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意外的灾难
眼看着就要进入早稻插秧的时期,趁着这几天的空闲,村里决定对生产队的茶籽山全部修理一遍。这时已是农历四月,如果在其他地方,早稻的秧苗早已插完,由于这里地处大山之中,日照时间短气温相对较低,因此与平原地区相比一般要推迟大半个月以上。尽管这样,可并不影响二季水稻的栽种,因为这里“冬暖夏凉”,不像平原地区气温变化十分明显;而且春天也来得较早,非常适合各种植物的生长。
那个时候这里村民的生活物质主要来源于自耕自种,茶油又是他们主要的食用油;由于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又十分充足,各种植物生长很迅速,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不整理,茶树下就会杂(木)草丛生。为了保证茶籽的高产,队里每年至少要对茶树林全面进行一次修整,对于个别杂草生长得很快的地方甚至一年内要整理好几遍。趁着离插秧还有一段时间,队里决定利用农忙中的这点空闲,将队里的茶籽山好好的修理一遍。
虽然这条进山的路去年冬天已经修整过,可现在已经全部被树苗、杂草封得个严严实实,不少树丛都已超过了人的身高,要是不熟悉这个地方情况的人,还以为这里根本没有进山的道路。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老队长显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于是将人分成几拨,分别由队委会的人带着分段进行清理。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蓝幽幽的天空像是刚被清洗过一般看不到一丝云彩,蔚蓝之中透着几分白色的光亮;就连太阳似乎今天也起得较早,出山时虽然也是满面红光,由于没有了平日里那满山雾气的熏蒸,脸色看上去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农历四月本来就是“中春”的最好时节,在和熙的春风呼唤和温暖的春雨滋润下,满山的树木像是憋足了劲似地争相着直往枝头外迸,奋力地拼抢着山林中的每一寸空间,把整个大山笼罩得一片苍翠欲滴;那些竞争不过大树的花丛们,只得委屈地躲在树荫之下,用它那独特的花语(香)向蜜蜂们呼唤,以求得它们的帮助……
“哇——!你们看,那一片映山红开得多好啊!”
“丽妃,又在装什么天真呵,一点杜鹃花也值得你那么大惊小怪吗?”
章强嘴里一边说,提着锄头一边向杨丽芝走过去。杨丽芝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两眼怯怯地看着章强本能地向旺春来身后躲去。本来还十分神气的章强,好像突然发现了身前的旺春来,这时的他就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那股子神气劲一下子就蔫了下来,他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旺春来,心里有话嘴里好像又无法说出来一般。
旺春来装着没有察觉到章强的变化似地,她两眼凝视着前方,显得很随意的笑了笑说:“是呀,那片映山红真是开得好看啊!”
听到旺春来这么说,杨丽芝从她身后绕了出来,对着章强一扬头说:“哼!不知风花雪月的家伙,你看春来姐是你这个样子吗?”
杨丽芝还想说什么,这时旺春来暗暗地捏了她的手一下,杨丽芝本能反应的转过脸来,当她看到旺春来装出一副毫不知晓的模样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魏教授您来啦!”
章强忽然看到魏教授朝这边走来,他笑着迎上几步招呼道;当他看到魏教授后面跟着莫跃进时,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难怪,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不知何故莫跃进与魏教授的关系一直相处得不是很好。自从年初时魏教授因赵兰香生日之事被公社处分以后,不知什么原因莫跃进与魏教授的关系反而变得越来越亲密。有人说他过去所以疏远魏教授,是因为自己家里的出身不好,与他交往害怕因此而受到影响。自从魏教授那次出事之后,大家都在猜测那是他干的,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莫跃进因此才跟魏教授走得近了。虽然其中不乏这方面的原因,但事情也并不完全如此,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他好像新发现了一些什么似地?当然,具体的情况也只有莫跃进自己心里明白。不过魏教授自从那时被遣回生产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中学了,公社中学开办高中班一事也因此被搁置了下来。听说为了这事,好几个大队的人都去过公社请愿,要求公社尽快落实开办高中班这件事情,弄得公社领导都十分尴尬。据说早些时候大队干部还来找过魏教授,要他尽快写一份关于开办高中班的策划书;可魏教授觉得自己的这次处分实在太冤,开始时他并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奈不住大队长的面子只好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为了尽快完成这份策划书,他只得将给知青上课的课程也临时停了。当然这事也得到了知青们的理解,他们认为既然上面派人来叫他重办这事,这就说明了公社已经不再追究了那次对魏教授的处分了。不要说是赵兰香,就是队里所有的知青过去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很是对不起魏教授,就因为这事的出现,大家对他的愧疚似乎一下子也消减了许多。再说能够在公社开办高中班,对于本地的村民来说真还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换上谁又不会十分高兴呢?队里的知青们当然会打心底里给予支持,为促成这样一件大好事暂停几次课又算得了什么?为了这事,梅兰和、单艳军、舒丽萍等人还每天晚上去魏教授家,尽量地帮助他来完成这个任务。经过大家一段时间的努力,就在前天上午,魏教授把已完成的策划书交给了老队长,之后,老队长就立马派人将它送往了公社。
单艳军看到魏教授,提着锄头笑着从旁边走了过来,并一边招呼着说:“这么急着来出工干什么,难道您的策划书写完了?”
魏教授笑了笑说:“前天就已经交上去了。反正如今没事,在家里歇着也是歇着,还不如来出工活动活动筋骨,也算为队里做点贡献嘛!”
听到魏教授这话,莫跃进带着一副关切的眼神看着他说:“什么活动筋骨,您还嫌累得不够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保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哟!”
莫跃进说完,这时看到大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瞧着自己,顿时觉得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身上似地;他不自觉的活动了一下身子,像是要从身上卸掉那目光里的重担一般。接着,他显得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耷拉下头看着地下。
见他这般模样,大家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纷纷地将看他的目光收回。其中还是章强反应较快,他用手轻轻地捅了一下身边的赵兰香,有意地拉着腔调说:“兰妹,你在发什么呆呀!是不是又在想梅哥啊……”
话说到一半时,章强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用眼光瞄了旁边不远的舒丽萍一眼,半张着嘴好像要把涌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似地。
赵兰香被章强这么突然一捅吃惊地转过脸来,本能地举起手就要往他身上扑打下去;当看到章强这一副直愣愣的模样时,又忍不住抿嘴一下笑了。之后,她慢慢地将高举的手放了下来;片刻之后,她冲着章强昂起头指着身边的旺春来说:“春来姐,你可要好好的管管章强这家伙,别让他老是欺负咱姐们呀!”
旺春来忍不住“扑哧”一笑,举起手在赵兰香身上拍打了一下,笑着说:“活该!”
莫跃进在一边看见,小声“哄”地一声笑了。旁边的章强斜着眼瞄了莫跃进一眼,然后将眼珠往回一轮撮着嘴连连地巴咂了几下,之后一抿嘴笑了。
“诶——,今天小梅为何没来?”魏教授朝人群中扫了一眼之后说道。
不等别人回答章强就第一个抢上来说:“他不是在大队医疗站嘛!按照以往的规矩可能要待到队里插完早稻的时候才会回来。”
听到章强这么一说,魏教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他拍着额头“喔”了一声笑着说:“你看我这记性……,小梅不是赤脚医生嘛!真是人越老越不中用啦……”
“您老什么,也才五十岁呀!我爹都比您还大了近十岁嘞!”不等他说下去,章强马上就接上话来说。这时章强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略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对着魏教授问道,“您交上去的策划书有回信了吗?……”
“哪有那么快。”魏教授说完笑了笑,之后他看了大家一眼说,“明天起你们恢复上课,趁着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以后每天晚上七点半开始九点半结束,力争在月底之前把要学的课程全部上完,说不定以后中学开办高中班的筹备工作还用得上你们呢!”
“好啊!——”
听到大家一片欢呼,这时老队长从那边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冲着大家说:“什么事情能让你们这么高兴呀!哦——,老魏,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魏教授笑了笑说:“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就算是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嘛!”
这时章强走到大家的前面,笑对着老队长问道:“老队长,咱们公社开办高中班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定下来啦?”
“嗬——!没想到你还关心起这件事情来了,是不是想上学呀?”看到章强被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笑着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说,“看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开句玩笑脸都红了?其实事情是这样,老魏的策划书早几天我就叫人送到了公社,书记说等开完公社党委会就会给大家一个答复,估计这事还是有戏。大家好好干,如果这事要是真的成了一定少不了代课老师,到时候我会推荐你们去中学的。”
老队长说完,招手将几个队委会的人叫到了一块,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分工之后,大家就各自带着自己的一拨人分头干活去了。
考虑到女同志体力较弱,就由妇女主任带着她们去林边干着修草皮的工作。本来赵兰香她们也不愿意离开,可既然队里做了安排也只好服从的跟着去了。
看到赵兰香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章强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你哥暂时还走不了呢!不过兰和哥就很难说了……”
这时他见舒丽萍忽然转过身朝这边看来,像是立刻意识到什么似地立马将后面的话打住了;迟疑了一会之后,他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埋下头修理着脚下的杂草。
“丽萍姐你快来看呀,这是什么东西?”
听这声音好像是树丛那边杨丽芝发出来的,赵兰香一听连忙拉了舒丽萍一把;并扭过头来冲着章强耸了一下鼻子做了个鬼脸,之后俩人随即就去了林子那边。
章强冲着她们的背景撮着嘴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吔”地一笑继续干起活来。
魏教授一边锄着地,像是很随意的问道:“小梅这次招工的情况怎么样,都过去二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回信?”
莫跃进接上话来回答说:“招工表填了好久,身体也验了,就剩下政审最后一关。听说这次体检过得很顺利,那些医生都一个劲的夸他身体好,只要等到政审下来之后估计不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唉——!真是好人有好福啊……”
单艳军放下手里的活,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这是一种用白纸简装的《经济牌》香烟,每盒价格仅为8分,是当时香烟中最便宜的品种。他抽出一支正要点燃时,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带火柴,于是笑着朝莫跃进身边走了过去。
旁边的章强看到,笑了笑说:“你也抽这种烟啊?……”
“有这种烟抽就不错了,让我上哪里弄钱去。”
魏教授在一边看到,微笑地对单艳军说:“小单,你以前不是不抽烟吗?”
“唉——!我也不想抽啊……”单艳军轻轻地叹了口气,低着头说,看那神态,好像满肚子委屈憋在心里无法说出来似地。之后,他叹了口气显得很有感慨地说,“这些年来虽说很辛苦,可大家都在一块也没觉得什么,如今眼看着梅兰和就要招工走了,心里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不是滋味……,唉——!怎么说好呢……”
单艳军说完,随手将纸烟衔进嘴里,接着将手伸向了莫跃进。
莫跃进知道他是向自己讨要火柴,于是连忙将手伸进口袋里去掏;当他将手从裤口袋里抽出来时,一个纸袋也跟着被带了出来。而后他把火柴递给单艳军,显得很有同感地说:“是呀,如果大家都不走也没事,可只要走了一个人心里真还不是滋味啊!”
章强本准备说什么,这时看到一个信封从莫跃进的口袋里掉出来,他连忙从地下捡起来还还给了他,并随口问道:“你那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封信吧?”
莫跃进伸手接过信封,看了章强一眼之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说:“这是昨天下午收到家里的一封信,我娘说过一段时间会来这里一趟。”
说完他用眼光瞄了旁边的魏教授一眼,那眼神看上去好像有些怪怪的。
“什么!你娘过几天要来这里?好事呀!”章强显得很是兴奋的说。
“你娘要来这里么,哪天到呵?”魏教授显得有些吃惊的看着莫跃进,那神情看上去好像很感到有些意外似地。
莫跃进抬眼看了魏教授一眼,耷拉下眼皮说:“具体的日子我娘在信里也没说,大概就是这个月底以前吧。”
“这是好事啊,你得好好准备准备!诶——,听说你娘也是老师,是真的吗?”
“回国的时候她在大学教书,现在已经调到教育局工作了。”
听到莫跃进这么说,魏教授顿时显得很有兴趣地问道:“嗬——,原来你妈妈也是海归呀!她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的?”
见到魏教授这种情绪激动的样子,莫跃进一时都有些愣住了;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看着魏教授说:“我娘是五一年带着我从美国回来的,当时我哥哥才三岁,为了回国找我爸只好把哥哥托付给了爷爷家……”
不等莫跃进说完,魏教授急忙打断他的话说:“五一年从美国回来,你娘叫什么……”
就在魏教授还要问下去的时候,这时突然从林子里传来一阵叫喊声:
“不好了,有人被蛇咬啦!”
在大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时只见旺春来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一边不停地往这边招着手,虽然离得较远听不清她嘴里说什么,但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她很着急。
章强一见,连忙朝她跑了过去,嘴里一边问道:“春,怎么啦?”
“丽萍姐让蛇给咬了,你们赶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舒丽萍让蛇咬了!严重吗?”单艳军马上接上话来说。
在场的知青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全都慌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魏教授一见这情况,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说:“大家先不要着急,也许情况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么严重,我们还是先赶去那边看看再说吧。”
魏教授说完,第一个动身就朝那边赶去。看到他渐渐离去的身影,大家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于是一窝蜂似地跟着追了过去。
情况原来是这样,自从她们一帮女的跟着妇女主任来到茶树林之后,舒丽萍她们几个知青就被安排到茶树下除草。由于这里还是去年冬天清理过,加上春天草木长得又快,虽说茶树已经挤得密不透风,可下面的杂草却有半人高,挤密得几乎看不见地面是什么模样。由于大山中常年是草木密蔽,因此蜈蚣和蛇是这里常见的动物,大家也就见惯不怪;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去招惹,它们也不会主动来攻击人类。按照要求,舒丽萍拿着柴刀砍伐茶树下的草木,因为草丛太密,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情况。正当她一刀砍下去时,也许不知情惊动了躲在下面的山蛇,这时只见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蛇来,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那里发愣时,那条大蛇突然窜起来咬在她的手上,吓得她大叫一声本能反应地将手往旁边一扬,那条一米多长的银环蛇顿时被甩了出去,直接砸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昏死过去;就在大蛇甩出去的一瞬间,它的一颗毒牙也被掰断留在舒丽萍的手上。
旁边干活的赵兰香听到舒丽萍的惊叫声连忙跑了过来,当她知道舒丽萍是被蛇咬了之后,顿时吓得全身都软了,差点自己也要瘫倒到了地下,可嘴里还在不连串地呼唤着旁边的人。旁边做事的人听到赵兰香的呼叫之后,纷纷地向这边围了过来,没一会她们的身旁就聚集了许多人;当有人发现旁边的树下还有一条摔昏过去的毒蛇时,在场的妇女顿时都慌了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还好,没一会魏教授他们一帮男人们就赶了过来,这时在场的人总算放下心来。可能是因为咬伤舒丽萍的是一条银环蛇,这种毒蛇的毒性很强,由于该蛇的毒液属于神经性毒素,因此具有一定的神经麻痹作用,虽说舒丽萍当时吓得全身发抖,可实际上伤口并不感到十分疼痛。在大家的一致安慰下,舒丽萍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接着,她又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向大家一一述说;并且还说伤口没有流血,只是微痒也不感觉到疼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看着的人都感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只有魏教授,虽然表面装着没事一般,可从他握着舒丽萍微微发抖的手就可以看出,其实他心里的压力一定挺大。看到旁边那条被打死的银环蛇,和舒丽萍手上留下的毒牙,虽说他学的不是医科,可人家一个堂堂的教授这点基本医学基本知识还是有的,这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一定知道舒丽萍受的伤并不轻;只是因为这种蛇毒为神经性毒素,所以当时的伤口并不会感到很疼痛,如果不进行及时救治后果会十分的严重。接着,他十分小心地拔出在舒丽萍伤口上留下的毒牙,又从腰上解下系裤的布带,在离她手上伤口四五寸远的地方绑了好几圈,以防止毒素快速进入全身;之后又将她带到一条山溪旁边,一边挤出伤口里的瘀血,一边用清水不断地清洗伤口,同时还不断地用好话来进行安慰,为的是让舒丽萍尽量保持情绪的稳定,这样对治疗蛇伤有一定的好处。
这时一个村民抓着一大把草药跑了过来,他在溪水里简单地清洗了几下之后,于是抓起一把就往嘴里送。魏教授一眼就认出那是村民常用来治蛇伤“七叶一枝花”,知道这是一种毒性不小的草药,于是连忙出口制止道:“欸——,狗崽,那药不能吃,它有毒啊!”
“没事,我不吃,只是放嘴里嚼烂,要不怎么敷在伤口上呀!”
“嚼烂也不行,万一中毒了怎么办?来,你拿过来,我有办法处理!”
那个叫狗崽的年轻人看了魏教授一眼,带着一种无奈的笑朝他走了过去,然后把手里的草药交给了魏教授,之后说:“我们这里被蛇咬了都是这么用口嚼草药的,只是嚼过之后嘴唇会感到有些发麻,可也没见他们中过什么毒呀?”
魏教授从他手里接过草药,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将它洗干净,然后将草药放在上面敲碎,一边说:“要知道七叶一枝花是有毒的,而且毒性还不小,如果不小心吃下去,很容易导致急性中毒!当然,只要口腔内没有破损或是伤口,快速的嚼几口就吐出来也不至于造成中毒,可这样做也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口内有个伤口,自己又不知情,那样后果就会很严重!不就是要将它搞碎嘛,你看这样不就行了么?”
将草药捣碎之后,魏教授将它敷到了舒丽萍的伤口上,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包裹物,他只得从溪边找了几片面积较大的青叶包在外面,然后解下原来扎在伤口之上的布带将其包扎。之后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说:“你现在感觉怎样?”
“感觉还可以,只是伤口有点痒,说话好像有些……”
听得出,这时的舒丽萍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迟滞;她本想把这种感觉说出来,可又觉得这种感觉与蛇伤根本不着边似地,于是把要讲的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
魏教授看到这种情况,虽然觉得有些异常,毕竟人家不是专业医生,对于病症的具体细节也不是很清楚。为了保险起见,他建议将舒丽萍送到医院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考虑到公社卫生院离这里较远,大队医疗站虽说技术条件没有公社好,可那里终究还是一个专业医疗的地方;加上目前来看舒丽萍的伤也不是很重,这里离村子又近,来去也很方便。在征得舒丽萍的同意之后,大家决定先将她送去大队医疗站治疗。
由于这里地处深山,村民被蛇咬伤的事件也并不少见,可是大家对于毒蛇咬伤的处理及救治方面的知识却又是非常的有限;加上平常因蛇伤真正致残和致死的这种现象又很少见,因此也就没有引起大家的足够重视,这样更加导致了村民们对这个方面知识了解的兴趣,因而使得村民对于蛇伤的急救知识比较缺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舒丽萍也没有明显的发病症状,出于对路上安全的考虑,老队长决定派单艳军和赵兰香一同陪护。
虽然这里到大队医疗站不到二三里地,可路程却不太好走,大多是一些崎岖不平的山路,走起来也十分的费劲。开始时舒丽萍还没有觉得有太大的不适,可走了不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她渐渐地感觉到全身乏力,连眼皮都下垂得有些睁不开了,一双腿就像不听指挥似地迈不开;甚至后来连出气都感到十分的吃力,好几次她都想就地坐下来休息。
细心的赵兰香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因为害怕说出来会加重舒丽萍的心理负担,因此一直憋在心里忍着没敢说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扶着她一块行走;可走着走着,赵兰香感觉到架着她的手越来越沉,到了后来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旁边跟着的单艳军好像也觉察到了什么,他二眼直视着舒丽萍,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舒服吗?那就先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吧!”
舒丽萍显得十分无力的看了单艳军一眼,走几步之后就在原地站下了。
“丽萍姐,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赵兰香费力的托着舒丽萍的手,眼睛四下找寻着歇息的地方。就在这时,只见舒丽萍身子痿软的不断往下倾,她一时架不住心里就急了,嘴上连忙说,“诶——,丽萍姐你怎么啦?……”
一旁的单艳军看见,急忙跑了过来一把搂住舒丽萍下沉的身子,然后将她抱到路旁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并且以他的身体当靠背,让她斜躺在自己的身上。
“丽萍,你到底觉得哪里不舒服?有什么就说出来,可不要硬挺着啊!”
这时的舒丽萍脸色苍白,全身瘫软地靠在单艳军身上,略张着嘴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似的。她半眯着眼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可看上去还是显得相当困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斜视着单艳军说:“特别难受还是不觉得,不知为什么就是感到老有些接不上气似的,全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劲。欸——,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其实这是由于蛇毒引起的一种重肌无力症状,因为银环蛇提携带的是一种神经性毒素,当这种毒素进入体内后,累及NMJ突触上的乙酰胆碱受体,从而导致神经与肌肉联接接头传递障碍所导致的结果。单艳军他们又没学过医学,自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更不知其中后果的严重性,可凭着他们的直觉,还是觉得要赶快将舒丽萍送到医院去。
单艳军虽然看出了一些问题,可表面还是安慰她说:“既然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就好。是这样,去大队的路也不好走,加上上午干了那么久的活想必你也有些累了,还是让我来背你吧,这样你就会感到轻松些。”
他见舒丽萍仍然躺着不动,知道她不想麻烦自己;于是示意地朝赵兰香丢了个眼色,随后弯下腰去就要背她,嘴里一边玩笑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背妹不是很正常的嘛!你总不能要兰香来背吧?看她那苗条的身体,可是中看不中用啊!”
“讨厌!”
赵兰香一边扶着舒丽萍,扬起手在单艳军身上拍了一下;单艳军也不避让,缩着头硬着头皮接受了她这一下,之后笑着冲她做了个鬼脸。舒丽萍也忍不住被他们逗哏得笑了;她溜着眼笑看了他俩一眼,然后挪动身子往单艳军背上扑了上去。
“好——嘞!我们出发了!”
单艳军一鼓劲站了起来,背起舒丽萍就往直接朝大队医疗站赶去。
这里地处山区,地广人稀,村民居住又比较分散,最远的村庄离公社卫生院甚至都有好几十里地;加上山里的道路崎岖,交通又十分的不便,基本都靠步行为主,因此要想去一趟公社卫生院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为了保证患病的村民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公社在每个大队都设立了医疗卫生站;由于当时的医务人员有限,只好从各个大队抽调一些人来公社卫生院培训,毕业之后又放回原地当“赤脚医生”。尽管这些赤脚医生专业水平有限,可总算从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僻远乡村村民看病难的问题。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各个点的医疗质量,公社卫生院还会定期派专业医生前去巡视。今天正好是公社卫生院派人来林源大队巡检的日子,有个姓林的医生一早就来到了大队的医疗点,按照规定他将在这里待上一天,指导和配合点上的赤脚医生的工作。
林源大队医疗点有二个赤脚医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均采用轮流值日;这个星期轮到梅兰和值班,也是他本周轮值的最后一天。由于这段时间病人较少,从早上到现在也没有接到几个病人。一时闲了,林医生从口袋里掏出铁烟盒,打开时见里面空了,他笑了笑将铁盒顺手放到了桌上。看到林医生的香烟没了,梅兰和连忙起身去隔壁代销点替他购买。买完香烟出门,他偶尔一抬头,老远看见单艳军背着人与赵兰香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梅兰和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赶紧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梅兰和就大声的问道:“兰香,这是怎么啦?”
听到梅兰和的问话,赵兰香看了喘着粗气的单艳军一眼之后,连忙朝他跑了过去,显得很是焦急地说:“梅姐早上出工时被蛇咬了,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啦!”
“什么,丽萍被蛇咬了?什么蛇咬的呢?”梅兰和一边说,一边朝单艳军赶去。
赵兰香面带难色地说:“具体什么蛇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毒蛇就是了……”
梅兰和见这时的单艳军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于是连忙将舒丽萍接过来背到自己身上,然后急忙小跑着向大队医疗站赶去。
单艳军将舒丽萍让给梅兰和之后,站在原地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看那样子已经快累得不行了;接着,他又连连地咳喘了几声,喘着粗气说:“她是被银环蛇咬的……”
单艳军还要说什么,见梅兰和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背着舒丽萍拔腿就走了,他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之后就连忙追了上去。
等到他们赶到医疗站时,这时的舒丽萍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林医生简单地询问了一下病情之后,马上对病人的伤口进行了紧急清洗处理。由于医疗站的医疗条件十分有限,根本无法对病人进行紧急抢救;加上眼前的舒丽萍的病情十分危急,林医生决定立刻将她送往公社卫生院进行救治。虽然医疗站到卫生院也不过六七里地,可这段路程都是一些乡间小道,根本无法动用交通工具,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担架进行人工护送。还好,这时正好有梅兰和与单艳军在场,加上还有林医生与赵兰香的协助,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很快就将舒丽萍送到了公社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