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耕云
第一卷
第一章 深山瑶寨诵书声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一阵朗朗读书声从一座简陋的木屋里传出来。木屋不大,外面用竹篱围成一个院子。院内绿草茵茵像铺上了一张大地毯,院子两旁种了两排黄菊,时下正即深秋时节,菊花开得正鲜,远远地就闻到一缕花草的清香味。院门向南敞开,正中对着木屋。木屋用杉树皮盖顶,杉木板做的墙壁显得有些沧桑斑驳。
这是 湘南地方的一座瑶寨,名叫仙石寨,居住着近千户人家。寨子四面高山围绕 ,中间是一块近百倾的良田,一条溪水绕过村前向南潺潺的流出山外面。木屋着落在寨子西北边,里面大约有二三十个学童正在朗声读书。
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教书先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一本发黄的书教大家朗读。其人鹳骨高突,双眼有神,唇上胡须寸余长,面庞清廋微黑。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山上的落日,说道:“孩子们,今天就学到这里,下课吧!”顿时,二三十个小孩一窝蜂欢叫着涌出屋外,
一个男孩径自走到教书先生面前,说:“先生,我爹今晚叫你去家里吃饭,他在家中等你
。”教书先生一边收拾书卷一边应道:“好的,风儿,告诉你爹,黄大叔晚些就去。”他抬头看了小孩一眼,爱怜地说:”今天老师教你的课文读懂了吗?“
小孩昂头说道:“嗯,懂了一些。”
“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艺,只有刻苦学习,今后才能有所作为啊。”
“ 谢谢先生教诲,我一定刻苦用功读书。”
小孩十二三岁的年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英气。他叫唐迎风,是寨子里草药郎中唐玉德之子。那位教书先生名叫黄春山,三年前,唐玉德上山采药,在山崖下看见他浑身是伤命悬一线,遂将其背回家中悉心医治,经数月调理黄春山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健康,他自称是鄂地人,因访亲友不遇,在山中迷了路,一失足掉下山崖,幸得唐玉德相救才捡了一命。
此话是否属实唐玉德心中明白,因为从此人的伤口来看不完全是跌伤的,身上还有几处刀痕。但他心里虽然揣测嘴上也不明说。——医人医命乃医者本分,何必在乎别人的来路呢?好在此人重道义,知恩遇,又曾考中举人腹中墨水不少,见寨子里的孩子不识文,寨子里又没学堂教文识字,在唐玉德的帮助下就开了间私塾,从此安顿下来,教寨子里的孩童读书认字。山里的瑶民生活贫困,所收的学费只能勉以糊口。平日里无事和唐玉德喝酒闲聊,帮做些农事,如同亲兄弟一般,一晃已是三年过去了。
书塾距离寨子还有一段路,是一段崎岖不平的小径。唐迎风独自走在后面,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叫他,“迎风哥哥。” 他抬眼一看,是雪儿。
“雪儿,你干啥呢?”唐迎风问道。
“迎风哥哥,我们去摘桃子好吗?” 雪儿待唐迎风走近,气息微粗地说道。她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篓。
“摘桃子?好吧,我随你去。”
“那好,咱们走吧。”雪儿的神情很高兴。
“我爹叫我去地里采摘些桃子回家,他明早去圩上卖钱。”雪儿边走边说。
“桃子熟了吗?”
“熟了,都红红的,可甜了”。
雪儿是个长相俊美的小姑娘,瓜子脸大眼睛,两条长长的小辫子乌黑发亮。
两人来到山坡上的桃园,只见桃树上结满了鲜红的果子,枝条被果实坠弯了。唐迎风和雪儿挑选又红又大的桃子采摘下来,这样的桃子才能卖钱。
“迎风哥哥,读书好玩嘛?” 雪儿一边摘桃果一边说着,她的手很灵巧麻利,一会儿就摘了很多桃子。
“先生说,读书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知道更多的道理,长大了就能做大事。”
“喔,我真羡慕你呀,我一个字也不识得,书上的字就象小蚂蚁似的。”
“你为什么不去读书呀?”
“我爹说,女娃子读书没出息,不读的好。”
“你爹也是顽愚,女娃子也应该读书的,以后我教你读书习字吧。”
“ 那太好了,迎风哥哥。”雪儿显得很高兴。
不大一会两人已把竹篓装得满满的了,座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雪儿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递给唐迎风,唐迎风咔喳咔喳地咬着,那鲜红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下,象血液一般。夕阳渐渐西沉,天空布满绚丽的晚霞,雪儿的脸颊被晚霞染得绯红,似一朵刚刚开放的桃花。
雪儿是仙石寨寨民周大云之养女,十年前周大云夫妇去镇上赶圩,听见路边的凉亭有婴儿的哭声,进去一看,是个不满周岁的女婴。周大云之妻吴氏因不能生育,膝下无儿无女,看见乖巧可爱的婴儿,顿生怜爱之心把她抱回家怃养。雪儿长大后聪明伶俐,周大云夫妇甚是疼爱视如亲生女儿一般。
是晚,黄春山来到唐玉德家里喝酒闲聊。
唐玉德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草药郎中,尤以治疗蛇伤最神。瑶山多蛇,什么竹叶青五步蛇眼镜蛇银环蛇,都是毒性最强的,瑶民上山下地经常柀毒蛇咬伤,经唐玉德用秘法治疗尽能痊愈,他从不向寨民收取分文,深得寨民的称颂。
第二章 山中遇虎露身手
“玉德大哥,玉德大哥! ”唐迎风正在屋里背诵诗文,忽然听得门外一人急促地大声叫道。唐迎风出来一看,是雪儿的父亲周大云。
“周大叔,有什么事吗?”
“迎风侄儿,你爹在家吗?”周大云喘着粗气,急促地说道。
“ 我爹不在家里,他去很远的地方替人看病去了。”唐迎风说。
“这可急死人了,我家雪儿柀毒蛇咬伤了,偏偏你爹又不在家,唉!咋办呢?”
“周大叔不要急,我跟我爹学过一点医药,我去给雪儿看看吧。”
“那就劳烦侄儿了!”虽然周大云不相信唐迎风能治好雪儿的蛇伤,但除此之外更无人能治,也只好一试罢。
唐迎风进屋收拾了几样草药塞进一个布袋里面,跟着周大云走出家去。
二人在寨子里七弯八拐不一会来到周大云的家,走进一间昏暗的房间,雪儿躺在床上,只见她嘴唇发紫,肤色变暗,正在昏迷之中,她的左手虎口有一团瘀斑,肿胀得像馒头似的。周大云说,她是下地拔草时柀五步蛇咬的。
一旁的吴氏用手轻怃着女儿的脸,忧心地说道:“造孽啊,可怜的女儿呀,怎么遭受这份罪啊。”
“大婶,伱别担心,雪儿一定会好的!”唐迎风安慰吴氏说。
“风儿,你要医好雪儿呀。”毕竟她对唐迎风的医术不太放心。
“放心吧,大婶,雪儿就像我的亲妹妹,我会医好她的。”唐迎风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根细麻索,捋起雪儿受伤的手臂,用细绳勒紧她柔弱的手臂,以阻止毒气攻心。他拿出一把小刀在豆油灯的火焰下烧了烧,轻轻划开雪儿的伤口将毒液挤出。
这时雪儿已苏醒,她睁开眼睛看了唐迎风一眼,微弱的说:“迎风哥哥,你来了。”
“雪儿妹妹,你感觉怎样?”唐迎风一边替她敷上草药一边问道。他自幼跟随父亲替人看病,父亲也向他传授了一些医术医理,自然医疗蛇伤也不在话下。
“我浑身乏力,昏昏噩噩的。”雪儿气息微弱地说。
“有迎风哥哥为你医治,很快会好的。雪儿。”一旁的周大云说,他开始时为唐迎风的医术有些担忧,现在也放心多了。
唐迎风为雪儿包扎好伤口,又配了一副内服药叫周大云兑水煎熬,说还有一味草药没有了要上山去采些回来。
这味草药名唤七叶一支花,为治疗蛇伤要药,生长在深山密林之中,唐迎风随父亲去采过两次,山中尚有老虎野猪出没。每次去唐迎风都见父亲带着钢叉弩箭,说是万一遇上老虎野猪的也好应付。
唐迎风回到家里,带上一把挖药用的锄头和一个背篓就疾步出发了。
山路崎岖难行,一条溪涧在山谷间婉然流淌。唐迎风踩着水面上的石头快步而行,越往里走山路越是难行,山峰陡峭,两旁的草木掩盖了小径。这里人迹罕至,有的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全凭手足攀爬。
大约行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唐迎风来到有一片树林之中,上次他和父亲就是在这里挖的草药,他手握锄头四下寻找。突然,他发现前面有两团幽光,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老虎。他不由得冷汗急冒,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一边盯着老虎一边慢慢后退。那只老虎距离唐迎风只有十余米远,
两目也紧盯着他,并慢慢向前移动脚步。忽然,它身体下伏,紧接着后腿一蹬腾空而起扑向唐迎风。眼见唐迎风在劫难逃,命丧虎口。倏然一人从林中蹿出,挡在唐迎风面前。只见他马步一扎,双掌从腰间向前猛力推出。“嘭”的
一声,老虎向后仰翻撞在树上倒地而死。唐迎风惊魂未定,一瞧那人,叫道:“黄大叔,是你!”
此人竟是黄春山,他回过身来冲唐迎风微微一笑,道:“风儿,吓着了么?”
“黄大叔,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高强。”唐迎风又是惊喜又是钦服。他虽从没出道江湖,但闲暇时黄春山向他讲述过江湖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他更没想到平日里教书习文的先生竟有如此神功。
“你怎么一人上山来了,多危险呀!”黄春山双掌按在唐迎风的肩上,双目注视着他,说。
“嗯,我来采药的—你怎么也上山来了?”唐迎风正纳闷,黄春山怎会上山来呢?
“我见你一人上山不放心,所以就跟来了。”
“今天要不是黄大叔,我恐怕已柀老虎充饥了。”平日唐迎风只在书塾里称呼黄春山为先生,私下却叫黄大叔。
“还好没事,要不然我无法向你父亲交代了。”
“我想学武功,黄大叔你教我吧!”唐迎风诚挚地说。
“学武功要吃很多的苦,绝非一般人所能练成。”黄春山说。
“我不怕吃苦,我就拜你为师了。”唐迎风说罢,双膝下跪欲行拜师之礼。黄春山双手扶起,说道:“好吧,我教你武功,但你要勤奋刻苦,不得向外人说起,拜师之礼就免了吧!”
“谢谢师父!”唐迎风欣喜万分,口呼黄春山为师父。
“看你,不得乱叫,我和你爹情如兄弟,叫黄大叔!”黄春山正色道。
“谢过黄大叔!”
二人在山中寻得草药,又找了一根木棍用藤索将老虎的四脚捆绑抬下山去。黄春山嘱咐唐迎风,别对人说这只老虎是打死的,只说是用套套住的,——他不想让大家知道他身怀武功。
从此,唐迎风随黄春山一起寝居,每晚夜深人静勤学武功。因书塾在寨子外面僻静之处,此事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