传闻,只是对儿子叨叨几句,说这事还早,怕影响学习。他老爸就更开放,明知那妹子长得漂亮,却假装糊涂,两怀酒下肚还拿着开玩笑。“谈一谈还是可以,只要不闹出事来。欸——,她不会是个丑八怪吧?那样我的儿子可就亏大了啊!”

记得国外有个名人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多亏他生长在外国,要是他生活在当时的中国,恐怕早就碰得头破血流了!老话说得好:人言可畏。这可是真的!这件事放在今天,也许大家会一笑了之;可它偏偏发生在六十年代,而且还是发生在两个中学生身上。天杀的,这总么得了哟?!

开始的时候,他们俩的事也只在几个好朋友中间说着玩玩;或许也是他们在人前太过“打眼”(漂亮)的缘故,传说的人似乎兴趣越来越大,甚至都有些捕风捉影了。俗话说,众人之嘴可杀人!凤妹子的父母听到外面的议论,哪里还坐的安稳?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姑娘的名誉比性命还重要啊!孩子是娘身上的肉呵,哪容得任随人家伤害!可是嘴巴长在别人头上,你又能奈人何?最好的办法是管好自己的孩子,看你们还能怎么嚼舌头?他们先是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数了一大堆早恋的坏处,还搬出一些政治上的“大道理”来说教。以为双管齐下,定能见效。不想女儿也不睬不答,只是淡淡地笑笑。本来嘛,拿粒芝麻就说成是西瓜,真是笑死人了!老人见不奏效,心里也有些窝火。不知好歹的傢伙!娘还不是替你着想?他们见这招不行,又换一招。平时出门在外总叫人陪着,每天上学、放学,由她老爹接送。开始的时候她也挺乐意,多个人在身边说话,不也挺好的嘛!可旁人每次见到他(她)们经过,总爱在背后嘀嘀咕咕。以前她没在意,后来听说把这事扯到她和黄昆的身上,终于忍不住冒火啦!为这事她没少跟父母吵嘴,甚至还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她母亲是个过来人,知道女人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漂亮”原本就是个惹祸的根!她原来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那时兴长发,很多女孩子做梦都想啊!本来嘛,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一个美丽的少女头上飘撒,那能激起多少男人的联想呵?在娘的哄骗下,她剪去那飘飘的长发,换回了以前显得娇小而又有些土气的羊角辨。她娘为了不显示出她那逐渐发育成熟的曲线,衣服也特意剪裁得相当宽大,面料也选上那些比较“老气”的颜色。不过她并不在意,她毕竟还是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孩子啊!

有用吗?春天来了,种子定会发芽!尽管有时她也想念黄昆;既然父母看得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后来父母越是严厉,她越是有些不服。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这样?!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能看得住哪时?开始,她有时只是赌气才骗父母,好找个机会溜出去玩玩,偶尔也去会会他。后来一赌气,索性来了个假戏真做,有事没事总要躲着见黄昆。不过,他(她)们始终没有做出过那种“张生夜半会鶯鶯”苟合的事情来,至死还保持了那份爱情纯洁的童贞与身体的贞洁!

俗话说得好,纸总是包不住火。她父母知道后,气得浑身打颤。该死的,你想要气死我们啦!于是管制变本加厉:从此后门不让出,学也不让她上了。平时二老有事离家,干脆门上挂个大锁将女儿关在家中,心想反正不能便宜了那个姓黄的小子!有时遇到女儿反抗,一时气极了,她娘还会说“你死了也就算了,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不想,让人不愿见到的一幕还真的发生了!

那是一个深秋的季节。院子里大多树上的叶子,被无情的秋风几乎剥了个精光;偶尔剩下几片挂在枝头上的枯叶,孤独地在清冷的风中荡着留恋地不肯离去,那模样显得十分地悲凉!本来这个院子里平时就少有的鸟叫,今天在呜呜地秋风中听起来更显得有些悲伤!她家阳台上早些时候还开得鲜艳的月季,也许近来少了主人的呵护,这两日也被霜风打得十分憔悴;几瓣飘零的花瓣,还依依不舍地牵挂在枝头,死活也不肯离去!

奇怪,本来这一片住的人家较多,平常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可今天都已经不早了,还冷冷清清地路上也不见几个人影!

兰妹子家住三楼,这个时候了还窗关户闭,似是有些异样。听说昨天傍晚她跟父母吵了嘴,但也没见起高调,也不像有什么大事。不过很晚了,楼下还有人听到了她断断续续的“嘤嘤”地哭声。

 “兰儿,起来吃饭了……”

从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她娘那有些苍老的声音。但好一阵后,房时也不见动静。突然,从楼上传来“哇!”地一声嘶叫!那哭声好是撕心裂肺!不好,出事啦!……

等到邻居赶来时,兰妹子的身体已经僵硬。她娘已哭得昏死过去,如果不是从那偶尔抽搐的身体上察觉,还一定以为她早已断气!她爹痴呆地瘫倒在女儿的尸体旁边,一动不动地像个死人;只是从他那不断流出的眼泪上判断,可能还悠着一口气……

她的睡房收拾得很整洁,看那样子定是兰妹子在死前整理过的;从那收拾整洁的场面上看去,就像是出趟远门还会回来似地,看了更让人感到心酸!……

那只黑色小木箱已经搬到了书桌上;上面没有一点灰尘,许是不久前被打扫过。箱子也没有上锁,显然主人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里面的东西不知是否拿出?只见原来在里面锁着的笔记本已摆在旁边;本子半张开嘴,似乎要向来人诉说还来不及道出的秘密似地。桌下的脸盆里剩下焚烧过后留下的余烬;看那笔记本中间被撕过的痕迹,也许就是烧纸时留下来的。本子里隐约露出一个红色的纸包,纸包半打开着,露出一张褐红色半旧纸帀的模样,可能还是黄昆那次看她时送来的五块钱。只是如今人去物留,此情此景显得格外的凄凉!

桌上放着一封信,用蓝墨水瓶压着,显然她怕风吹走。这就是她唯一的遗愿……

“昆!”

我是第一次给你给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了……当我提笔的时候,绳索已经高挂在悬梁上了!我已看到那可爱的死神,正向我点头微笑。别了,永远、永远地别了!而今而后,天上人间,你会听到我深深的呼唤:昆啊!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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