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江湾的牛軛酒

潇江湾的牛轭酒（散文）

唐德雄

在江华桥头铺镇有一个山水秀美的瑶族村——潇江湾,村里有一种让客人感觉“很难喝”,但又不能不喝的“牛轭酒”。

不管哪家来了客人,隔壁邻舍的或同住一条巷口的甚至不同门楼的能喝酒的男人都会被邀请去陪客人喝酒。所有家庭主妇都会自觉地从各自家里提一壶酒到有客人的那家去请客人“尝酒”。

“请你尝一口我家的酒是不是没酿好?”第一个提酒去的人会问。客人出于礼貌会说“好酒”。接着提酒壶的人会以各种美丽的借口让客人喝完第一杯,然后用好事要成双、四季要发财、禄位要高升等理由劝客人 “尝”完了13杯酒后就会主动离开。而来自另一户的第二个劝酒人就会提着酒壶赶快抢话题让客人“尝酒”了。女人们把“尝酒”的程序完成后,男人们就开始敬酒了。主人的待客原则就是把客人陪好、让客人喝醉。否则,主人会感觉自己少了礼数,对不起客人。

潇江湾,位于江华最北端的桥头铺镇的东北角,在潇水河畔一个“湾古里”,不管走水路还是走陆路,不到村边就看不见村庄,是一个有600余年历史的古村。村里1800余人全部姓唐,都是元大德年间被迫逃离千家峒的瑶族后裔。明时,村始祖曾任兖州通判,后辞官归隐,向往千家峒那“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就选择了一个四面环山、潇水拖蓝、群山滴翠、田肥地沃的地方,过起了开山拓土、习文尚武的田园农耕生活。过去,外村的人,若非亲非故是很少有人进潇江湾的。也难怪潇江湾人对客人的到来不亦乐乎了。

在瑶族各支系中,花瑶的拦门酒是美名远播的。在花瑶地区,新娘出嫁的当天,当迎亲队伍快进门的时候,姑娘们就在门口一字排开挡住迎亲队伍,夹着肥肉、猪血丸子、豆腐丸子往客人嘴里送,把一碗米酒捧给客人喝。迎亲的客人不吃完姑娘们夹的菜、不喝完姑娘们捧着的酒是不准进门去接新娘的。客人吃得越多、喝得越多,主人就越高兴。

“牛轭酒”与 “拦门酒”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在喜庆活动才有的“规矩”;都是女性劝酒;都是只劝客人喝酒,劝酒的人自己却不陪着客人喝酒。与拦门酒相比,牛轭酒的独特在于让客人“尝(喝)”的酒是劝酒的人各自从家里带来的,而非做东请客的主人的酒。

潇江湾每年的农历五月廿五日过“大端午”,家家户户都有客,但牛轭酒还是免不了要喝的。到了这一天,家庭主妇们提着酒壶排着长队,一家一家的去让客人“尝酒”,美美的言语祝福,美美的家酒小酿,每一壶都要美美的尝足十三杯,尊贵的客人就美美的醉了,这时你才知道什么叫潇江湾的牛轭酒。

据传,某年的某天,有一伙地方官吏到潇江湾村里耀武扬威、敲诈勒索,强抢村民的一头大牛牯,要拉回去宰杀。当时,潇江湾村在外地做州官的感觉事情不妙。于是,借衣锦还乡之际,把地方官吏请到村里吃饭,让各家派一名能喝酒的男丁到祠堂里陪“客人”喝酒。为了公平,州官随手取了一个牛轭,把酒杯排在牛轭上,让地方官吏一个一个地过关。结果,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场,地方官吏们都醉醺醺了,一个个都竖起大拇指说“潇江湾有人才,潇江湾好礼性!潇江湾的牛轭酒厉害!”

轭,是套在牲口脖子上的曲木。牛轭,顾名思义,是套在牛脖子上的曲木,其状如“V”型。牛轭酒,就是要拐弯抹角想方设法套着客人喝酒、多喝酒的意思。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有“煮酒论英雄”的典故;有“把酒问青天”的诗章;有“斗酒诗百篇”的传说。在民间,饮酒不仅仅是老百姓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老百姓的一种精神文化娱乐活动。酿酒作为酒文化的一部分,在民间还会成为一门技术和一门学问。日常生活中,老百姓在各自家里或用稻米、或用红薯、或用高粱、或用玉米等酿酒熬酒,由于原料不一样,制作工艺水平有差异,所以民间老百姓的家酿酒味道是各有千秋。

在自给自足的时代,生活在潇江湾也算是不错的选择。种粮吃饭、杀猪过年,对潇江湾来说都不是难事,看着潇江湾清一色的火砖墙古民房和用大青石板铺砌而成的村巷路面就知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村里的人,特别是妇女外出的机会就很少,与外界的交流交往当然也很少。客人,是很少外出的村民与外界接触交流的难得机会,所以村民们对客人的到来,特别是“生客”的到来,都会像看见“国宝大明星”一样的新奇和惊喜,都会表现出一种感恩般的激情,才会拿出最真诚的态度和最大的热忱。要表达这种真挚与热忱,在纯朴善良的村民看来,只有用能代表自己工艺特色和水平的家酒了。

当然,劝不劝得住客人喝酒要看劝酒人的策略和技巧,当听到客人说酒好时,劝酒人就会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认可,心里格外高兴。当看到客人喝醉时,主人才有成就感。

元大德年间,千家峒的瑶族人,热情招待朝廷粮吏,却招来了官府恩将仇报的清剿。瑶民们逃离千家峒时,将一根牛角锯成十二节分给十二姓瑶民保存。因而,千家峒的文化与酒有关、与牛角有关。牛角是弯的,牛轭是弯的,潇江湾的水是弯的,路是弯的。作为瑶族人,那种热情好客的纯朴传统不能丢,以酒为乐的文化礼仪礼遇必须传承。于是巧妙地以酒联动、以酒联情、以酒联谊就成为潇江湾延绵族群文化的一种特殊礼仪。这种特殊的礼仪是与瓜箪酒、拦门酒等礼仪文化一脉相承和互为映衬的。

潇江湾的牛轭酒哦,原来是那么的有诗意!

注：潇江湾，位于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沱江镇，是一个有500年历史的瑶族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