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老乡亲

有人说：压碎一个人的头需要500公斤的重量，击碎一个人的心只要一句话。记得儿时的我总会被父亲抛到空中，在离开父亲的双手后，虽然有点飘飘然，但还是在咯咯地笑，因为自己的内心知道，父亲一定会用他的双手接住我。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一声声喊我乳名……”每次听到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时，一个久别的家乡江西南丰紫霄镇藕塘村浮现在眼前。

清晰地记得1995年冬季的某一天，我怀揣从父母藏钱罐里偷来的1000元，抱着想干一番事业的梦想和理想的我来到了县城，哪知事业还没起步，钱就花光了，只好南下广东打工，由此步入打工生涯。打工的日子是充实的，但也是失落的。失落时，最有力的精神支柱来自家乡的亲人。每每想到父母为了节省3元交通费，挑着一担米到县城出售的场景，就会很珍惜自己赚来的每一分钱，这也是自己对父母最好的回报与孝心。

因家境贫穷，长得面黄肌瘦的我在父母眼里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加上我比较调皮捣蛋，总不让父母放心。于是，他们时常对我说一些气话：“还好我生了9个孩子（5男4女），如果依靠你来抚养我们过老的话，我可能什么都吃不上。”此话不假，如今想想在尽孝心上，自己做得的确不够好。自外出打工后，很少回老家看望父母，只有在自己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情况下，才会想到父母，回家看看农村纯朴的父老乡亲，由此父母和家乡成了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

记得2004年国庆节前夕，一种预感告诉我，必须回老家一趟，于是自己买好广州到抚州的汽车车票，在经过近2天长途汽车的颠簸后，终于来到了每三年才回一次的家乡。回家的感觉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但这个时候的心情非常沉重，“沉”的是家乡不改的乡音，“重”的是我照顾不到年迈多病的父母，最为“沉重”的是始终没为家乡的建设做什么贡献。

人虽然很疲惫，但心情是愉悦的。当我踏足童年曾经走过的乡村小道，浮现在眼前的是乡亲们一张张被太阳晒得黝黑、布满皱纹慈祥而纯朴的面孔。在进村的路上，一直叮嘱自己要克制，原因是自己每次回家乡总会激动得掉眼泪，因为怕见到家乡贫穷落后不改的面貌，怕见到比自己想象中老得更快的父老乡亲，怕父母千言万语的嘱咐。

山还是那个山，村还是那个村，唯独的人自己都认不出来，乡亲们看到我的时候，半天都不敢喊我，停住脚步上下打量我好长时间才冒出一句：“这不是奀奀（ēn乳名为瘦弱的意思）吗？”我一边回答是的同时，心里激动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因为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与时隔3年前的他相比苍老了好多。当年的他还是一位精干的中年人，在岁月和病魔的摧残下，也不再有健康的体魄，真乃岁月不饶人。自己站在他面前，给他的感觉是惊讶的，“惊”的是我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讶”的是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瘦弱调皮的小男孩，如今，我变成了大肚凸显的胖墩。就在我们聊得正欢的时候，早已被赶来的乡亲们围了上来，问寒问暖，这才感受到回家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来自父老乡亲最真挚的问候。

与村民简单地攀谈问候后，老远就看到父母站在门口迎接自己，走近细看，才发现父亲的脸上血色很少，脸上除了皱纹加深外，脸的肤色已转化为竭黑色，腰背也明显驼了下来。与3年前相比，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每说一句话都喘不过气来（他很早就有哮喘病）。此时再也控制不了我的内心，在喊出爹娘的那一瞬间，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清楚地记得，2004年10月2日回到家乡的，在家短短的4天里，父母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既然外出工作，就不用再为我们担心，我们还可以照顾自己，只要你好就是回报我们最好的孝心。”我深感这句话的含义和分量，更加坚定了工作态度，不停地为自己鼓励加油：“我能行，我能做到。”是的，4天的时间很短暂，但每次在与父老乡亲交流时，他们除了关心我在外面的生活外，更多的是鼓励我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做出成绩来回报家乡。俗话说“男儿有志在四方，要干就干出个模样，要闯就闯出个名堂”。但做人要本分，多宣传和发扬祖辈人艰苦朴素的创业精神，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工作，进而为家乡建设做出有益的贡献。

在家的时光是美好的。10月5日清晨，我乘坐乡村巴士到了县城，再转长途汽车准备回广州时，大约是早上九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村里用电话打说我父亲于今天早上过世，也就在我走后不到2小时。消息传来，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按道理我可以办理退票的同时，给单位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回家送送我父亲是做儿子应尽的义务，也算是给我和家人的一个交代。但是，最后的结果我毅然选择了后者，这也许是我最愚蠢的一次选择，所以我自责过、内疚过。只能对良心发问：“你还有没有良心，父亲生前没得到你得好好照顾，死后都没有送上一程。”

每每想到我没能去送父亲最后一程这件事，我心里总不是滋味，可以说内疚一辈子。为此，我只能用文字代表自己的心情说：“父亲，请原谅你不孝儿子的选择。”但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干好本职工作让您欣慰，待儿回家好好在您坟上捧一把新土，走好，我的父亲。

儿，长泉2006年6月9日于南京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