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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桂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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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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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忆矮牵牛

       梦里依稀,花落花开。

       寂静深夜,独坐书桌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仿佛多年的“保护壳”一下子蜕掉,空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我。太奶奶是在十年前年初的某个深夜里走的,那天夜里风很大,天也很冷,唯独那清冷夜色里的月亮挂在太奶奶的屋梢上,静静地守着她。那年她刚满九十六岁,在村子里算得上是辈分最高也是最长寿的长辈了。骤然回想起,犹如夏季闷燥的空气中翻滚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般,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沉默着的,便模糊了双眼。

        太爷爷叫汤凤和,一生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早早离世,我所说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太奶奶。太奶奶生于民国三年,裹着一双莲花小脚,个子不高,一生勤劳简朴、无怨无悔,含辛茹苦养育了七个儿女。等到晚年时,孙辈、曾孙辈已是一个院子站不下了。太奶奶爱种花,院子里摆满了半个院子的花,海棠、旱莲、向日葵、矮牵牛以及多得不知名的花。太奶奶唯独钟爱矮牵牛,矮牵牛花期长、花色艳、生命力也是极度顽强。

        小时候,老家的整个阳台上种满了矮牵牛,是太奶奶给的种子长成的。矮牵牛种子特别小,比小米粒还要小一些,一年能有两次花期,初春一次,开到盛夏;再一次便是开到深秋。那时,我不懂花,更不爱拾掇这些花花草草,零落下的种子散在阳台下的赤石缝里、红砖条上,甚至户枢处都萌发了嫩芽。母亲每次看到那些长在石缝里的花,总会说,这样的花开的更艳。它开着淡淡浓浓的花儿,一张笑脸,伴随着一个季节的始末。它普通也平凡,没有沁人的芬芳,也没有争艳的色彩,小小的身躯撑着一朵朵喇叭状的花朵儿,它的种子渺小如尘,不畏酷暑、不惧艰辛,却在声势浩大的世间开出绚烂的花朵,像是一只蚂蚁搬动了整个世界一般。

        记得隆冬时节,太奶奶搂着六七岁的爷爷,爷爷冻得瑟瑟发抖,想着把被子扯上身暖和一点,太奶奶便训斥他,布料太少,一大家口人怎么盖得过来,都得均一些。那时没得吃,就着腌制的辣菜疙瘩,能吃上一大口嚼上半天的煎饼,喝着一碗玉米糊豆,便是人间美味。爷爷后来当了生产队长,分粮食很公平,村里没有一个人说过爷爷分得不均好的,可是我的记忆里没有爷爷,他不到六十岁时便得胃癌去世了,而这一切只听母亲闲聊时说过。父亲是中国典型意义上的“严父”,从不会过多和我谈及家事,也不会把过往的苦难讲述。自我读高中到工作,已有近十年没去过老家了,今年陪父亲去收拾老家的墙垛,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矮牵牛,多年不住的老家里,连墙头上都是开出了花,那些不知名的花,开得更旺。

        太奶奶留下的矮牵牛种子,居然长满了院子。记得她走时,我才读初中,从未想过十年后的今天,面对满院的花,我会哭得厉害。太奶奶出殡那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掉,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淡忘了,以为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十年过去,矮牵牛花又开了,红润润的小圆脸,嫩黄的花蕊嵌在其中,风吹时,摇曳着枝叶,格外美丽。矮牵牛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未枯萎过,兀自昂扬。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泪水是不能控制的,还没好好看看您,就再也看不到了。

         想起太奶奶跟我说过好好学习,保家卫国。她不识字,没有上过一天学,墓碑上留下的也不过是“汤莫氏”,却对我叮嘱过无数次好好学习。站在上海的一角,眺望整座城市,又想起了那满院的矮牵牛,开了,开得正浓、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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