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晚上,村里的王大娘准会在自家的厅堂里点上两盏煤油灯,等着村民前来谈天说地、拉家常、讲鬼故事。集中在她家讲故事的村民,讲的多数是一些鬼怪、神话之类的传说故事,故事情节曲折坎坷,听了让人害怕。当年上小学的我很喜欢听此类鬼故事。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鬼节(农历七月十五日)前后的晚上,凉风习习,天上挂满了星星,皎洁的月光可以把人影照出来。王大娘早已在自家厅堂里摆好了凳子,铺起竹席,放好了扇子,等着村民的到来。村民们迎着晚风陆续到来,而富有刺激性的鬼故事就从拉家常开始了。
村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围成一圈,窗外的月色把整个村庄衬托得格外安静。大家知道,接下来要由村里最富有经验的大爷蛋里仔(别名)讲鬼故事了,有些胆子小的村民悄悄地溜回家了,好奇心极强的我心里尽管害怕,却不肯离开,只好紧靠着大人听鬼故事。讲鬼故事的大爷虽然识字不多,却能完整地继承上辈传下来的民间文化遗产,并有声有色地演绎给我们听。首先,他清了清喉咙,语音低沉说道:“古代有一名叫唐三联的男子,因杀人后被判死刑,执行死刑时,刽子手举起刀朝他的头颅砍下后,不见出血,头颅始终吊在脖子上,好是恐怖,就连刽子手也害怕,不敢再举刀。后有人建议抬口棺材,把他直接放入棺材。把男子放入棺材之后,发现棺材在跳动,又在他人的建议下,直接朝棺材中间钉几个大钉子,才算把棺材定住。”这个故事讲完后,接着大爷又讲道:“五年前,路桥村江边住有一户人,每到晚上见江对面有灯火晃动,主人前去看个究竟。待他来到江岸时,发现是一个手提灯笼的女鬼,蹲在那里不停地哭泣。只见她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随着鬼故事的情节不断地深入和变化,四周的环境变得异常起来,连坐在旁边的小狗、小猫也睁着眼睛立起耳朵,在认真地听着。此时,窗外的月色也在黑暗中变得诡秘起来,环境的变化很快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满眼是鬼的世界。大家面色凝重,围在一起的范围越缩越小。此时通过天井望天空,只见夜色笼罩的云彩像一个个鬼的身影在天空飘动。此情此景,由不得人不相信,总会不知不觉地紧紧抱住胸,生怕从那个地方冷不防地冒出个厉鬼把自己掳走。
“鬼”这个字,天生对小孩就有一种威慑力,加上当晚听完鬼故事已是晚上十一点,每到这时,我会觉得头皮发麻,不敢独自回家,又不好开口说出来。只好壮着胆子,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中,打开房门连衣服都不脱就钻进了被子里。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没有尿尿,但想想刚才的鬼故事,再也没有胆量下床尿尿,最后只能把尿憋在被子里。第二天,挨骂是自然的。
因为我听了鬼故事,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都不敢独自出门,担心会碰到鬼故事中的某个人物,如披头散发的“吊死鬼”,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圈套让自己钻,然后被对方套死。担心自己从池塘边走过时,被“落水鬼”拖下水,然后用泥塞住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最后被溺死;更担心张牙舞爪的恶鬼,伸手朝自己的心脏而来,连白天上山砍柴时,也不敢从坟地经过,总担心有鬼出现。总之,听完鬼故事后的几天内,到处浮现出鬼的身影。时至今日,我独自一人不敢进村中的祠堂,害怕祠堂中放置的棺材里跳出鬼来,怕被鬼附身。在我印象中,村中常有人被“鬼附身”、或者“丢了魂”。被“鬼缠身”人的症状,通常表现出高烧、畏寒、恶心、犯迷糊等表现。每到这时,家人总要请上村里最有“道行”的巫婆来作法,又是烧纸、又是叫魂、又是喝纸灰水的。说来也怪,不几日患者居然康复了。为此,我和小伙伴们常争论“鬼”这个话题,并试想把鬼的模样勾画出来。最后的结论是,鬼是人转化而成的,是人的灵魂转变的,只要看了他,总让人毛骨悚然。
至今,坊间有许多习俗与鬼有关,如七月半的鬼节,以及做梦的鬼门关,直到我看了《聊斋》这部电视剧后,对鬼有了重新的认识,加深了对“鬼”的好感。因为蒲松龄笔下的鬼都是真、善、美的化身,不是说“鬼”即谈“狐”,故事情节多数是人鬼之恋,他们离奇而曲折的爱情故事,总是那么打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