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的燕子

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每年春天都会有小燕子飞至各家房梁上做窝。大人们说，燕子是吉祥的象征，到谁家做窝，就会为谁家带来好运。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在一大早的时间打开大门，待燕子晚上回家后，才关上大门，配合着燕子外出觅食。有些农户还特意在大门上方挖个洞，以方便燕子自由进出。

儿时的我喜欢站在大厅里等着燕子来自己家里的房梁上做窝，燕子飞进家门后，总会在房梁前盘旋好长一段时间，接着就飞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一群燕子，它们叽叽喳喳，扑打着欢跃的翅膀，用笃笃的尖嘴在房梁上啄个不停，给家里带来一片活跃的气氛。最后，燕子选择了在避开主人进出入的房梁位置开始做窝，这样既避免了风的直接吹打，又不影响主人日常生活。它们在选好各自的位置后，燕子总会从春耕生产的田间里往复不停地衔来软泥，其间还掺进一些草皮，加以防固。修好窝后，有些爱漂亮的燕子，还会衔一些红黄相间的泥土，加以修饰。而它们每次出入，都小心翼翼地，从不把泥撒落在大厅里。

燕子来回穿梭在田间地头衔泥做窝，不几天，一个呈瓦罐形状的燕窝稳固地建造在房梁上。当然，燕子在建造自己鸟窝的时候，也会发生意外，偶有衔来的软泥不能与房梁融合时，燕子会着急地发出“啧啧”叫声，引起了主人的注意。有些主人看后，还会特意在房梁打几颗钉子，以帮助燕子把窝做得结实一些。正因这家主人把燕子当作自家的一员，才使得人与燕子和谐相处。一旦主人发现燕子晚上没有回来时，总会等着它回来后，才关上大门休息。为此，燕子一旦选择在某家做好窝后，以后每年都会归来与主人共同生活，繁衍自己的后代。如果新来的燕子进了谁家堂门，发现已经有同类占据了，就会找其他的地方建造。

平淡的日子随着时间流逝，直到燕子的叫声变得呢喃细语，这才发现燕子在孵化燕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能听到窝里有雏鸟鸣叫，尤其是燕妈回来时，窝里总会有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它们拉着长长的脖子，露出红嫩的舌头，等着母燕把食物喂入自己的嘴里。燕妈妈则张开微微扇动的翅膀悬在泥巢边，迅速把食物送进了雏鸟嘴里，雏鸟立马吞食了起来，其叫声迅速地停了下来。有时，母燕歇在巢沿，瞅着雏鸟叫上半天，才能把自己口里衔的食物喂进雏鸟嘴里。母燕喂了半天，直到食物全部喂完，它还会站在巢沿边欢叫一会儿，再飞出大门，消失在村庄的天空。据说，母燕除了会吃上一些虫子来维持自身的体力外，还会把一些食物留在食囊里，待回来后，再喂给没有吃饱的雏鸟。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小燕子正准备学习飞行的本领，母燕站在窝旁的房梁上，叽叽喳喳，一个劲地鼓励着雏鸟飞出窝。再看雏鸟，它们先把头探出窝外，然后又立即缩了回去，畏缩好一会儿。接着不停地拍打着小翅膀，最后在母燕鼓励下，鼓起勇气站在巢沿边，奋力飞出窝来……结果它成功了，但它没有飞多远，就在主人家门前的竹篙上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意外的事发生了，只见它一不小心从竹篙上掉了下来，翅膀且不停地拍打着，想再次飞起来，可能是撞伤了翅膀，任凭它怎么飞蹦，都无济于事。站在一旁的我看到雏鸟掉落在地上，忍不住上前去捉它。雏鸟看到我逐渐向它逼近，它先是拼命地跑，待跑到墙角无路可逃时，全身都在颤抖……这种场景被站在房梁上的母燕看到了，它不停地扑打着强劲有力的翅膀，盘旋在我头上驱赶着自己，它叽叽喳喳地叫声，语速像是在哀叫，音调又像是骂人，不晓得有多伤心。至今为止，那次是我听懂燕子语言的唯一一次。后来，好在母亲及时赶回家，看到这一幕，被她大声制止了我的行为，还找来一根长竹竿，将雏鸟小心地送回了燕窝。最后我问母亲为何要制止我，她对我说，燕子是通人性的，如果你捉它的宝贝，在接下来的日子，它会叼小蛇回来吓唬我们。是的，燕子毕竟是小鸟，人们应该接纳它们，就像有农户说，在没有天气预报的日子，可以通过燕子飞的高度来判断是否下雨。此外，燕子还是捕捉害虫的高手，短短几个月，每只燕子都能吃掉几十万只害虫。当然，村里还发生过一些不和谐的场景，乡亲们经常会发现有些燕子死在田间地头，原来是残留的农药惹的祸。但时间总能冲淡一切，燕子在农户的厅堂里进进出出，继续和谐相处，一代又一代繁衍下去。

燕子选择在自家做窝是件喜事。对此，我总会在伙伴面前夸奖着自家燕子的好看，而对于没有燕子来家里做窝的伙伴，总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有时还会急得哭起来，总想着燕子为何不选择在自家做窝。再后来，村民居住的房子都采用了钢筋水泥建造，且出家时总会随手关上大门，连窗户都不轻易开，正是这样，燕子与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时至今日，燕子与人共处一屋的温馨，只能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