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的老树

园子里的老杏树死了，一如那曾经飘荡在树下的衣角，从此只留存于记忆中了。

小时候的老杏树枝繁叶茂，我每年都看着它枯木吐新，花落成雨，硕果满枝。然后踩到树杈上摘果子，一袋一袋地装好，和母亲一同送给街坊邻居。偶尔玩心大发，便趁着花期，和小伙伴们折几枝杏花，拿去街上疯跑。玩累了，就把花插在装水的玻璃瓶里。那时母亲每每唠叨我：“你折下来的每一枝花，本来都是要长成果子的。”我不以为意，只道杏花好看，所以想随手拿着。

升入中学后，我愈发没有时间顾及角落里的老杏树，也许久没有再同家人一起摘果子。偶尔站在墙边远远望几眼，或是在休息眼睛，或是读到了“沾衣欲湿杏花雨”这样的句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再可以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地玩耍。所有人都在为我每一次的考试成绩胆战心惊。以至于当我在周末做了一件自认为精致的手工艺品时，母亲的面上便如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而我终是顺着大家的期望，考上了市重点高中，顺利步入大学，丝毫没有注意到老杏树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直到前几年，它没有如约长出嫩芽，也再没有开过一朵花。我听到母亲惋惜地向父亲说，老杏树死了。曾经那些坐在门前吃杏子、聊闲话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总在树底下打闹的小孩子，也早已各奔东西了。后来，母亲在园里养了几只鸡，偶尔也会叫几声引起我的注意。老杏树依旧站立在阳光下，沉默在风雨中。我却不再像儿时那样喜欢在树下席地而坐。就连每次给鸡喂完食都要用力蹭几下鞋子，不愿沾一点泥土在上面。母亲是个全能的家庭主妇。春夏时节，外出打理各种果园和菜地，赚取工费；秋收时分，下地干活儿，手上能提，肩上也能扛；冬天相对清闲，却也要准备来年春播的种子。受她的影响，各种农活儿诸如掰玉米、铺地膜等我从小就会做一些，因此我理应对泥土，对这小园里的一切都不反感。

过了许久，我想明白了。小时候身边的许多人都喜欢在树荫下乘凉，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起聊天，因此我也是这样；长大后，同龄人都衣着整洁，忙着各自的事，我便也这样。或许人都是会变的，曾经的小小少年声称要改变世界，最后还是被这世界改变了。又或许，世事沧桑，几经变迁，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