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新的体验
做饭原本是个极平常的活,但对于这些在家里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城里孩子来说,它似乎又成了他(她)们中间的一道难题。还好,其中付海燕出身农家,小时候也偶尔代她娘煮过几次米饭,多少也见过母亲炒过菜,于是,她就成了这次做饭的主角。俗话说,有样学样,无样看世上。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做的菜不能再少了。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要做出个样子来,免得让那些老知青看扁。大家一致推举今天中午由付海燕主事,所有人都由她调配。今天分工还算明确:何亮劈柴烧火,旺春来、杨丽芝涮锅、洗菜,赵兰香跑腿走杂,章强挑水、涮碗,付海燕掌厨督管。付海燕一声令下,大家就各司其职。由于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算得最初体验,难免会有些新奇,因此做起来都饶有兴致。尤其那赵兰香和章强,虽在其中都有些瞎忙乎,可嘴里还在不断地哼着歌。现在已经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尽管今天起得有些晚,但大家还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不管他,早饭先吃,中饭照做。赵兰香忽然想到临走时娘给带上的面条,就拿出来给大家当早餐。面条本是个平常品,可是在那时候也不是能够常吃得到的东西,城里人也要逢年过节才偶尔供应几斤;南方农村不产小麦,吃的就更少了。面条有了,怎么做?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付海燕。家住农村时,她有时也帮妈妈做过饭,可面条是粮店计划供应的物资,就是城里人平常也很少买得到。作为在南方农村长大的她当然没有做过,等到后来她家迁往城里之后,家里的饭菜一直是由她娘来做,她平常很少插得上手,因此也不知道面条到底如何做?不过付海燕是个心里十分要强的人,她决不甘心别人因此而看自己的笑话。她心想:大家都看着自己呢!总不能让人笑话吧?有什么难的,不就和煮饭一样,放上冷水一煮,多煮一会等面条熟了不就成了。有了昨天晚餐煮少了饭的经验,她要每人先报出自己的饭量,统计数量后将面条与水一同放进锅里,就催促何亮马上点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于烧火做饭,何亮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费了好大工夫总算将灶膛里的柴火点燃。奇怪 ,刚才还燃得好好的火苗,怎么又扑闪扑闪地渐渐黯然下来?倾刻间,只见一股又一股的黑烟从灶膛中涌出,把他熏得泪眼双流。付海燕见他满头是汗,黑乎乎的脸上眼泪汪汪,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她过去将何亮扒开,从墙角拿过吹火筒往火中吹了几口气,将要熄灭的火重新点燃;又从灶膛里夹出一些柴火,在燃烧的柴火下面扒出一些空间。没一会,见着火苗渐渐旺了,这才将火钳重新交与何亮。她笑了笑说:“记住,人要真心,火要空心!”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酱色条纹小手巾递过去,“嘻嘻——!看你脸上像个大花猫……”她还想说什么,忽然头一低,抿嘴笑着不说了。
别看何亮平时话不是很多,心里可是精得很,用别人的话说,“他是凡事都能想到骨头缝里去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不大参与大家的议论,只要是他开了口,别人就是不服也不行。也有人说“他是揺鹅毛扇子的人”,只管出主意,出了事他可不点边。其实那也太夸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得那么多?充其量也是由内敛的性格决定了他。还有人说,性格决定了命运,这更有点复杂;其实有些看似有道理的东西,实际上谬误却更大。在何亮的眼里,付海燕是一个过于严肃的大姐式的人物。在他以往的记忆中,她总是那种不苟言笑,办事呆板无趣的人。在他心里印像最深的一次是上中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乡村春游;那时候正是阳历四月,城里的孩子到了乡下,看到那漫山红遍的杜鹃花,他(她)们那还不像是进了天堂?乐得脸比花儿还开得鲜艳!尤其那些女孩子,追得蝴蝶满山跑,那欢快地笑声似乎把山中的小鸟也给逗乐了,扑腾着翅膀满山遍野地跟着大家一块歌唱!可同学们叫付海燕一块玩时,她却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娘说蝴蝶都是由菜虫变的,产了籽又变成虫,其实它就是吃喝人民血汗的魔鬼!”你不喜欢也就得了,还把人家的兴趣都给搅黄了。你看……唉——!至于别人对付海燕的评价,他又有自己不同的看法。树要竖着长,根爱横着生;萝卜白菜,各人所爱,万事万物各不相同才是道理,总不能让每个人都一个样吧?说是这么说,但每个人的心里总是有自己的喜、恶;喜爱的东西就是喜爱,要说道理,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看到心里就是舒服;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别人说好也没用,那就像让瞎子赏灯笼,没感觉!平时他对付海燕的感觉,也就趋于后者。有人说,笑容三分美,何况是一个姑娘家?有人幽默地说,看黑板比看她的脸更生动;还有比喻更绝的,说是雕刻大师罗丹可惜不在人世,否则这世上又多了一件严肃的艺术珍品。玩笑归玩笑,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尽管付海燕平日里少有笑容,但真笑了也是动人的。不是嘛,今天何亮见到了,心里真还“扑扑”地说不出滋味呢!
这时章强挑了一担水进来,看他那晃晃悠悠,飘飘洒洒的样子,肩膀往一边耸得都好像要倒了;可怜的还是那装满水的一挑桶子,被他挑在肩上摇得昏头转向,桶子里的水都被他晃晕得吐了出一大半。大家看见这模样,自然免不了一阵嬉笑快乐!但毕竟人家精神可嘉,总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照着章强那脾气要是真给惹毛了,扁担一撂,谁爱挑谁去!……那不等于是自找麻烦吗?笑归笑,也只能憋在心里,这点谁都心里明白。虽说水井离家里也不过百十来米,瞧他那额头上的汗,像个蒸笼似地呼呼直往外冒着热气。他放下挑子揩了一把汗,说:“有冷开水吗?”
听他突然提起这事,在场的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真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付海燕一边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一边往旁边灶膛上的一个炉锅中添加着水,同时还叫烧火的何亮把那个上面放着炉锅灶膛的火给点燃。这时的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将眼光往四周扫了一圈说:“吔——?屋里好像连热水瓶也没有啊!……这样,我们就烧一点吧。”
旺春来一边拣着菜一边接话说:“早上起来,我看到灶上放了几个鸡蛋,看来是他们有意留下来的。你看正好六个,我们就煮着它当早餐呗!”
这话似乎正合了章强的心意;小时候,他最爱吃整个水煮鸡蛋,只要是哪天娘能煮个圆蛋给他,要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拒绝。其实,说他是爱吃圆鸡蛋还不如说拿去好玩来得更加过瘾;把那家伙藏到衣兜里,手摸着时圆溜溜、光滑滑的真是好玩极了!要是遇上一伙小朋友,变戏法似地掏出个宝贝来,都把旁人馋得直掉口水;再剥开咬上一口,嗨——,你说那个香啊!……本来,人对吃的喜好大多是天生的,如今他虽然长大了,对水煮鸡蛋还是有着同样的兴趣。他扫了灶台上一眼,见没有了空余的炊具,正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为何忽然灵机一动:“对!那里不是在烧开水吗?……”
于是他连忙用水将鸡蛋外面清洗干净,揭开锅盖正要往里放,却被付海燕给制止住了。
“慢点,煮了蛋,开水还能喝吗?”
他顿了一下,凝思了片刻,显得很有把握地说:“蛋壳是碳酸钙,本身是不溶于水的,外壳我都洗干净了,只要壳子不破想必也没有问题,这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真亏他想得出来!……”大家虽不敢苟同,但没试过他们心里也没有把握。试就试呗!反正也不是件大不了的事情。不要说年轻人敢想,却也敢信,说不定真还行呢?
接着,章强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准备好餐具。他将厨房里的碗筷清点了一遍,饭碗足够,只是盛菜的大碗只有几个,看来还是不够,想一想昨天那么多菜都嫌不足,今天一定要多加个几盆子才是。家里又没几个大碗,心想就只有用脸盆代替了。他知道自己的脸盆太旧不够资格入选,当然何亮的脸盆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心想:“用这几个妹子的如何?去……!难道她们的就会比我的脸盆好吗?”对,昨天用的那几个还不错。好不容易才找到二个。不够,还得再凑一个。在舒丽萍床下,终于让他给找着了!这是一个蓝色搪瓷盆,看成色这盆子还是蛮新的,大小也正合适,洗一洗就是了。对,就是它!他还真为自己的收获有些高兴。这时他感到有些口干,想到灶上烧的开水里还煮着鸡蛋,心想那蛋壳万一爆开水就没法喝了,于是他拿起脸盆就急忙着往厨房赶去。
刚进厨房,何亮告诉他水都开了好一阵子,他要再不来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做了;这不,他现在正往灶膛外撤柴火呢!章强从锅里捞出鸡蛋,还好,蛋壳一个没坏。他从房里又拿来一个茶杯,舀出一杯开水放到一边凉着。正好这时面条也煮好了,付海燕正忙着往调配好的碗里夹面条。真是肚饥食更香,那锅里热喷喷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啦!一边的章强看着,忍不住暗暗地吞了几把口水。他再看那碗中黏糊糊的东西,“天哪!这哪里是面条?简直就是一锅粥!”
会做饭的人都知道,面条是不能和凉水同时下锅的,这样煮出来的面条会相当黏稠和稀烂。因为这些人平时在家里很少做过饭,加上那时南方能够吃到面条的机会并不多,以为下面和煮饭一样,只要煮的时间足够就行;哪知待那水开了以后,面也被煮得稠了,不是眼前这个模样又会是什么?
听说面条熟了,大家一窝蜂似地围过来。赵兰香端着碗,将里面的面条来回地翻了好几转之后,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地说:“这面条怎么都结团了?我家里煮的面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呵!……”
她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的人,见他们一脸疑惑的模样就是都不作声。心想:“算啦,有吃就算不错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这时她肚子一饿,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章强心急地喝了一口面汤,烫得“嗬!嗬!”地只裂嘴,可还是忘不了调侃说:“这可是我们付支委的发明啊——!快来吃哦!糊糊面呵……糊糊面——!”
付海燕听着脸上的神情有些变了,也不理他,端着碗就进房去了。
旺春来看了付海燕的背影一眼,觉得章强说话有些过分,冲着他敲了敲手里的碗说:“吃现成的还要啰嗦,有本事自己做去!”
何亮害怕事情闹大,有意将碗里的面条吸得“嗬嗬”地响,显得津津有味地笑着说:“还不错嘛!嘿嘿!……”
章强自知理亏,也没反驳。吃完面条,故意叭咂着嘴,朝旺春来掀了一下嘴扮了个鬼脸,一歪头说:“要不是饭胀到嘴里说不出话来,我真想臭骂你一顿!”
旺春来也不答理,只是冲他一撅嘴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开了。章强顺手从灶台上拿过先前凉水的茶杯,用手试了试杯边的温度,觉得合适,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只见他眉头往上皱了皱,然后朝杯中凝视了一会。犹豫了一会之后,接着又有些勉强地再喝了几口。瞧他那副难嚥的样子,最后还是将杯子放到了灶台上。
这时杨丽芝走了过来,看到他放下手里的杯子,问道:“哪来的开水?……还有吗?”
“刚才烧的呗!……”章强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显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指着灶台上的一只炉锅,耸了耸肩膀说,“可能水还不太凉,不过勉强也能喝了。”
杨丽芝看了看章强,显出一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一会儿后,她从房里拿来一只杯子,从锅里舀了一杯开水,用手摸了摸杯子的外缘,虽说不是很烫,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似地;她斜瞄了章强一眼,那眼神像是要从中发现点什么一般。接着,又用鼻子在杯口上嗅嗅,似乎总有些疑虑。之后她侧着脸看着章强,满脸狐疑地说:“你不会骗我吧?”
章强看也不看她,转身就朝门外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哼,反正我刚才是喝过了,喝不喝是你的事……”
看他那副表情,杨丽芝这回真还信了;由于太渴,她满满地连喝了几大口。
“哇——!这哪里是水呀!……”
水刚下喉,她就连呸带吐地“哇!”了好几口;接着,又见她肩膀猛往上提耸了几下,嘴里“哇哇”地干呕了好几回。她胀红着脸,眼泪汪汪地冲着章强说,“你这个缺德的家伙!……诶——,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呀?”
看到杨丽芝这个模样,章强笑得捂着肚子者快要抽了!眼泪和着话一同从嘴里迸了出来说:“水肯定是开水!只是这里面刚煮过鸡蛋……”
“哦——,这可是我们章大知识分子的最新发明哟!绝无仅有,我看可以申请国家专利了!”付海燕还记着刚才的事情,这回总算让她给逮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
“去——!你起什么哄呵?”章强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其实并没有真往心里去;回过头来他又看了杨丽芝一眼,冲着她“吔!”地一声扮了他鬼脸,并爪着手做出一副吓唬的模样。
这时赵兰香走到杨丽芝旁边,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地说:“切——! 章强的话你也敢信……?你不让他给玩死才怪嘞!”
杨丽芝斜眼望着章强,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恨恨地样子;一时又无法,噘起嘴冲着他就地用脚“噔!”了一下,也算是出了心里这口天恶气。章强看她这副模样心里直想笑;他一边晃着脑袋,接着昂起头,撮着嘴故意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完了,他还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晃荡着身子,那样子就像是有意地在气她似地。
旁边的人都看在眼里,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实在忍不住时就将笑声强压成咳嗽,“咳!咳!”地爆发几声,现场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和十分的微妙。毕竟这只是一个玩笑,大家也没当真,没一会后就被他们忘得个干净。
还是老话说得好,天大地大,不如吃饭的事情大。尽管这面条实在难吃,由于大家有些饿,嘴里都嫌没有味道,可是一会下来,锅里也全只剩下些黏稠的汤水了。
本来心里还有些疙瘩的付海燕,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变得暗暗的有几分得意!心想:这帮口是心非的家伙,还说不好吃,要是再好吃点我看晚上都不应洗碗了!
这时,杨丽芝准备将锅里的开水倒出来洗碗,章强身不由己地正要上前,杨丽芝斜瞄了他一眼,故意装出一副凶狠地样子说:“怎么?还想留着自己喝啊!”
章强冲着她一歪头,似笑非地说:“丽妃,你怎么就这么苦大仇深啊?我只不过怕你提不动,会烫了,就来帮你提……”
“嗬——,猫哭耗子假慈悲,还好心呢!去——,我才不稀罕嘞!”
杨丽芝见他那模样显得不是装出来的,顿时心中又觉得有些愧意;为了掩盖心里的尴尬,她笑着冲他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笑闪身就跑开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宏大的吆喝声,偶尔会夹着一阵狗的狂吠,和零星的枪响。这时,只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不好——!好像是枪声!……”
杨丽芝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凡上了一定年龄的人,都对“文化大革命”有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时候的“武斗”,二派之间说不好就会刀枪相见,动枪也是一个常有的事情。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各造反派之间还能做到“要文斗,不要武斗”,随着后来斗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和局势的进一步的失控,文化大革命实际上成了一场真正的“文攻武卫”的闹剧,说白了那就是各个政治派别之间的一种争斗,因此刀枪上阵也是常有的事情。那时候杨丽芝还小,虽说很少见到真正的武斗场面,造反派们在街头动不动就开枪示警也是经常见到的事情,何况还常常是真刀真枪的干上。她平常胆子又小,见只蟑螂也吓得跳起来,你说一个姑娘家哪还有不怕枪声的道理?况且这枪声还带着人吼狗吠,谁听到了又不会心惊肉跳?
赵兰香一听说是枪声,那脸色立刻就变了,被吓得不自觉地直往旺春来身后躲,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似地。别看旺春来人高个大,表面虽然装得镇定,心里却还是暗暗地打颤。她两手护着赵兰香的肩膀,嘴里虽然连连安慰她说“别怕!别怕!”,细看时,其实她那双手也在微微地发抖。再总么说人家还是个不大的姑娘啊!……
其中就算何亮最冷静,他屏声静气地凝神了好一会,看那模样好像是听出了点什么名堂?凝听了一会之后,他显得有些轻松的笑了笑说:“你们听,那 ‘嘭!’的响声不像枪声‘啪!’地清脆,不会是又搞武斗了吧?”
因为那年代全国“文攻武卫”运动还刚结束不久,尽管解放军已经进驻了各地,但是各派系之间的枪战也还常有发生;虽说那时候农村不像城市一样都在搞“运动”,可他们出生在城里的孩子哪里又会知道?只要一听到枪声,自然就会想起“武斗”来。
一提起文革时“武斗”,那章强似乎就来了兴趣。记得早几年长沙一次较大的枪战,“红造联”为了攻下另一派占据的“湘绣大楼”,与“革造联”对打了一天多,连机关枪都用上了,那场面真够吓人的啦!他家原住在长沙的黄兴中路,离武斗的地方不是很远,为了去检子弹外壳与别的孩子赌弹壳,他背着父母一个人偷偷地溜去了枪战的地点。还好,当时造反派在外围封锁了现场,他没能进得去。结果子弹壳没捞着,回到家倒是攒了娘的一顿管饱的竹枝,那屁股上好几天还像绣了花似地开得鲜艳!由于章强平日里总爱在人前装老大,别人只愁拿不到他的把柄;不知哪个人听到了这消息后,就悄悄地告诉一起玩的小朋友,这把他们乐得都快要跳到天上啦!只要他不老实,就会立刻有人拿这事来糗他,开口就是说“我们到湘绣大楼绣花去”!有一段时间人家还戏称他是“绣花枕头”!弄得他好久也不敢跟小朋友们一块玩,提起那件事情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长大了,妈妈当然不再会打他的屁股,但他那种对枪的情结似乎一直未了。
听人说到枪声,他不但不怕,反而感到有些兴奋。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他第一个冲到了屋外,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来到外面之后,这时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从屋里跑出来;跑了几步后忽然又停住,冲着屋子里喊了几声,又叽里咕啦地说了些本地话。章强一句也没听懂,看村民那样子有些急。他见章强在旁边看着,礼貌地朝他点一点头;又回头接过一个妇女送来的布袋,随后头也不回的急匆匆地小跑着进山了。送袋子的妇女目送着那男人一直消失在丛林之中以后,这才慢慢地转身往屋里走去。
“哎——!……”
章强想对那妇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止住了。那妇女回头看了他一眼,样子像笑可又没笑出来;嘴角仅是往脸旁扯了一扯,看上去那模样有点怪怪地。
章强感到有些失落,用力打了个响鼻;一舒身体,高声地“哦——!”了一声。
不知是由于枪响,还是听到了他的“哦!”声,这时何亮从屋里跑出来,一见到章强就连忙问道:“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章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上去又像是在打哈欠,神情显得有些怏怏地。
“哎——,我也不晓得呀……”
这时,远处又传来几声枪响,和一阵隐隐地狗叫。章强凝神地望着远处的山林,总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一会,他弯腰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子狠劲地朝山那边甩出去,那石头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小的弧线落到了稻田里;忽听到禾苗中一阵响动,突然“轰”地一声从稻田里窜出一只田鸡,“嘎!嘎!”地叫着飞进了旁边不远的林子之中。
“你听——,那田里好像还有呢!”章强似乎有些兴奋,捡起一块石头又准备扔去。
何亮走过来笑着予以制止,说:“算了,还是省点力气吧!你不看那山鸡早走吗?再说石头丢到田里,人家看见也不好嘛!”
章强也觉得有道理,将手里的石子掂了掂,随后又丢到地下;接着他拍了拍手,顺手将何亮的肩膀往里一拨,拉着他一块进屋去了。
他们做好午饭不久,一早出工的梅兰和与其他知青就收工回来了。走在后面的单艳军和莫跃进俩人又是说又是笑,还不时地逗着跟在身边一蹦一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上去顶多六、七岁,二个羊角辨上用红绸扎了个大蝴蝶;她笑吟吟地牵着一位当地姑娘的手,一边揺晃一边跳,样子甚是可爱。牵着她手的是本村的一位姑娘,看样子跟她很熟。这姑娘梳着一对辨子,辨子又粗又长,长到都快要接近膝弯;只是满头长发像是少些营养似地焉焉地略有些发黄,让人看着觉得有些可惜。不知是衣服穿得有些宽松还是什么缘故,她身材看上去有点偏瘦。她虽没有与单艳军他们并排着走,但从他(她)们的走路中来比较,可以看出不比俩个同路的男知青矮多少。她半侧身的对着单艳军,低头一边走,嘴边总是挂着笑,有时还免不了喷出几声细细地笑声。由于她是侧身对着这边,因此看不清她的脸。有时她也会偶尔转过脸来朝这边瞅上一眼,样子显得有些忸怩、羞涩。莫跃进和单艳军说笑着,他有时也会暗地用肘轻轻地捅一下身边的单艳军,向他示意地朝旁边同路的姑娘撅一撅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用意。可是单艳军好像故意装佯似地,只是笑笑也不搭理,好像根本不知道一般。到了院子的大门前,单艳军笑着向那小姑娘招招手,同时也有意地看了挽着小姑娘的那位姑娘一眼,看得出他在暗示着什么;那位姑娘也不做声,只是有些羞涩地低头微笑。
小姑娘笑着说了声“叔叔再见!”,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望;忽然挣开那牵着她的姑娘的手,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冲着单艳军说:“哥哥,记得晚上带我去捉萤火虫啊!”
单艳军朝好招了招手,笑着说:“听话呵——!不然哥哥就不带你去了。”
这时队里的谭会计赶了过来,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单艳军,眼里的笑容显得有些神秘。他说,“吃完中饭你们派个人到保管室来一趟,可能有点肉分配。”
那时候全国的粮食供应都比较紧张,一般家庭都缺粮食,就更别说是肉之类的东西了。他们所在的村子因地处山区,可以耕作的土地十分有限。由于这么多年来的人口发展,人多地少;加上这里的山区日照时间又短,每年仅能种一季水稻。土地空下来的时间抽空就种些玉米、红薯之类的作物来补贴粮食的不足,因此,三分之一以上的口粮还是要靠政府的返销来供应。当然,要吃肉就得养猪,养猪又得有饲料;人吃的粮食也不够,用什么去给猪吃?所以只好尽可能的少养一些猪。平时肉可以少吃一点,但是每年国家规定的生猪上交指标还得完成,完不成那可不是个一般的政治问题啊!尽管队里集体也养了一些猪,除开上交任务以外就所剩无几了,真要是轮到每户社员家里吃顿猪肉,那一年下来可真还难得有几回。因此,莫跃进听到队里有肉分配,你说心里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他连忙朝谭会计身边凑过来,样子显得有些惊喜。
“有肉啊?……能分多少呢?”
“听说大队组织的围猎队伍今天打了好几只野猪,分多少目前还不晓得,反正是又可以打打牙祭了!”从谭会计那笑着的脸上可以看出,兴奋的同时多少还带着几分得意。说完,他示意地朝前面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就急急地走了。
这里虽说离喧嚣的城市也不过三四百公里,可那里的高山峻岭们却一直以来联手拼命地阻挡着人类的入侵,使得这片群山至今还保持着难得的原始容貌。野猪自然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候,大白天许多村民还在田里干活,它们竟然也敢在百十米外的山地上刨食红薯、花生之类的农作物。开始的时候,只要听到人的吆喝声它们立马就跑;后来听得多了,它们甚至连头也懒得抬,就当有人喝彩得了。再后来,别说是起吆喝,就是一块鸣锣放铳它也照样处境不惊,就当没听到似地仍旧悠然自得地继续啃吃着地里的东西,你说气人不气人?虽说大多数当地人家里都备有鸟铳,可那家伙最大的足有四五百来斤,而且来时都是成群结队,要么带着几十只一群,耀武扬威,浩浩荡荡,所到之处什么红薯、花生统统一扫而光,零星几枝鸟枪顶个屁用,它们全不放在眼里。一来是为了杀杀它们的威风保护地里的作物,二来村民们也可以因此而打打“牙祭”,有时还能够适当地挣点收入。虽然这里大多数家里都有猎枪,但是平日里却很少使用,在当地人人看来,无故的杀生总归不是个好事,凡事还是要以积德为善。他们所以制作猎枪,主要是用来每年一次的围山打猎,到了九、十月的时候,各村的山民都会自动地组织起来,以本大队的人为单位对山里的动物进行一次捕猎,完了,再根据个人打猎的多少进行平均分配。除开围捕时间外,虽没有明令禁止狩猎,但村民们基本做到了不用枪,为的是要保护这里野生动物的平衡。因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山区的农民也明白,凡物不可过取,这样终究会给自己带来报应!尤其是到了春季,村里是严禁捕杀的。就在村口的墙壁上还写着这样一首诗: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窝中盼母归,倘约母去不复返,儿死巢中多伤悲!
实际上,每年各大队组织的围猎的人,都是由各生产队选派去的,参加的人不管打到多少猎物,猎手除开可多分得一些头脚和内脏以外,回队后基本都按人头均分。即使平日里个人打得一只野猪或大一点的野味,同样也会拿出来与其它社员分享。今天出工时,队长听说派出去围山的人打了几只山猪,甚是高兴,连忙就要会计通知队里的知青,这不,刚才谭会计跟单艳军他们说的就是这事。
“好消息,好消息,今天晚上有野猪肉吃!”
莫跃进一进门就高兴地向里屋的人挥舞着手中的衣服,像报喜似地向大家高声地呼喊着,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兴奋。
单艳军笑着拍着他的后肩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不有还一定呢!”
大家听说有野猪肉,一下都朝莫跃进围了过来,一时都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其中赵兰香显得特别兴奋,她“哦!”地一声从地下蹦了起来,拍着手高兴得在原地直蹦圈。梅兰和看到后也被她逗乐了;他笑着看了她一眼,走到水缸旁边,从缸盖上拿起木瓢舀上一瓢冷水就喝了起来。
这被旁边的赵兰香看见,连忙制止说,“不要吃,生水喝了会肚子疼的!”
梅兰和听到后“嘿嘿”一笑,抬手用衣袖揩了一把嘴唇,笑着说: “不要紧,自从下乡来我们一直都这么喝的,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情况。”
赵兰香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前无论在家里或是学校,妈妈和老师都说生水是不能喝的,因为那里面有好多细菌,喝了很容易使人生病呀!上化学课的时候,老师还让她们看过显微镜,一滴水中的细菌可是成千上万哟!原来老师给她们看的是普通的地表水,生喝显然这些水质是不达标的;而真正优质的(矿)泉水属于深层地下水,有害病菌非常少,一般是用不着烧开就可喝,因为那样反而会破坏泉水的水质,降低水中的有益成分含量。梅兰和现在喝的是山泉水,虽不能确定这水是否已达到优质水的要求,但从这水的清澄程度来看水质应该还是不错的;况且这里的村民从来都是喝生水,也不见有人因此生病,这也足以证明这里的水质是很好的。赵兰香没有受到过这个方面的教育与相关的亲身体验,更没有这方面的生活经验,这也就难怪她会有所疑虑了。
一来早上下的面条过多,二来那味道也实在是不敢恭维,还剩下一些没有吃完,大家又舍不得倒掉,这不,现在还剩下二大碗!舒丽萍不知什么缘故,笑着小声向旁边的杨丽芝打听;杨丽芝眼闪闪地溜了付海燕一眼,又贼贼地瞅着章强,附在舒丽萍耳朵上细语了一阵。只见她听着,听着,突然“吭嗵”一声!一会儿眼泪双流,俩手叉着小腹都快要笑岔气了!大家见着有些莫明其妙,被她笑得都有些糊涂。章强见到杨丽芝那贼贼的眼神,好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指着她点了点;一边有些不怀好意地点着头,那样子像是要报复似地。杨丽芝一撅嘴,将头朝旁边一歪,“哼!”了一声,把笑得岔气的舒丽萍拉走了。付海燕当然心里明白,只装着不知道似地暗笑着走开了。
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句:“欸——,吃饭了!”
这些知青当中,平日在家里做过饭的人也只有付海燕,虽说她也做过不少次饭,说到底顶多也只是给她娘当个帮手而已,可从来没有正经的单独掌过厨。因为这些人中没有人会做饭菜,也只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权且她只好硬着头皮去试试。俗话说,巧媳妇难为无米这炊,如今除开盐尚可管饱外,油也只够一次炒菜用的量,其它的配料好像都不见踪影。昨天剩下的菜也不多,除地下一点发蔫的青菜叶,就是留下几根吃剩的小葱。想起昨晚炒了那么多菜还是不够,今天中午可不能再少了。她在家里只差着挖地三尺,就是再也找不到其它吃的;放在厨柜里的腊鸡倒是还有半边,看着它用半边脸侧瞄着自己,都让她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哎——,还是算了。幸亏昨天晚上还留下了点腊肉没有吃完,放点葱花下去再加些汤不就行了?辣椒当然少不得,大家来的时候带的不少,保管让你辣得嗓子眼冒火,七窍生烟!菜不够,汤来凑……,今天虽说比昨晚少了二个海碗,可多出了一个大脸盆,这回不让人撑个肚子叫疼才怪呢!
有人说,看着年轻人吃饭,不饿也可以带着吃三碗。这话一点不假,就今天的饭菜而言,无论是色、香、味三项,样样都上不得台面,可就是在大家的一片笑谈之中,那饭菜倾刻间就已“灰飞烟灭了”,剩下的只有刚才还盛满菜汤的脸盆中画在盆底的鲤鱼,它睁着圆圆的大眼正愕然地瞅着外面的世界,好象还在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地。这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世间的所有滋味,原来一半都是由人吃(感觉)出来的啊!
“哎——,今天上午你们听到那闹声了没有?好像又是狗叫又是枪响,不知是什么原因呵?”不知为何章强突然想起这事,他一边啃着腊鸡爪一边说。
梅兰和看了一眼说话的章强,笑一笑说:“听到了,可能是大队围山打猎吧!”
章强觉得有些新奇,侧过脸看着梅兰和。“围山打猎?那一定很好玩吧?”
“没去过,不知道。”他端过面汤喝了一口,看那样子一定有些难吃。接着他对着碗里的面汤凝视了一会,似乎有些弄不明白;然后又笑了笑揺揺头,还是把碗里剩下的汤全喝了下去。“听说这围山打猎也是蛮辛苦的,有时候一次下来就是上十天,连晚上也得睡在山里,又湿又冷且不说,还要当心蚊叮蛇咬,不容易呵!”
听他这么一说,从章强的表情上看,他对这件事的兴趣似乎一下跌下去了许多。
这时一串笑声从门外扑来,只见一个七八来岁的小姑娘,二只羊角辨子在她的头上一蹦一跳,头上扎的那两只红蝴蝶,也快乐地跟着一块翩翩起舞。一见屋里坐着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她既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了几步。她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大家,一会后,终于鼓足勇气怯怯地走到单艳军身前,偷偷地扯了他一下衣角,指着门外说:“军哥哥,我姐要我来叫你……”
听她这么一说,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门口看了过去;这时只见门外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穿着篮衣黑裤,两边吊着一对又粗又长的大辨子,两手有些不自然地正玩着双辨,脸上还带着一种甜甜的微笑。不知是从天井里柚子树叶中穿过的太阳照到她脸上的缘故?还是其皮肤本身的颜色,那阳光的脸上偶尔会见到那跳动着红润的羞涩。她旁边放着一只大竹篮,里面盛满了好几种青菜,看那样子是她刚带来的。
单艳军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她们的来意;他又扫了同桌的人一眼,从莫跃进那有些暧昧的笑容中也觉察了他的几分用意,于是便起身牵着小姑娘的手就往门口走去。单艳军来到了门口那个姑娘身边之后,也不知他跟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只见她“哧哧”地笑了几声,把菜篮交给单艳军之后牵着那小姑娘转身就走了。那小女孩似乎仍不愿离开,不时地还回过头来朝他望望。见她这样,单艳军微笑地朝小姑娘招招手,一直目送着她们走出院子大门。
这时,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山歌:
爬过一山哟又一坡,
找不着妹子好寂寞!
飘去的白云哟给我作个证,
满天的星星哪有哥哥思念妹子多。
日头上山哟又下坡,
林子里鸟儿又回窝。
…… ……
莫跃进一边用当地话唱着山歌,还有意地不时向单艳军挤一挤眼。大家当然明白他的用意,跟着只是随便的笑笑。单艳军只装不知,提着菜转身往厨房去了。梅兰和觉得这歌词不错,有点不像是本地山歌,便问这歌词的来历。莫跃进正要回答,恰好遇到魏教授从这里经过,他示意地指了指门外;梅兰和似乎明白了什么,含笑地点了点头,一边继续低头吃饭。
大家的午饭很快就要吃完了,菜基本上也是一扫而空,只有那只篮色的脸盆里还剩下点残余的葱汤。见已经是无菜可吃,舒丽萍只得慢慢地把碗里剩下的饭嚼完。
赵兰香看到,连忙走上来说:“萍姐,那盆子里还有汤呵!”
舒丽萍只是“嗯”了一声,眼睛瞅着那只篮色脸盆暗暗地笑着,脸上的笑容里略显得有些羞涩。
赵兰香有些迷糊了,望了望桌上的脸盆,又看了看舒丽萍,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问号似地。之后她冲着舒丽萍说: “吔——!萍姐,你不吃葱汤啊?”
“吃,吃……”
听她说吃,赵兰香端起那只篮色的脸盆准备往她碗里倒汤。
“哎——!”舒丽萍连忙侧身把碗绕开,起身笑着往房里走去。
这一下把大家都弄糊涂了。杨丽芝赶紧起身跟了进去。赵兰香歪着头看着她们的背影,一脸不解的样子。章强本是个无事也要“兴风作浪”的人,见到这个情况也不好乱说,就怕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样的买卖可做不得呀!
梅兰和见舒丽萍不肯说,心想其中一定有她们女人的秘密,可又一时不解,因此只好莫明地揺了揺头,闷头去灶头收拾碗筷。其他人也只是跟着笑笑,各自散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杨丽芝从房里出来,嘴里也忍不住“哧哧”地笑。她过来将赵兰香拉到一边,附在她耳朵上细细地述说了片刻;嘴里一边说,还忍不住一边笑。隐约可听出她是在说那只盛葱汤的脸盆的事,完了,只听到她说了一句“那盆子是萍姐用来用水的……”。
“用水是指什么?……”赵兰香虽然年纪尚小还不全知女人的那点私事,但作为一个姑娘家来说当然心里也明白,这里所说的“用水”是指女人专门用来清洁下身的工具。听到这话后她的脸略红了一红;不过之后她很快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格格”地笑着向章强扑了过去,使劲地在他的背上猛捶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笑着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害得我们都喝洗脚水啦!……”
打完了,她又悄悄告诉了旁边几个女知青;她们听说之后,全都忍不住笑了!只剩下章强和另外几个男知青看着时一头雾水,他们也只好莫明其妙地跟着一块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