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屋檐下（组诗）

1. 故乡的屋檐下

母亲把红辣椒扎成串

挂在屋檐下

点起闪烁的火焰

父亲把金黄的玉米

挂满檐梁，又把

微薄的幸福挂在脸上

有时候他们也在那里

挂几把蒜头、几捆艾草……

如今屋檐下已经空阔

只有摄像头孤悬

忠实地看管着

年迈的父母，在院子里蹒跚

晒太阳，打瞌睡

在潮湿的雨季，替他们

喊喊疼

2. 断桥

一条曾经忙碌的山道

挤满荆棘和荒草

与对岸隔河相望

它们的连接，止于一场山洪

石板桥，只剩残缺的桥墩

夕阳下冷风摇动树影

发出沙沙声。仿佛在等

一群远去的鸟，倦怠而归

两岸的炊烟一天天稀薄

修桥人，已抡不动采石的铁锤

扶不起落水的桥面

拽不住孩子们逃离故土的脚步

他在河对岸，和断桥相倚

混浊的目光沉入水中

与坍塌的河面碰撞起波浪

在身体里回响

3. 一块旧表

在抽屉深处躺久了

它早已习惯沉默，不发出一点声响

表盘上几条裂痕十分清晰

像父亲额头的皱纹

初中，一个周末的正午

止不住维修摊前多次驻足的念想

我用小螺丝刀，锥子，钳子

拆开它。也等来

与它一样的伤痕遍体

败家的标签跟着我二十年

直到孩子拆坏一台电脑

此时，父亲一个人坐在桌前

对着那只损坏的旧表走神

4. 高压线上的鸟

高压线拖出长长的尾焰

随山峦起伏着远行

像五线谱从上空流过

群鸟飞出林子，落在上面

山风吹过，它们轻轻摇曳

在琴弦上来回跳跃

拨动：叽叽喳喳的歌声

高架塔上

飘荡几个橙黄的身影

有时挥舞四肢，有时扭曲身体

汗水随热浪消散在虚无里

他们在高压线上弹奏乡音

又一次次迁徙

复刻候鸟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