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年庆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由于人太多,一张桌子显然坐不下。梅兰和只好取下里屋的一张木门,在底下用两张高长凳垫上;虽然比起原来的那张桌子还是有点矮,可总算是连成了一溜长排的桌面,这样本来就不太宽敞的客厅,一下被挤得过人都要侧着身子。
看来今天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说话时脸上都带着喜气。他们除开要单艳军再去魏教授家叫一次人以外,莫跃进也自告奋勇地去谭金花家里走一趟。本来谭金花还有些犹豫,可她妹妹桂花听说要来这里吃饭,高兴得立马在屋里跳起来,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姐姐的手就往外拽,这把一旁看着的莫跃进都逗得乐了!
看到女儿要去知青家里吃饭,金花她娘转身就去了厨房;不一会她从里面提着一块腊肉和一串熏干的竹芛出来,随手就交给了金花。金花当然知道母亲的用意,含着笑温柔地看了她娘一眼,没说什么也就收下了。
由于那时全国的粮食供应比较紧张;虽然中国人都有爱吃猪肉的习惯,可当地村民因为粮食的缺乏,普遍家里的生猪都养得比较少;除开集体所养的猪部分上缴国家的计划生猪指标以外,家里所剩下的生猪已经非常有限了。因此一般不到年底过年的时候,或者家里有个什么重大事情,平时村民家里都很少杀猪。那时冰箱即使在城里也是个稀罕物,一个经济落后的山区中哪里又有这种东西?即使家里纵有新鲜猪肉也没法长期保存。可谁个家里又没有一个三节二生、重大红白喜事?那时就是有钱,鱼、肉也不是想买就能够随时买到的东西;如果平时不留点后手,万一今后需要办个几桌宴席没有荤菜不就麻烦了么?本来每家宰杀的猪肉就是为了以后需要时做准备,既然新鲜肉无法储存,熏制成干条腊肉就成了一种最好的保存方法。
其实这种制作肉干的办法说来也比较简单,在制作前先将新鲜的猪肉切成长条,按比例放入一定的食盐在盆子里腌渍几日后,然后将它晒到七成干,再将肉挂到灶头上让其慢慢熏制。由于那里地处山区,当地的村民做饭时都以柴火当燃料,每日做饭时燃烧的烟火直往上窜,这样不但使得挂在灶上的肉被慢慢地熏成了香韧可口的腊干,而且长年不断的烟火还具有很好防腐杀菌的作用。这样,挂在灶头上的熏肉即使大半年不取下来也不会腐败,并且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这些熏干腊肉的味道还更加香甜可口。刚才金花手里提着的那串干竹笋也是按照这个方法制作的;别看那笋子外表黑骨溜秋,可真要洗干净切开后就会发现,笋干里面的肉质呈金黄色,对光一照像呈半透明的胶质似地,吃上一口那香味真让人难以忘怀!由于那里地处深山,竹林漫山遍野,每到春天,竹笋就成了当地村民的一道主食。为了一年中都能够吃到这种食品,多数村民们家里灶头上都挂着这种熏制的笋干,这样以来,冷烟腊肉与熏笋就成了当地一道很具特色的菜肴。
今天看去大家的心情非常不错,有说有笑的显得十分热闹;加上又来了个活泼可爱的桂花小妹妹,弄得大家就像是过节似地变得异常兴奋!
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看上去数量确实不少,只不过每个菜都是分做二碗盛着,两个清汤分装在二个洗干净的脸盆里。其实算起来菜的品种也就那么几个:一个清沌鸭肉,一个腊肉炒笋干,一个蛋汤,剩下的除开冬、南瓜就是几样新鲜蔬菜。不过没有关系,俗话说得好,气氛是别人感觉到的,味道是自己吃出来的;加上这些知青平时生活也比较困窘,有了这样的伙食就足够可以吊起他们那股子馋劲了!
待饭菜全部上完之后,梅兰和就去了里屋;不一会,他从屋里搬来了一坛子米酒,看上去足有二十多斤。章强看到酒时,就像猫儿见到了荤腥一般脸上立刻溢满了笑容,他几步赶了上去要从梅兰和手里接过酒坛;梅兰和见他那股神态,笑了笑将坛子顺手递给了他,之后转身又到房里另找漱口杯子盛酒去了。
平时话语不多的何亮,看到酒后脸上也明显溢出了笑容,瞧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今天一定非喝它个半醉不可。
这时付海燕端着最后一道青菜走了过来,见何亮挡住了桌前放菜的地方,于是便用手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后背,笑咤着说:“怎么?站在这里发酒疯是吧!”
何亮好像听到后面有人说话,他侧身转过脸看去,发现付海燕正端着菜站在自己的身后,两眼含笑地正瞅着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似地。何亮像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意,连忙一扭身让出一个位置来,并且嘴上还挂着几分歉意的微笑。
付海燕抿嘴一笑,轻轻地咳了一声;她走过去将手里的菜放到了桌上,低声地说:“看你那副馋样,是不是又想喝酒了?”
本来一向比较老实少话的何亮,不知这时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油腔滑调起来,他嘴往旁边一扭,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有你在,我哪敢啦!”
付海燕听到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转过脸斜看了何亮一眼,还是有些忍不住笑了。说:“你就作吧!看来章强这个师父也没白当呵……”
不知什么时候章强突然插了进来,他看到何亮和付海燕正在说话;既然让他逮到了这种难得的机会,自然免不了要好好的调侃几句。
“亲爱的付支委,您又在对亮哥作什么重要指示呀!啊——?”
由于付海燕过去在校时是学校的团总支部委员,平时同学们有事没事都这么叫她;虽说章强这话中确有些调侃的意思,但还是让人看得出其中并没有半点恶意。
这时杨丽芝和旺春来从外面进来;杨丽芝看到章强正对面瞅着付海燕就知道没有好事,这时虽没见他嘴里说什么,看那姿态她就知道章强一定不会放过付海燕,于是她走过去推了章强一把,说:“章强,你又在欺负人了是吧?”
章强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推免不了吃了一惊;当看到推他的人就是杨丽芝的时候,那脸上的横劲立刻就涌了上来。他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冲着杨丽芝说:“嗬,猪嘴巴上插大葱还真装大象啦!没看哥我是谁吗?切!——”
旺春来在一旁看到章强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直笑;接着,她顺势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顺手又将赵兰香拉到旁边坐下。赵兰香有些不情愿地将她的手推开,好像生怕因此失去看这场好戏似地。这时章强忽然转过头来,看到了坐在桌前的旺春来时他转瞬一笑;那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似地,这反倒让旺春来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大家正准备上桌吃饭的时候,这时从外面走进二个人来;梅兰和一见立刻迎了上去:
“魏教授!您到这边来坐。”
梅兰和一边说一边用手迎向桌子前方。赵兰香本来背对着门外,听到有人叫魏教授,她立刻本能地转过脸去,这时看到梅兰和正领着魏教授朝桌子的前方走去。赵兰香一见连忙站了起来,微笑着就朝魏教授身边迎了上去,嘴里一边说:“魏教授你终于来了……”
“嗬——,兰香啊!”魏教授满眼是笑地上下地打量了赵兰香一遍,那眼神看上去就像是父亲好久没见到自己的闺儿一般。之后又用和蔼的口气对她说,“诶——,你上午去找我了?”
被他这一问赵兰香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笑了笑说:“没有,不过早上单哥到您家里去过一趟。听说您昨天被公社叫去……”
赵兰香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止住了,那脸色看上去有些尴尬,让人感觉到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似地。之后,她用一种看似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魏教授,像是要从中找出点什么一般。
魏教授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盈盈一笑,语气十分平和地说:“昨天公社派人来要我去那里一趟,主要是商量在咱们公社的中学里增设二个高中班的事情……”
不等他说完,赵兰香就马上插上来说:“咱们公社要开办高中啦?”
“是的,县里和公社都有这种想法,他们也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筹备。只是目前县里的教育资源比较缺乏,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老师。”
他们所在的这个县是离省市比较偏远的一个地方,由于经济一直比较落后,教师资源稀缺;加上村民们的住地又比较分散,不要说上高中,就是读个小学远的地方也要走上十几里地。那里多半为山区,即使有交通工具也无法用上;上学时翻山越岭且不说,且每天用于路上的时间就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早出晚归已经成了大多数学生们的家常便饭。况且这个地方好几个公社至今都没有开办高中,即使考上了也只有去县城读书,这对于一个比较贫穷的大多数山区村民来说是一个不敢奢望的目标,就因为这样,它也是直接导致这里的村民接受的文化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的主要原因。为了这事,各村的基层干部曾多次向上级部门反应,县里的领导为这事也多次召开过专门会议,由于现实的困难明摆在那里,各方面的资源又十分有限,因此多年来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听说六十年代中那个主管的地市曾作出过一个相关的决定,计划在二年内向该县拨配一部分资金和师资力量,动员一切力量从根本上解决当地村民上学难的问题,可是刚要动手的时候哪知又遇上了震惊古今的“文化大革命”!这一拖又耗去了五六年时间。
现在政治环境刚刚走向稳定,这件事情又重新被提上了议事日程。这次公社派人来找魏教授,(听说一块还叫去了村里原来的一位教书匠,他名叫谭文华,解放前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国学私塾老师)对外说是对他定期进行政治思想检查,其实这次叫他去公社的真正目的还是一块商量在公社的中学里如何增设高中部一事。虽然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进入尾声,可那时仍然是一个大讲“阶级斗争”和“政治挂帅”的年代,魏教授作为一个被上面遣送到这里“强制劳动改造的右派份子”,除开“强制劳动改造”以外是不能进行重用的,这在当时换上谁也是一个不敢打破的政治底线。
可人家毕竟是从美国回来的著名“教授”,这在当时一般人的眼里可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头啊!不要说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就是在当时县市的城市里也很难找得到这样的人人才。尽管人家是带着政治帽子的“右派”,可那高深的知识也明摆在那里;加上如今公社正缺师资力量,况且还要新开设一个高中部,又怎能放着一个现成的合适人才不用呢?尽管这样,魏教授的政治问题还是成了挡在公社领导面前的一个难题。如何才能做到既不违反当时的政治政策,又能合适地使用于他,这件事情成了大家私下商量了很久的一个难题。最后终于有人想出了一个二全其美的办法:对外说是为了加强对魏教授的监督改造,这样就可以将他调到公社中学看大门兼打扫卫生,但背后却让他参与学校初、高中教学方案的指导与编写,并同时负责对教学中的一些疑难问题的解答。他除开可以免费三餐在学校吃用以外,还以看守门卫和打扫卫生的名义每月补助25元。这在当时经济困难的山村来说可算得上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啊!魏教授听说后,当然明白领导的一番苦心与用意,于是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这不,看他现在那模样就知道心里有多高兴了!
梅兰和摆放完碗筷,又将找来的那些已经洗净的漱口杯子聚到了一块,看来是要当做中午的酒杯之用。他侧过脸对着魏教授说:“既然高中老师不够那又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等上面派人来了。不过听说那些要调配过来的人都找出了各种理由予以推辞,说白了还不是嫌这里既偏僻又贫困呗!唉——!也难怪。俗话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别看现在的人嘴上都说得十分好听,可真要是触及到了自身利益的时候谁又真正能够过得了这一关呢?”魏教授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烟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卷烟纸,并抓了一小撮土烟丝就卷了起来。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侧过脸来对着梅兰和说,“你是哪年高中毕业?……”
梅兰和有些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六七年毕业。其实自从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后面那大半年时间学校就基本上没有上什么课了。”
章强也许是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大教授还会抽旱烟?由于一时好奇,他将身子凑了过去,好像要从中找到什么似地;魏教授看见,冲他笑了一笑说:“怎么,你也想抽呀?烟可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你们年轻人还是尽量离它远一点好啊!”
章强含笑地揺了揺头,然后顺势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其实章强哪里知道,自从魏教授打成“右派”被学校除名以后从此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就连这个所谓的“教授”也不过是他过去在校时的一种称谓罢了。自从被大学除名之后,从严格上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教授了。原来他本不会抽烟,但自从被打成“右派”的那一天起,也许是因为当时心里太过郁闷的缘故,后来他也逐渐学会了抽烟,直至每天所抽的香烟一度高达三包之多。自从被遣送到农村之后,由于没有了经济来源他只好自己种植,以供平日里抽吸,因此现在他抽的就是自己平时种植的旱烟。
“这么说你也是正式读了几年高中的人了……。诶——,你有没有兴趣去公社中学教书?要不我去帮你联系一下。”魏教授说完,一边将卷好的烟点燃抽了起来。
单艳军在一旁听到,笑着插上来说:“教授你还真找对人了,兰和哥以前是学霸,在我们中学时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尖子生啊!”
赵兰香听到单艳军这么说,张大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直瞅着梅兰和,像是还要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似地。梅兰和偶尔一转眼,看到赵兰香正痴痴地瞅着自己,那双又黑又大的迷离眼光里,像似有一种晶莹的液体在流动;那目光就像两泓清澈的山泉,一旦给遇上就让人不舍离去。
过去在梅兰和的眼里,赵兰香就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其实根本就没有将她当做一个大姑娘来看待。今天不知为什么,当他眼光与赵兰香相遇时,心里瞬间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的迷人感觉。也许是受到这种冲动的影响,梅兰和忍不住还要继续欣赏下去;这一看不要紧,倒使得他一下变得心意迷离险些要失去控制。在梅兰和的记忆里,过去的赵兰香就像是一枚生涩的果子,虽然模样确实长得可爱,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的一种憐爱罢了。记得一年前他去村头接下乡的赵兰香,他一时疼爱就将她搂到了怀里;看她当时依偎在自己怀里那种很是享受的神态,梅兰和一时激动,暗暗地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这个小妹妹。记得那时的赵兰香才齐自己胸高,身体看上去也是瘦瘦的,一副十足的女孩样,根本就是一枚还没有成熟的果子!没想到才一年时间过去,如今的她不但身体长高了半个脑袋,体质也变得丰腴了很多,尤其是那胸……,嘿——!我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时的梅兰和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梅兰和能有这种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因为在一个没有(生理)需要的男女心里,他(她)们相互的眼里只是一个正常的朋友罢了,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间的分别,因此没有那种恋爱时的激动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使他(她)由衷地产生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情感冲动,这就是朋友与恋人之间的根本区别。梅兰和所以过去一直把赵兰香当作小妹妹看待,主要是因为她下乡时的确还是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女孩,从某种程度来说就像是一朵含苞待的花朵,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子呢?要知道男人对女人的“爱”是上帝为人类设下的一个甜蜜陷阱,为的是通过这种美妙的心理感受来促使人类完成不断繁衍的使命。所谓的“爱情”,其实就是一种生理需要的表现,与个人思想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饥饿感的产生一样,说穿了还是来自身体对于能量需要的表现。一年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可对于一个逐步进入青春期的姑娘来说已经足够,随着身体的渐渐发育成熟,眼前的赵兰香已经不再是刚来时候的那个青涩女孩,而如今已出落得成了一位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了;就好比那挂在树上青涩的果子,即使再显眼也不招人惦记,可一旦熟了,那鲜艳中透着芬芳和香甜的诱惑谁见了又不会馋得直流口水呢?
“开饭啰——!”
章强一边用筷子敲着手里的碗,一边大声的喊着。刚才还站在那里发懵的赵兰香,听到章强的吆喝声像是被惊醒了似地,可那双眼睛呆萌萌地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这时的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眼一轮立马变得活了。在她收回眼光的那一瞬,赵兰香忽然发现身边不远的梅兰和正用两眼盯看着自己,好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一般。她本能地在自己身上扫了几眼,觉得找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于是便将眼睛直接与梅兰和看过来的眼光对接过去;当他们二眼相遇之时,梅兰和忽然全身微微一颤。没一会,他便有些尴尬的将脸扭向了一边,这让赵兰香顿时感到有些不解。
这时舒丽萍走了过来,她对梅兰和轻声地说:“没有人要来了吧?”
无意中舒丽萍似乎正好解了梅兰和的围;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说:“嗯,好像都到齐了。诶——章强,你把那边的酒坛拿过来!来——,大家过来吃饭吧!”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美味的食品,如果对于一个不需要的人来说,就是再鲜美的食物也提将不起人的半点兴趣,因此说,美味是饥饿加心情吃出来的。本来就那么简单的几个菜,大家往桌旁一围,看上去倒像成了丰盛的宴席;加上年青人那股子青春的激情,就是几个小菜也同样能够吃出一个浓浓的热闹气氛来!
由于平时少有酒喝,加上这里的村民都有爱喝米酒的习惯,正所谓入乡随俗,年青人哪里会放过这个难得品尝的机会?况且这次酿的米酒本来就是为这次年庆所做的准备,不少人眼馋馋地都盼了好些日子,今天总算等到了,哪能还有不喝的道理。
莫跃进和何亮平常没有这个爱好,可最终还是经不住这种气氛的诱惑,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块大干了起来。开始时,那几个女知青还只是闷头吃饭,看到那些男人像是忘了命似的一个劲地猛喝,偶尔也会有人站出来劝上几句。可年青人做什么讲的就是一口气,只要兴趣来了谁还劝得住?
酒能壮人胆,也许这话没错。章强平时就是一个爱挑事的人,可只要看到旺春来时他就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立马变成了蔫子一个。他的酒量本不算大,虽然这时他说话的舌头有点发直,可还不至于醉到不能自制的地步。他端起酒杯从桌子对面绕了过来,两眼迷离地看着旺春来,然后举起手里的酒杯说:“来,我们干一杯!”
旺春来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章强会是这样;她先是怔了一怔,但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随即举起手中的杯子,二话没说就将半杯酒一口全都喝了下去。
章强也没想到旺春来会喝得这么干脆,这一来反倒把他给镇住了。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呈现出一种钦佩的表情;他冲旺春来竖起了大拇指,并撮圆着嘴一边连连点头。而后,他将杯中所剩的酒一口倒下,之后抿了抿说道:
“好!今天我就来个一醉方休!”
说完之后,他拿起酒坛又往杯中倒了半杯。看到他们喝成这样,在场的人好像受到了感染似地一时都来了酒兴。这时不知谁突然大声地说了声“好!”;接着,有好几人同时地为他们鼓起掌来。要知道年青人哪经得住这种挑逗?这时桌上不管男女几乎同时端起了酒杯,一阵“锵锵”地碰杯声之后,一场斗酒大战就这样打响了……
小桂花看到姐姐在跟人碰杯,她调皮地嚷嚷着也要喝酒。金花醉眼迷离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嘴上露着有些痴痴的笑;她将酒杯在桂花眼一晃之后便随即高高举起,嘴里逗哏着说:“你只要能拿得到酒杯姐就让你喝。诶,来呀!……”
说完她举着杯子就在屋里慢跑了起来;小桂花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她追着金花满屋地跑,还不时跳起来去拉扯她举杯的手,一下不小心,将金花领口的扣子也给扯崩了。
魏教授一旁看着也给逗乐了;当桂花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他伸开双手一把挡住,两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忽然手里变出几粒糖来。小桂花一见立刻乐开了花,扑上去伸手就抢,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顿时将整个屋里的气氛一下推向了高潮!
没过多久,搬出来的这坛米酒就喝光了;虽然这种米酒的酒精含量不高,可要是喝过了头真还让人够受的。再看桌上那些人喝成的样子,就是没醉也都到了七八成了。
章强的酒量本来就不算大,几杯酒下肚后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跟不上了。他刚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接着又起身去拿酒坛,这时旺春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说:
“还倒什么倒,里面没有酒了!”
“没酒了?……”章强两眼往上一翻,好像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马站了起来说,“不是没酒了么?好,我再搬一坛来!”
“章强,你没喝醉吧?”梅兰和看到章强喝成了这个样子,连忙站起来一把扶住他,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酒都完了,我看大家也喝得差不多啦,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谁说没酒了,屋里不是还有一坛吗?行——!我去搬吧。”
“哎呀——,章强!不是说没酒了吗,你逞什么能啊!”赵兰香见章强走起路来有些摇晃跌撞,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说。
章强抽甩好几下都没法将手挣脱,于是他回过头朝后面看去;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地,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用一副奇怪的眼神直瞅着赵兰香。这时他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看上去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惊奇;他从上至下的将赵兰香打量了一番,似乎要从中找到什么一般,从那说话的神态来看根本不像是在调侃。
“咦——!想不到你都长得快跟我一般高了……”看那样子章强还想说什么,可嘴巴嗫嚅了几下又好像记不起来下文似地。
已经习惯了被章强调侃的赵兰香,没想到这时他突然会对自己这般客气,这反而让赵兰香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松开手轻轻将他一推,一甩头羞涩一笑说:“讨厌!——”
这时的章强像似忽然发现赵兰香的右手缠着纱布,他迷懞着双眼好像在尽量地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关注的口气说:“兰香,你的肚子还痛么?”
赵兰香侧过脸斜瞄了他一眼,朝他一撅嘴说:“你才肚子痛嘞!神经病!”
章强不气也不恼,恬着脸嬉笑着说:“嘻嘻——!今天挖了一上午的菜土肯定是累了吧?看你的手上都磨起了好多血泡,这肚子痛想必也是因为……”
说到这里,章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看上去有些尴尬。
“挖土?我挖什么土呀?……”
赵兰香用一副莫明其妙的眼神看着章强,一时也给弄糊涂了。章强只是看着她痴痴地笑着也不答话,这更让赵兰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杨丽芝看到,她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冲着醉眼朦胧的章强说:“醉鬼,你讲的是去年刚来时挖土种菜的事吧?……”
本来杨丽芝还想说下去,可她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脸来看了赵兰香一眼,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强嚥了下去。章强也没有反驳,只是有些难堪的“嘿嘿”地笑着,看那样子经杨丽芝这么一点拨他好像立刻又明白了什么似地。
杨丽芝忽然看到旁边的舒丽萍,这时的她正用一副瞧热闹的眼光笑看着这边;一时觉得心里有些被冤,于是便走了过去,伏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这时只见舒丽萍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而且还不时地点点头,接着又把将眼光笑落到了赵兰香身上。
这一来更把赵兰香弄糊涂了,她显得十分无奈地嚷嚷着说:“都这么神秘兮兮的,哎哟——!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呀?……”
梅兰和在一旁看到,笑着出来阻止说:“好了,你们就别逗她了!”
杨丽芝听到梅兰和这么说,用一种很是无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接着,她走到了赵兰香身边,将她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她扫了旁边的人一眼,迟疑了片刻之后,她弯腰伏在赵兰香耳朵上细细地述说了起来。听着听着,只见赵兰香的脸上先是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脸色也渐渐地变得红了,最后竟然羞涩地低下了头……
除开杨丽芝他们几个人以外,旁边多数人看到后都觉得有些不解,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去究问,也就只好跟在一块陪着笑脸。虽说这事起源于章强,可说来他也是无心之过,要说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这诱人米酒惹的祸。章强的酒量本来就有限,加上一时兴起又多喝了一些,这使得他变得有些醉眼朦胧了。也许是看到了赵兰香手上缠绕的纱布,这使他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她第一次种菜时手被磨出的血泡;后来在吃饭前又听说她因肚子疼去了趟厕所,这让被酒喝得有些精神恍惚的章强误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年前的事情。可他醉得毕竟不是很严重,经杨丽芝提示后他就知道是自己错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算是认了这个错。赵兰香当然不知究里,觉得自己很是无辜,待后来杨丽芝向她道明原委之后,作为一个姑娘在人前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哪能不感到羞涩与尴尬?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去年刚下乡到这里的第三天,赵兰香出于一时好奇,争着要和梅兰和他们一同去菜地种菜,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姑娘哪里干过这么重的农活?加上她又心里要强,半天下来累得够呛不说,两只细嫩的小手还磨起好几个血泡。多亏了后来魏教授送来碘酒和一些消炎药品与纱布,她受伤的手才得到及时的处理,这一来让她的情绪跌落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小腹有些阵阵抽痛,以为是肚子不好,于是急急忙忙就去了厕所。到厕所后她发现内裤下面有些湿黏黏的,脱下来一看差点没把她吓得个半死!“妈呀,怎么流这么血啊!我是要死了吗?……”她在心里喊着,只差点没有叫出声来。她吓得两腿直打颤,两眼一黑好像顿时完全失去了知觉……
看到赵兰香捂着肚子离开,杨丽芝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随后就跟着来了。刚进厕所,她就看到赵兰香闭着眼睛无力的倒靠在墙上,一手在提着正在滴血的内裤。杨丽芝一见顿时慌了,赶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赵兰香,嘴里连连地说:“兰香怎么了——?怎么了……”
赵兰香咬着嘴唇揺了揺头,显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看到她这副模样,这时的杨丽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弯腰扯开赵兰香的内裤瞧了瞧,随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满眼是笑地挽着她的手说:“嘿嘿……!欸——兰香,你这是第一次来月经吧?……”
听到杨丽芝这么一问,赵兰香一时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瞪圆着两只大眼睛萌萌地看着杨丽芝,显得有几分不解的神色说:“什么——!你说是月经?……”
听她这么一说杨丽芝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接着又侧耳朝外面仔细地听了听,见没有任何动静,轻吁了一口气后这才微微一笑。之后她笑着朝赵兰香走了过去,将嘴贴着她的耳朵细声地说了一阵。赵兰香听着听着,微微跳动的脸上渐渐地泛起了红晕,那双像是被水浸泡着的眼睛里也同时泛起了几分羞涩……
尽管这样,杨丽芝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她告诉赵兰香如何处理之后,连忙去外面屋里将舒丽萍找来。舒丽萍到来之后,将所有的情况详细的询问了一遍,然后笑着对赵兰香说:“兰香,恭喜你成大人了!”
“什么?!成大人了?……”
赵兰香话说到这里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嘴一闭,红着脸低下头,看她那全身抖动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找地洞钻了进去!就连一向沉稳的舒丽萍,看到她这副样子都差点要笑喷,就更别说那爱说爱笑的扬丽芝了。再之后,就是前面章节中你们看到的那些场景……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说的是女子一旦进入青春期,外貌的变化大得让你不敢想像;这就好像那并不惹眼的青涩果子,一旦进入成熟期,一天一个变化直到最后那艳丽的外表和沁人心脾的芬芳,会让人魂牵梦绕难以忘怀。眼前的赵兰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年前的她还还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虽然五官和身材都长得不错,顶多就像一颗外型和品种都很好的未成熟的果子,如果满足不了他人的需要同样也不会得到大家的追捧。看来上帝对人类的用心真是良苦啊!……
如今的赵兰香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生涩的女孩,不但身高比以前长高了十来公分,(估计身高最少也在一米六五以上)而且身体也长成了一个比较成熟的大姑娘。她身材苗条姣好,面容俏丽优雅;尤其那发育良好的前胸,即使是姑娘们见了也免不了要多看上几眼。虽然现在看上去身体还算不得十分成熟,但那种含苞欲放的魅力总是能够吸引起蜂蝶们的惦记。可是对于赵兰香而言,虽然随着身体的逐渐发育成熟她的心理也在发生变化,但是对于青春期发育早期的女孩来说变化也不是十分明显。可是她仍然能从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觉察到一种异样的东西,也对一块下乡的男知青有了不同的感觉。尤其是对于梅兰和,第一次见面时她从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亲密感;这其中既有小妹妹对哥哥的依赖,也有那种说不出的依恋冲动。虽说这与成熟男女之间的恋情有所区别,可这在赵兰香心里的感觉却让她感到十分的温馨与亲切。随着时间的逐渐过去,她感觉到梅兰和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变化;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时候见到梅兰和时心里偶尔还会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一想起这些事来,赵兰香就会觉得心跳在加速。
听说早几年的时候,不知因为何故梅兰和突然一下酒喝得很凶,为了这事他和父母还一度闹起了矛盾;可自从下乡以后这酒反而又戒了,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平时他也很少沾酒。虽说他酒量不小,但今天作为知青中唯一的老大,为了不致扫了大家的兴趣也就只好带头喝了,因此这样一来他今天的酒也喝得有些过了头。
看到章强借着酒劲又在瞎折腾,梅兰和也忍不住将眼光跟了过去,哪知正好落到了赵兰香身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待他再定睛看时,仿佛眼前的赵兰香好像变样了;但看起来又有些似曾相识似地?他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人影:对——!是她,就是她!……
这时赵兰香无意地撇过脸去,正好与瞅着自己的梅兰和的眼光相遇,瞬间她仿佛觉得他已经洞察了自己那天的秘密似地;顿时只感到脑子一麻,觉得全身凉飕飕地,脸也立刻从上至下羞红到了脖子,这时真恨不得地下裂开个洞好让她钻了进去。
就在这时,高兴的小桂花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条红色丝巾,她一手举起一边在屋里绕跑着,还在跑过的后面留下一路银铃般的格格笑声,并且嘴里还一边嚷着:
“喔——,彩带飞起来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