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汤桂圆的头像

汤桂圆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11/10
分享

重逢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刚22周岁。从石家庄飞行学院毕业,分配到了南京某航空兵团工作。

南京的夏天,酷热难耐得压低了知了的几分聒噪。一个汗涔涔的炎热的午后,我们团组织进行例行飞行训练。刚进驾驶舱时,温度就已超40摄氏度,座舱盖关好时的一刹那,手面上的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冒。得到塔台指令后,开车、滑出、加油门、起飞、拉起升空。大约半个小时后,得到了落地指令,我便着陆,缓缓滑回了机坪。

接我飞机的是我同批次战友——张政海。他是我们战友里比较早放单飞的几个人之一,老家山东诸城,高个子,皮肤黑黝黝,操着一口典型的山东口音,平时爱打够级。他问了我当天天气及飞机状况,我大致一说便匆匆上了塔台,他便开始了驾驶舱准备。

“塔台,军航洞四九,准备好,申请开车。”

“同意开车,场压幺洞洞两。”

塔台老宋大我近二十岁,因为做特技动作出现“黑视”状况而停飞,后来就转航管转业了。他指挥细致,刚下团的飞行员首次飞行,他都是首席技术指挥。

“军航洞四九,地面风幺三洞两米,跑道幺拐,可以起飞。”

“跑道幺拐,可以起飞。”

震彻长空的引擎声把闷热的空气都打破了,加油门加速滑跑起飞,带杆升空,三五秒就已经一两百米高度了。我正要跟老宋说话时,张政海的飞机突然机身侧歪,接着在不到两三秒的时间里坠毁爆炸,当时老宋连一句“跳伞”都没来得及喊,就眼睁睁看着一边的树林冒着浓浓的黑烟。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第一时间就往坠机现场跑。

在事故现场里并没有找到战友的尸骸,或许在爆炸中早已成了灰烬,现场只剩下炸得七零八碎的飞机残骸和呛得刺鼻的浓烟。那天傍晚,晚霞千里,霓虹璀璨只是无人再去看。夕照洒在脸上,我只是觉得光都黯淡了。

前几天大家伙刚为战友布置了婚房,未婚妻是他们诸城广电台的播音员,长相端庄秀丽,婷婷大方。他们原本再过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我上大学时,我的教员跟我讲过的故事。

当时他讲着讲着,我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泪光闪闪,声音有些哽咽,或许他又想起了当年的战友,或许他也在战友未婚妻是否改嫁、是否还会想念战友,又或许希望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他讲起落安妥是一个飞行员一生的信仰和追求;他讲飞行这碗饭难端,所以才要挑你们来飞;他讲你就是干这行的,就得和老天爷斗。晚上看了珠海航展的新闻,妻子问我为什么都工作那么久了还那么热爱飞行,我说或许就是纯粹的信仰吧。

或许一代又一代的飞行员都将自己的人生与蓝天紧紧拴在了一起,无论狂风暴雨还是晴空万里,那份纯粹到耀眼的信仰,穿过时间的层层粉刷与磨砺,在汗水、泪水和血水中历久弥新,就像清晨的起床号一样,清澈、宁远,伴着雾气氤氲的朝阳,蓬勃、昂扬。

或许,曾经的牺牲、失去,就是如今的重逢、久别重逢。

后记——1996年第一次珠海航展,我们全靠J-7、J-8、强5撑门面,二代改仅存的一点闪光也苏霍伊系列战机所掩盖。到如今,王牌J-20在地面直接——“不太先进,随意展示”。整整26个春秋,我们什么办法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放弃。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