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小说）

【唐德雄】

小李是刚刚调进来的人员，人很老实，工作也很扎实，但就是不会讲话，因为这个，单位的领导没有少挨上级领导的批，而小李也常常被单位领导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次，小李跟着单位领导何局长等一起到另一个单位去检查工作，那个单位安排中午在酒店吃工作餐。吃饭前，两个单位的领导一起打雕牌搞经济半小时，小李他们单位的领导的手气很悖，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光何局长就输了两千多。吃完饭后，小李他们单位的领导还想盘本。何局长对小李讲“我把那输了的两千多盘回来了就回单位去的，你先回去，如果有人找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你就讲让他们先等着。”

下午两点半钟，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到单位了，估计是找何局长的。小李不认识那个胖子，就没有理睬他。那个胖子在办公室里先是用自己的手机不停地拨电话，但是手机话筒传出的声音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那个胖子又不耐烦的用单位办公室的电话拨电话，单位办公室的电话的话筒传出的声音同样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小李见那情形，暗暗好笑：这个卵崽也蛮背时了，他打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

“你们单位的何局长呢？”那个胖子劈头盖脸的问话，让小李猝不及防有点不高兴。小李看了看胖子，故意装做什么也没听见或一句也没听清，就不搭理胖子。

“你们单位的何局长去哪里了？”胖子又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小李又故意环视办公室一周，还是没有搭理。

“小伙子，请问你们单位的何XX局长来了上班没有？”那胖子可能已经意识的了自己讲话不礼貌的问题，就改口了。

“你有什么重要事情吗？”小李就问那个胖子。

“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找他有点事情。”胖子讲。

“你先在办公室等着吧。”小李头也不抬地一边玩游戏一边和胖子搭腔。

胖子又等了一段时间，再次和小李讲：“小伙子，你们单位几点上班啊，已经三点多了，怎么你们何局长还没有来办公室啊？”

“可能去县政府开会了吧。”小李漫不经心的答话。

“开会？我从县政府过来的呀，今天没有什么会开啊。”胖子严肃起来。

“哦，你先等着吧，我们局长讲等他盘回了那两千多元本钱，就会回来的。”

······

第二天早上，小李刚进办公室，就被何局长叫去了。

“你昨天和唐县长胡说什么了？”何局长阴沉着脸劈头就问。

小李这才知道自己犯错误了，只好埋着头，不敢作声了。

“以后要管好你那张臭乌鸦嘴，不要随便喷屎喷尿的！”

从何局长办公室出来，小李象吃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可转念一想，他何局长肯定是因为我乱讲话而挨了县长的屌杆，才这么大的火气。领导嘛，挨了上级领导的屌杆，肯定就拿下级去屌杆一番的。小李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暗暗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以后再有人到办公室找何局长，我就只讲八个子了，免得又讲错了话挨领导的屌杆。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小李的“八字方针”让他自己既省事又快乐。何局长对小李的怨气也渐渐消退了。可是令小李想不到的是，何局长的气刚刚消退下去，小李的“八字方针”又出了岔胡子。

那天上午，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到办公室讲要找何局长。小李就对她讲“你先等着。”然后，帮那个女人倒了一杯茶就忙自己的事情了。女人显得很烦躁，在办公室里坐着也一刻没有消停，反复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一个“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电话。还用办公室的电话反复拨打，好在话筒传出的声音反复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小李也就没有讲那个女人什么了。女人拨电话拨得不耐烦了，就问小李“你们何局长这两天来了办公室上班没有”？

“我不知道。”小李回答。

“你们何局长今天来不来上班啊？”女人焦急的问。

“我不知道，你先等着。”小李两只眼睛盯着电脑答道。

大约快十一点钟了，小李从三楼的窗户往下看，正好看见何局长的车子停在下面，小李就顺口讲了一句：“何局长的车子好像在下面”。女人立刻提起包包就往楼下冲。

接着就听见那女人骂人的声音：“屌倒你们老娘的老XX，你这个绝蔸把的！你屋里死人了倒屋了呀！你不接我的电话！”······再接下来是何局长的声音和其他人劝架的声音。

那两天，小李没有看见何局长，也没有看见何局长的车子。何局长没有到办公室，单位的人就议论：何局长在外面又勾了一个野女人，把原来的那个甩了，人家找到办公室来好几回了，这次不知道是哪个讲话走了火，怎么让女人找到何局长了······

又过了几天，何局长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到了办公室，见到小李就讲：“你这个憨货！怎么这么憨呢？我在什么地方，你怎么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呢？你脑子进水了呢，还是根本就没长全？你真的蛮蠢！”

小李又被骂得一头雾水，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随口讲了一句看见车子了，并没有讲什么啊。可是何局长根本就不给小李解释的机会，马上又训斥道：“以后不管是谁找我，你就讲我下乡去了！”

小李还敢讲什么呢？只好怪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呢？“这嘴真笨！”小李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接下来的日子，小李用“领导去下乡了”这条理由打发了一拨又一拨找何局长的人。这一拨又一拨的人中有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也有和何局长一样、比何局长还大的官员等等，当然绝大多数是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

星期五那天下午，小李在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

“你们何局长在办公室吗？他的手机怎么又打不通啊？”对方问。

“何局长去下乡了。”小李回答。小李估计，何局长肯定是把手机电板拆下来了，所以两个手机号都是“无法接通”，不过一般他只是限制电话簿上公开的那个手机号，至于另一个手机号，只有单位内部的少数人知道，而且何局长不允许讲出去的。

“他什么时候去的呀，去了哪里下乡？你赶快通知他，让他马上给县委王书记打个电话。”对方讲。

“他是领导，我不知道。”小李答道，不过小李确实不知道何局长去了哪里，因为这几天小李根本就没有看见何局长。

“你查查，等一下给县委办公室回个电话！”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小李正在纳闷，自己到什么地方去找呢？何局长常常是在输了钱的时候或者和女崽们喝酒玩耍高兴时就把手机限制呼入的。有时候，找何局长的人打电话给何局长身边一起玩的人，问何局长在不在，何局长就摇手示意让身边人讲不在。

没过几分钟，小李又接了一个电话，是用手机接的。对方称是相邻的XX省XX市公安局的。小李以为听错了，正怀疑是不是那种“你的银行卡号被盗窃”或者“你的手机号中奖”这类的诈骗电话，还没有楞过神来，电话那头就听见了何局长的声音。何局长讲：“小李啊，我可能有几天回不了单位，办公室主任年纪大了点了，单位的工作就辛苦你了，你年纪轻，我有时候对你要求很严格是为了关心培养你，我已经和局领导研究了，过一段时间就下文，让你当办公室主任。”何局长在电话里还让小李：“想办法务必在两天内打三万块钱过来，你先垫上，我有急用，我看好了一款笔记本电脑，比我们县里便宜多了，到时候给你也配一台。不过这些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我去了哪里，你就继续按照原来我教你的办法，讲领导去了下乡。”何局长在电话里还特别强调提醒小李：“我和你通了电话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县委办的人，知道没有？”何局长最后讲：“我回去以后就叫报账员在‘领导干部下基层走群众路线’活动专项经费中，以访贫问苦、关心民生的名义，先从单位的备用金中支付给你，以后再想办法找发票冲账。”

小李挂断手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慢慢的就悟到了一点何局长那些话的含义了。小李拿起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讲，万一又讲漏了嘴，费力还不讨好，两头都要挨领导的屌杆的啊！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小李看了看电话机显示的号码，苦笑着摇了摇头，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