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猪肉汤

我儿时因家里经济拮据，平时要吃上一顿猪肉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逢端午节前的某个清晨，总会看到屠夫兼商贩的人挑着猪肉来到村中叫卖。他们先是在村里走上一圈，然后把猪肉挑到村中放在木案板上，一块一块地摆放出来，有猪头、猪身、猪肺、肥猪肉等。堆放在木板上的猪肉任由村民挑选。屠夫总会附上一句：这是隔壁村某某家喂养的猪。其目的是让村民放心购买他的猪肉。

屠夫叫卖猪肉声自然引来了村民们的观看，每到这时，母亲总会随着其他村民一道来到摆放有猪肉的案板前，看看这块猪肉，指指那个猪头，挑挑那块猪身，再问问排骨价格，在得到屠夫明确的回答后，总会用手比划着，选上一块价格实惠且外表好看的带皮猪肉。当时购买的猪肉多数是赊账。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肥猪肉，售价比瘦猪肉还要高。

短短几个小时，待村民挑选好猪肉后，屠夫总会用稻秆条帮他捆好猪肉，以方便村民提回家。记得母亲每次手提着红白相间的嫩肉往家赶，被我看到后，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总会上前争抢着要把猪肉提到厨房，然后放在砧板上，紧接着会用小手摸摸猪肉。母亲总会说上一句“别添乱，到一旁玩去，中午会做给你吃”。

到了中午做饭的时间，母亲把洗干净的猪肉放在砧板上，然后拿出那把使用了多年的菜刀切割起来，待切到猪皮时，发现菜刀实在不利，切起猪肉来要费很大劲。于是，她拿起手中的菜刀转身就放在灶旁边的大瓦缸上来回地磨了起来，前后不到2分钟，又把磨好的菜刀开始切猪肉。值得一提的是母亲通常会把猪肉表面不平整的碎肉切下来，然后把剩下的大块猪肉用食盐腌制，留着节后的日子慢慢吃。

母亲把切好的猪肉片放在碗里，加上适量的食盐和少许酱油，放着腌几分钟，目的是让调料渗入猪肉，吃起来更有味道。接着洗几根葱切成葱花，然后在锅里放上两大碗井水，开始制作猪肉汤。接下来是生火，我总会自告奋勇往灶膛里加柴。几分钟后，锅里的水被灶火煮得沸腾起来，母亲把加有配料的猪肉片放进沸水里煮。又过了几分钟，从锅里飘出来的香气绕着灶台，热气腾腾，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香味，味道香甜，诱人至极。紧接着，母亲把切好的葱花放进猪肉汤里，加上少许味精，一道美味可口的猪肉汤算做好了。

上菜开饭，兄弟姐妹争相坐在八仙桌上，端着盛着满满一碗的米饭，等母亲把一道热气腾腾的猪肉汤端上桌。待猪肉汤上桌后，发现满满的猪肉汤里面，猪肉非常少，不免心里有些落差，偶尔也会埋怨母亲，为何不放多一点猪肉，还哭闹着要母亲把留下腌制的猪肉明日煮完。我当时的观点认为端午期间的天气比较热，腌制的猪肉很容易变坏，甚至发臭。但母亲总会面带微笑，拿起汤匙在猪肉汤里捞上几片肉放在我碗里，嘴里不停地安慰说“等到过年，一定会做大碗大碗的红烧肉让你吃个够”。

生气归生气，看着母亲放在碗里的猪肉片，鲜味扑鼻，我再也按捺不住了，赶紧用筷子夹起一片猪肉往嘴里塞，像几天没吃东西似的。如今想想，猪肉汤的味道除了与当时的环境和用的井水有关外，更多是喂养猪的饲料它是来自家上山挖的野菜（自己曾外出挖过几次野菜，但多数是女孩干的事）。就算是现在农村自家圈养的土猪，还是与儿时喂养的不同，因为当年养的猪是要放到山上去吃野菜的，猪肉特别鲜美。

全家人喝着猪肉汤，无比满足、温馨。敦厚的父亲看着我们喝着香喷喷的猪肉汤，狼吞虎咽地吃着米饭，免不了有几分得意。因为我们平时吃饭的确很慢，主要是因为没有可口的下饭菜。今天终于可以让自家的儿女吃上一顿猪肉汤，自然是自豪的，从父亲久违的笑容和神情中就知道。

随着时光流逝，不知哪天开始，村民发现自家养猪根本赚钱不了，且喂猪是件很辛苦的事，一天早中晚三顿的猪食足够让人忙上大半天，待活猪出售后，细算下来，根本赚不到钱，但考虑到全家人吃剩的饭菜，也就不会用单纯的利润衡量养猪成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新闻报道，利用饲料和科技手段养猪，可以迅速地让猪长膘，且能发家致富。再后来，村民纷纷效仿着用饲料和科技的手段养猪。从这个时候开始，发现吃到的猪肉也越来越没有儿时的味道。

猪肉的味道变了，但母亲制作猪肉汤的场景历历在目。直到现在，我偶尔也会从市场购买些猪肉回来，照着母亲当年制作猪肉汤的方法制作，但煮出来的猪肉汤，吃起来总找不到儿时的那个味。就算是回到老家，也找不到像以前用井水和正宗土猪煮的猪肉汤。为此，儿时猪肉汤的味道只能在记忆中慢慢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