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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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初识
吃过午饭后，梅兰和见家里已经没有了什么事情，就让舒丽萍和旺春来出工去了。她俩刚走了不到一会儿，这时魏教授提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梅兰和见到后感到有些吃惊，心想：他不是被人叫去公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就在梅兰和他们进山的前一天，听说公社已派人来将魏教授叫了去，具体什么事情梅兰和也不清楚。其实像魏教授这样的“右派”本来就是公社监控的对像，有事无事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被叫去“教育”一顿；还好，那不过是表面走走过场而已。加上还有村里老队长等一帮人暗地里护着，因此实际上也没有吃什么大亏。但是这次被公社叫去可不同；表面上是定期对他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思想教育”，可后面还是叫他去一块商量在公社中学筹办增设高中部一事。
那时全国教育资源有限，即使在一些中小城市里，要想上个高中也不容易。何况这里是一个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地处偏僻山区的乡村？其中的情况不说我想你们大概也能猜到。这里除开县城以外，或是去掉几个靠近县城边的几个公社，很多地方公社不但没有高中，甚至连初中班级也没有，要想上好一点的学校的确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在这个村子附近的几个公社，没有一个村子开设了高中班。虽说地方穷没钱办学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师资力量的缺乏，面对这种情况上级管理部门也是有心无力。为这事，公社、县里直至上级地区区委会也多次召开了专门会议，可是这个教育资源的缺乏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会后地委领导甚至直接跟下面表了个态，只要是你们自己能够找到合适的老师，上面立刻拨钱给村里办高中。可这两三年来，由于一些具体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以致在公社一级的地方开办高中的事情一拖再拖，这让村民们都有些失望了。后来有人给公社领导出了个主意，说让魏教授出面来办这事；另外再加上林源大队还有一批高中毕业的下乡知青，这样一来老师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开始的时候公社的领导还有些犹豫；知青调来教书当然没有问题，可是魏教授毕竟是“右派”分子，而且还是被上面遣送到这里来进行强制改造的对象！对于一个戴着这么重政治帽子的人，在那个大讲“阶级斗争”的年代里，你说这是谁又能够承担得起的事情？虽说下面村里对开办高中班一事反响很大，可这件事情一拖又过去了一年多。眼看着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遥遥无期，村民们的意见也因此越来越大，甚至弄得基层的干部们也闹起了情绪。于是又有人出了个主意，说是表面将魏教授调去公社中学打扫卫生、看大门，背后就要他负责做出高中部的开设方案，等到时机一旦成熟，马上就可以在中学增设高中部。那些参加会议的人还纷纷发誓：如果以后谁要向外面的人透露这件事情就不得好死！公社领导们见是这样，于是就一致性地通过了这个方案。
当然这仅仅还只是一个方案而已，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谁的心里也没有底。在学校吃完中饭，魏教授忽然想到要回家来拿一点资料，于是之后就回到了村子。
他进村时遇到了村里的吴大妈，手里提着半篮鸡蛋正在往前赶，魏教授见她那急匆匆的样子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吴大妈停下来告诉他，说这会正准备去知青家，还说赵兰香为了救她的儿媳在山里摔伤了，她这会正是急着赶去看看！魏教授还没来得及细问，吴大妈接着就急忙走了。他怕把正事给忘了，于是先赶回家里拿了资料，然后带上了家里仅存的一块腊肉，又拿上半年前别人送给他一瓶鱼干油，出门后就急匆匆地就直奔知青的住处而去。
“看您，每次来都带着东西，这让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梅兰和一见魏教授连忙赶了上去，从他手里接过礼物放到房里的桌子上。
“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些东西只是用来看望小赵的。”魏教授一边说着，就直接往床前走去，他带着关切的口气说，“小赵，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赵兰香看到魏教授，撑着床头就要坐起来；魏教授一见连忙弯下腰去扶住她的肩膀，显得十分紧张地说：“别别——！这样会弄坏伤口的！”
听他这么一说，赵兰香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地，两眼瞅着魏教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魏教授是何等之人？虽然他还不知赵兰香的具体受伤情况，可一看她的气色，就知道这伤情已经无大碍；加上这时梅兰和又大概地将赵兰香受伤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刚才进来时那紧张的神色也跟着渐渐地退去。在村里的这些知青中，除开梅兰和之外，赵兰香就是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一个。如果要问其中的原因，就连魏教授自己也说不清楚。在魏教授的眼里，赵兰香虽说年纪最小，可为人也最为单纯，有时单纯得就像个孩子似地，因此他一直以来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魏教授原本就是一个教哲学的人，由于职业的关系，他看人对事总是爱从本质上去观察，因而别人对他的看法也形成了二派；理解的人就说他说讲话很有水平，每次和他交谈都能够得到一些新的启发和收获；反对的人说他这人十分怪异，讲出来的话不合大家的口味；更有甚者，说他思想反动，是一种典型的资产阶级思想的奇谈怪论……。当然这也难怪，在当时那个极端的政治环境中，还能够保持中肯客观地看待事物的人自然会被人视为一种思想异类。其实魏教授说来也算幸运，要不是有了老队长一帮知事的村民的维护，他这个“右派”估计早已被整得不成人样了。
这时梅兰和从厨房泡来了二杯热气腾腾的茶；他弯下腰笑看了赵兰香一眼，将其中一杯放到她躺着的床头柜子上。接着又站了起来，笑着将另外一杯递给了魏教授。
“魏教授，您尝一尝这工夫茶味道如何？”
“喔——，没想到你们如今也学会了喝这个呀！”
魏教授笑着从梅兰和手里接了过来，先是朝杯子里看了一下，然后眯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气，看那模样像是蛮享受似地。要说这功夫茶，真还算得上本地的一个特产。严格地说它不完全算做是“茶”，因为在这种茶水中，茶叶充其量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极少部分。也许其中多数品种都是自产的缘故，平时，这种工夫茶中最常见的是茶叶、胡箩卜干和炒熟的黄豆；如果遇上什么大事或者稀客，还会加上老姜、芝麻和红糖之类的东西。刚下乡时，知青们大多不习惯喝这种功夫茶的口味，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反而喜欢上了这种滋味。由于赵兰香不爱喝茶，因此她那一杯里就没有放茶叶，除此之外，其它的材料几乎都放全了。加上今天王副队长又给赵兰香买了二斤白糖，这一来使得功夫茶就成了名符其实的“满汉全席”，这在当时来说可真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时赵兰香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她端起杯子看了看，接着又嘬着嘴往杯子里吹了几口气；看得出她是想将浮在面上的东西吹开，以便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杯底的情况。
梅兰和看出了她的心思，明白她是想看一看杯中是否放了茶叶；可他就是有意装着不知道似地，抿着嘴在一旁暗暗地笑着。
旁边的魏教授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赵兰香说：“小赵，你看什么呀？难道你不爱喝这种功夫茶吗？”
不等赵兰香答话，梅兰和就笑着接上话来说：“放心喝吧，里面并没有放茶叶！”
“怎么，原来你还不吃茶叶啊？……”
面对魏教授的问话，赵兰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装着有些恨恨地看了看梅兰和，咬着嘴唇冲着他眯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低下头笑了。
魏教授看到他们俩那个心心相印的亲密模样，不知为何突然从心里涌出一种十分高兴的感觉。过去魏教授也没有少听过一些人总爱当着自己的面拿她俩之间的事情开玩笑，可他一直觉得赵兰香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她俩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于是也就当做是大家的一种玩笑罢了，真还没有想过她们之间会发生相爱的这种事情。在魏教授的眼里，赵兰香还只是一个单纯得有些懵懂的孩子，按理说这个期间的姑娘不会有这种想法，即使有也只是一时的好奇罢了。可魏教授也知道，人一旦进入青春期，情绪就会变得难以预料和控制；在这个期间，由于她不知自身防备往往又很容易就受到伤害。不知是由于这二年来他与赵兰香接触得较多的缘故，还是因为逐渐建立起来的感情的原因，赵兰香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亲生闺女一样，绝对容不得他人对她有半点伤害。由于青春期间人的天生的生理需要，能够伤害姑娘最深的往往是男女之间的情感，对于一个还处于青春懵懂期的赵兰香来说，魏教授觉得这是最应该提前防备的事情。据他这几年的观察，还没有发现目前赵兰香有恋爱对像，因此也使他放心了不少。不过当他看到刚才他们俩人的那个模样，作为一个过来人来说，他看得出这就是一种心心相印的恋爱徵兆！
在魏教授的眼里，梅兰和这个人本质不错，因此相信他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个人的行为很多情况下都是由其天生的本质（性格）所决定的，这就是为什么不少人大多会重复犯上同样错误的主要原因。但人的行为又与动物的本能需要有所区别，因为人的行为并不像其它动物一样完全来自先天的本能的驱使；个人的行为除开受到本能的驱使以外，人类还是一种有着深刻思想支配的动物，变化的环境因素往往会导致个人的思想与行为发生改变。就以他自己个人的经历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年轻时他也算得上是一位热血青年，中国解放初期，他抱着一颗振兴中华民族的远大抱负从国外回到了大陆，刚开始几年里他的理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实现。在五七年 “反右”运动中，由于种种原因他被打成了“右派”，甚至抛妻弃子一度与她们断绝了联系，直到今天仍然不敢与她们母子相认，这在魏教授的心中是一种永远也无法袪除的伤痛！爱情是很美好，可有时现实又十分残酷，在生存与情感发生冲突的时候，由于动物求生的本能，往往最后牺牲的还是所谓的“爱情”。年青人缺乏这样的经历，也没有这样的思想深度，不可能会看得到这些问题的本质，因此魏教授觉得很有必要跟他们说说清楚。
这时梅兰和看到他放到桌上的资料，见里面全是一些国外翻译过来书本，和部分外文著作，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您这些书是哪来的，想必是要去办什么事情吧？”
本来还没有想好的魏教授，忽然听到梅兰和这么一问，倒一时正中了他的心意。他看了梅兰和一眼，笑了笑说：“这是我为公社的中学筹备新开设高中部准备的资料，为了这些书我托了好多熟人才算弄了回来。这不，我正准备将这些书带过去嘞！”
赵兰香看到其中好一部分书为英文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中间有好多是外语书呀！您都看得懂吗……”
不等赵兰香继续说下去，梅兰和就暗暗地在她的身上捅了一下；赵兰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带着一副懵懂的眼神直瞅着梅兰和，嘴唇嗫嚅了几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魏教授见到赵兰香这副模样心里暗暗的乐了，他看着赵兰香笑了笑说：“这点英文还是难不倒我的。知道吗？我从小就在美国长大，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其实我的外语能力比汉语也差不了多少。兰香，对英语有兴趣吗？要不让我教教你……？”
不要说赵兰香，就是梅兰和对魏教授过去的情况也了解得不是很多，虽然他曾听人说过魏教授是从国外回来，可具体的情况却也不是十分清楚；这时听他这么一说，真还勾起了他学习外语的念头，但一时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
“好啊——！您就教教我吧！”赵兰香兴奋得差点要从床上弹起来；忽然她又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耸了耸肩膀，脸上明显的带着几分疼痛后的沮丧。接着低下头苦着脸说：“我的英语水平只是认得二十四个字母，就怕学不来呀……”
“这怕什么，汉语都能学会，何况是英语？要知道汉语是天下最难学的语言啊！”魏教授说完抿了一口工夫茶，在嘴里品含了一会之后，笑盈盈地看着赵兰香说，“其实学外语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但是学习环境与坚持才最为重要。过去我在大学的时候，他们见我英语好，就有不少学生向我讨教英语学习的秘诀。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我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即使不用去专门学习，耳濡目染也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来。我告诉他们，学习绝无捷径可走，关键是看个人的态度和恒心的程度。其实语言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只要坚持认真的学习很少有人不能学会。如果不是智力上的问题，你见过谁又不会说话吗？实际上外语并没有大家想像的那样难，尽管可能一个国内毕业的某博士后其英语程度可能还不及美国一个扫大街的大嫂，这是因为个人生活的环境和知识的偏重不同，才会出现此长彼短的现象，难道就因此可以说这位博士后的文化还不及那位大妈的水平高吗？所以凡事要对自己树立信心，只要坚持下去世上就少有办不到的事情。”
听魏教授这么一说，赵兰香好像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她带着一副吃惊的神色看着魏教授说：“照这么说我真的可以跟您学习英语啦？”
“当然可以呀，只要你愿意就行。”魏教授带着一副慈父般的眼神看着她说。
“那我们就一起跟您学习外语吧！……”梅兰和说完微笑地看着魏教授，好像是在等待他的答应似地；可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梅兰和接着又说，“我看把我们队里的知青全部组织起来，您就干脆给我们办一个英语学习班吧！”
“办一个学习班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段时间我要忙于中学筹建开设高中班的事情，一时半会可能还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说，学习是一种个人自觉自愿的事情，如果不是个人从心里有这种愿望，即使强迫人家学习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你这种想法确实不错，可最好还是先征询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如果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我会想办法抽出时间来教你们。”魏教授说完又连连喝了几口茶，眯着眼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赵兰香和梅兰和，略沉吟了一会说，“说实话，我倒觉得你们俩的天资还不错，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所收获！不要看现在大家都不太注重知识；所谓物极必返，总有一天知识会成为全社会的最高追求的目标，因为社会的进步都是知识帮助的结果。从根本上说，人类文明的进步都是在知识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没有了知识的指引，人类只会永远停留在落后的原始时代。其实你只要看看当前的发展形式，社会的发展也在逐渐走向正轨，照这样发展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国家又会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态，到那时知识就有了用武之地。兰和，听说你以前在学校一直都是该年级的尖子生是吗？这很好，只要你继续努力我相信一定能够取得成功。虽说小赵目前的基础是差了点，可你现在还很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供你去学习；再说学习又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够做好的事情，而是需要付出一辈子的时间与努力，只要你有信心和决心，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是这样，如果你们愿意读书，我去想办法找一些有关资料供你们进行系统的学习，这对于你们将来的发展前途一定会有所帮助。”
“谢谢魏教授！”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之后俩人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看你们说的，这还用得着谢么？”魏教授看到他俩这个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我给你们说句心里话吧，学习虽然是一件比较辛苦的事情，只要你摆正心态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比如说闲着时玩也是玩了，之后一无所获，甚至过后还有些后悔不该糟蹋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如果你能把学习当做是一种娱乐去做，只要不是逼得自己太过辛苦同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包袱；这一来既可免了自己将来的后悔之心，二来多少也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有言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话一点没错！因为付出与收获虽然不能成比例，但一定是呈正比的；如果平常不愿意付出，又指望天上能掉下馅饼，试问世界上哪有这等美事？过去曾经有人说过，知识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这是因为知识是人类智慧的精华，就是由于有了知识的存在，人类才能从动物群体中颖脱出来，建成具有今天这种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人所以变得有理性，都是因为知识改变与促成的结果。一个人的知识程度越低，行为越是接近动物的原始本性，这无论对于个人还整个社会来说都是一件十分不利的事情。就拿你们年轻人恋爱的事情来说吧，从根本上说，爱情本来就是性成熟时异性之间所产生的一种生理需要的反应，这不过是造物主为了人类的繁衍而赋与人体的一种精神幻觉，它就像是人体在需要补充能量时就会产生强烈的饥饿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不信，那你就想一想看，同性之间为什么就不会产生有如男女之间那种强烈的恋爱感觉呢？但是对于人类而言，恋爱终究不是最终的目的，而婚姻才是个人的最后归宿。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爱情的结果就是婚姻，但由于婚姻更多的是一种相互利益需要的组合，这使得从前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最后都演变成了一个个美丽的传说。爱情虽然是美好的，可婚姻却又十分现实，这就需要人们具有足够的理智去应对。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冲动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后面有着强烈的青春期的生理需要在推动，可是作为一个年轻人来说，还是要学会有足够的理智，若是真要做到这点，这就需要知识来帮助解决；因为个人的知识越深厚，其行事愈是理智，这也因此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个人在行为上的失误。”
赵兰香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深刻的谈话，魏教授的这一番话虽说让她似懂非懂，不过还是使她隐约感觉到从中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似地。她睁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萌萌地看着魏教授，似乎还沉浸在对魏教授刚才一席话的思考之中。
梅兰和虽说听着也不是十分地明白，可他仍然能够察觉到了魏教授的一片苦心；不过他也暗暗地感觉到，魏教授好像话中有话似地。不管怎样，他还是从心里十分感谢魏教授的这份用心。这时他无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当看到放在书桌上的书籍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然后笑了笑说：“魏教授，您这开设高中班的事情筹备得怎么样了？”
“事情才刚刚开始，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既然上面已经下了决心，我想这件事情迟早是要完成的。”说完他又看了梅兰和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如果这次中学高中班开设成功就要招聘一批代课老师，我曾经向公社领导提出过，领导也有这个意思，就是在公社范围内的知青中挑选一些人来担任中学教师。兰和你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准备一下，重点还是要抓紧时间学习，这对你来说一方面可以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为自己将来的发展前途打好基础，另一方面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兰和你记住，可千万不要错过喔！”
梅兰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也不过是高中毕业，去教高中行吗？”
“有什么不行，你不是高中已经毕业了吗？先从高一开始，然后再慢慢提升，要是万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是还有我嘛！就凭你以前在学校的成绩，在这里教个高中班也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您这是太过奖了……”
“什么过奖，年青人要学会对自己有信心。好了，就不跟你们唠了，下午学校还有事，我就先走啦！”魏教授说着从桌上拿起袋子，接着将杯子里的茶喝完，然后又弯腰对着赵兰香说，“小赵，你就好好养病吧，一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你的，拜——！”
赵兰香对着魏教授的背影挥挥手，目送着梅兰和将他送出门去。不一会梅兰和又从外面进来，赵兰香笑了笑对他说：“今天魏教授讲的话真的有意思，就是太深奥了让人有些听不懂。诶——，他平常说话不是这样，听他这话好像有什么意思似的？……”
梅兰和看她那一脸的疑惑，眼睛又萌萌地像是被什么圈住了似地；似笑非笑的嘴角还不时往两旁颤上一颤，好像是有很多话堵在嘴边出不来一般。见她这副模样，梅兰和差点要笑喷了出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其后带着一副调侃的笑容说：“你说他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在教育你以后要好好把持自己，不要乱谈恋爱呗！”
“我乱谈恋爱？……”赵兰香看到梅兰和低头在暗暗发笑，知道自己已经上当，于是咬着牙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这时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像是立刻溢满了笑；她干咳了几声像是在清清嗓子，然后装出一种浑厚的声音说道，“昆，我是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了！从今往后，你会听到我深深的呼唤，昆啊！昆……”
这一块在梅兰和心里已是多年也无法抺去的心病，一旦触碰到它，按理说会让他伤心不已，可这时从赵兰香的嘴里说出来，梅兰和不但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当他看到她那一副天真可爱的萌态时，反而被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虽然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把赵兰香当做是范春兰的替身来对待，可是从梅兰和的心底里却又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因为他一直认为赵兰香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样对待她实在有些不公平；况且现在人家年纪还小，这样做对她也不公平。也许是由于范春兰的缘故，每当见到赵兰香之时梅兰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为了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他总是在人前努力地压抑着自己；一来是自己心里的想法不想被外人知道，二来觉得这样去对待一个纯洁的小姑娘实在是有些太过肮脏，有时他甚至恨不得狠狠地抽上自己几个耳光！但作为一个男人在情感方面所具有的先天敏感性，梅兰和隐约看得出赵兰香一开始就对自己有好感，而且这种程度似乎超出了朋友之间的感情范围。
最让梅兰和刻骨铭心的还是在赵兰香下乡的那一天，他去村外接她们时赵兰香靠在自己杯里的那一瞬间，她那种十分享受的样子在梅兰和心里永远也难以忘记！按理说一个从来也未曾谋面的小姑娘，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他突然产生这种依恋呢？这是梅兰和至今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但作为梅兰和来说，他当时见到赵兰香时，突然从心里也涌出一种莫明的感觉（爱恋），一时让他激动不已。过后他也曾多次从心里问过自己：“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将她当做范春兰了？……”无论他怎么样回忆，可仍然一直无法找到答案。其实梅兰和的心里也隐约知道，这与范春兰根本没有关系，只是他觉得把心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不但对她不公平，而且还有些肮脏，这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真男人”来说实在是一种不敢想像事情！因此以来，他有意在心里将范春兰扯进来对自己进行掩饰和安慰。
也许正是因为梅兰和的这种心态，赵兰香在他的心里一直还是那个刚下乡时的小妹妹；尽管她在梅兰和心里的重要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心里却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深想，生怕因此而伤害到她似地。刚才赵兰香的几句玩笑，好像突然将他从梦中拉了回来，这让梅兰和一时感到非常地吃惊！这时的梅兰和好像突然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赵兰香已经不再是一个以前下乡时的小妹妹，而是一个发育得十分良好的标准大姑娘了。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这让他一时感到非常的震惊！这时的他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重新地在赵兰香的身上扫视了一遍，那双迷恋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到了她那丰满高耸的胸脯上，顿时那眼光好像倾刻间被什么给勾住了似地不肯离开……
赵兰香本以为自己的玩笑会引起梅兰和的不愉快，这时她心里正在为这事后悔，没想到见他那副神态好像根本就如没事一般，她一时忍不住得意地在心里乐了！就在这时她无意地向前瞟了一眼，忽然看到梅兰和正两眼直愣愣地瞅着自己，看他那奇怪的眼神好像正盯在自己的胸上！……，见到这情况她心里一着急，连忙两手扯过被子就堆到了胸前，身体随之缩成一团并惊愕地叫道：“你搞什么呀？！怎么这样看着人家……”
本来还在发懵的梅兰和听到她的叫声，像是立刻被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略迟疑了一会之后，他尴尬的笑了笑说：“没……没什么，刚才不过是想起一些事情来……”
“讨厌——！没什么干嘛那样看着人家啊？……”赵兰香还想说什么，这时她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就低下了头。
“看你干什么……，你难道就不能看吗？”这时的梅兰和显然已经缓过劲来，从他那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明显还带着几分逗哏。接着他像是无意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多大了与你有关系吗？切——！”赵兰香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暗暗地笑了。她头也不抬地将脸扭向一边，好像有些不情愿地说，“还多大，年底就满十八了！”
“嗬——！十八了？都成大姑娘了啦！”
虽然这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当他一说完时，梅兰和好像突然从中意识到什么似地；他有些惊异的看着身前的赵兰香，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凭着女人在这个方面天生的敏感，赵兰香发觉今天的梅兰和神情好像有些异常？尽管她还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可单凭着她女人的直觉也能够猜出几分来。之后，她带着几分赌气的口吻说：“你不会又把我当成人家了吧？告诉你，我可不是她啊！……”
梅兰和当然听得出赵兰香说的是谁，可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调侃着说：“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亲爱的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赵兰香当然看得出他是在装蒜逗自己，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给他几下；她眯缝着双眼阴阴地看着梅兰和，冲着他一耸鼻头微微一撅嘴说：“具体哪个人我也不知道，你就去问丽萍姐吧！我想她一定会告诉你的！”
听到这话之后，梅兰和显得有些不高兴了。他也不看赵兰香，像是赌气地转过身去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来，嘴里一边说道：“你别老是丽萍姐丽萍的，这事与她有半毛钱关系么？”
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无意之言竟然使得梅兰和不高兴了，这着让赵兰香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时的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得意！赵兰香笑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好奇地说：“兰和哥，你难道不喜欢丽萍姐吗？人家可是真心地待你好啊！”
“真心待我好又怎么了？我们一块下乡都三年了，一个锅里吃了这么久的饭，就是一块石头也会捂出感情来。不过这只是朋友之情，与其他的没有任何关系哦！”
第一次听到梅兰和对自己这样坦诚布公，这让赵兰香感到吃惊的同时又十分的兴奋！但之后转而一想：人家丽萍姐喜爱兰和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想必他心里也一定有数啊！况且丽萍姐平时对我就像是对待亲姊妹一样，我这样做不是害了人家吗？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丽萍姐的事情来！哪怕就是我自己受多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
其实梅兰和这番话也只是无心的随口之说，并没有任何要针对谁的意思，可当他说过之后又感到有些后悔；尽管这只是一种无心之过，可他还是从心里话觉得有些对不起舒丽萍！要说舒丽萍对他的用意梅兰和的心里当然明白，只是觉得人家一片真心不忍心捅破，万一像范春兰那样又伤到了人家那又怎么办呢？这是一个梅兰和怎么也不敢往下想的问题。
“喝茶吧，再不喝就凉了。”梅兰和端起茶递给赵兰香，并一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来；这时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自我的微微一笑，说，“唉——，想不到转眼间就二年多过去了！记得那天我刚收工回来，有人说新来的知青马上就要到了，我和舒丽萍赶忙去村外接，哪知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还记得当时的模样吗……”
“是啊，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倒进你的怀里，看到你那又高又大的身体真还……”说到这里赵兰香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将要说的话给打住。接着，她抬起眼皮又偷瞄了梅兰和一眼，有些酸酸地说，“当时我无意地朝旁边扫了一眼，只见丽萍姐正两眼直直地瞅着我们，看那样子好像是吃醋了似地呵？……”
“你也还记得呀？”梅兰和不等她说完马上就插上来说，看他那表情显得很是兴奋似地。
“怎么会不记得呢，这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说到这，赵兰香像是立刻警觉到了什么，手不由自主的就捂到了嘴上；之后，她又偷偷地瞄了梅兰和一眼，缩着身子显得一副十分害羞的样子。
这时的梅兰和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思一般，也终于让他知道了自己在赵兰香心中的地位，以前还心里存在的一些顾虑，就在这一瞬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道：“兰香，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最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