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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国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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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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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最美的表达是童真

——宁雨散文作品特色初探

谭国伦

一提“郭文岭”三个字,会让人感觉如同崇山峻岭一样高大,不可攀、不可及,但是再提“宁雨”二字,给人感觉又是宁静美好,亲切随和。

一个叫做“岭”的小女子给自己起个叫“雨”的笔名,还把这个带“雨”的笔名,通过散文的魅力,塑造在散文界强大的影响力,如雷贯耳,像山岭一样伟岸。好像这“雨”是带着闪电和雷声来的,但一个“宁”字,展现出这个小女子的散文写作方式:文字最美的表达是童真。

多年来,很多被人称为大作家的不少文字,让人如看天书,好像是写给神仙的,也只有神仙才能读懂。好像他们的作品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最普通的老百姓写的,是给他们认为“懂”文学的人写的,甚至有著名论断说,专业的作者写给专业的读者。文学是人民大众化的文艺,又不是科研学术,搞得和天书一样的作品,最终会被人民群众所抛弃,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窃以为,读著名作家宁雨的散文,绝对是宁静的小雨中,有个可爱的孩子,在雨里奔跑,感受着自然的滋润,在润物细无声中成长,让人爱不释手,然后带着一身的朝气回归读者中间。

什么是童真?指儿童天真的本性,不只儿童有童真,不同年龄段的成人都有一部分人保留着最纯洁的童真,一些老人身上的童真更是让很多人心暖。但是童真的本质是什么呢?表达观点和情感是直截了当的,不会和成年人那样有太多的弯弯绕,搞什么曲径通幽;在对待世界的态度上是敬畏的,在敬畏中不断地探索和追寻;文字呈现儿童可爱语气,成就文本真切的意向并具亲和力。

再阅读宁雨的散文作品,无不具备这样的表达和灵魂的植入。

视觉植入:童眼世界

人在自然界,在宇宙中,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自然界和宇宙还有很多的神奇未被探索,很多真谛未能大白于天下。

一个作家,无论他多么有才华,甚至学富五车,在历史长河中和浩瀚宇宙里,也不足以说他有多伟大。相反那些越是知识渊博的人,面对洪荒宇宙中,总是以一颗童心,谦逊、敬畏的态度不断地去挖掘,宁雨的散文写作视觉,无一不是这样的切入。

宁雨说:“像尊敬土地和时令的农民一样,我要为一颗萌动的种子选择合适的温度、肥力和播种的土地、播种的深度;为那些伸枝展叶的庄稼追肥、培土、拿虫,打掉疯枝,疏掉过誉稠密的幼果……,因此,我愿意始终保持少年的意气”(见《八月黍成》自序)。

宁雨这样说,也是这样去探索她的文学创作。保持童年情结的作家不在少数,但是很多人写着写着,就忘记他是怎么长大的了,殊不知,童年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记忆,最难以忘怀的人生起点。

一粒小小的黍子,在宁雨的眼里都是朴实和伟大的。她虔诚地探寻了“黍”的前世今生。“黍”如同泥河湾一样久远悠长,泥河湾人类有多久,黍子的历史就有多久。宁雨会为挖掘泥河湾的历史,去探究一个“塬”的解释,用“塬”去丰富泥河湾的地貌特征。

宁雨没有用一个文化人的视觉去看“黍子”是如何播种、生长和成熟的,而是以一个谦虚的小学生一样,走遍泥河湾的塬塬洼洼、沟沟梁梁,真心实意地寻访一位位老农,并和村中的妇女交流。

得到这些知识以后,宁雨像儿童搭积木一样,把黍子的历史和泥河湾文化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篇影响力巨大的《八月黍成》。

在得到一块50平方米的菜地一年租期以后,宁雨的感觉自己就是童年的“小妖”,不过这个小妖已经长大了,还像儿童一样喜形于色,还像儿童那样率真。她种菜是为了乐趣,大兰子种菜是为了生活,宁雨没有把自己种菜乐趣建立在别人为了生活的辛苦之上,相反的是敬畏那些为了生活而勤劳奋斗的普通劳动者(见《第五十九号地》)。

孩童,有一句好话都会高兴很多天,有一点好处都会快乐很久。“阿梅一句‘有多美有多美’,竟让我满心意愿地接受了她小恩小惠的赠品,一束干枯的、黑黢黢的花枝。”宁雨不愿意去大商场里去获取什么赠品,却单独喜欢这干花枝,回家后还要用清水“供”着,等待杜鹃返青开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成长。这就是宁雨孩童般的虔诚和真挚(见《杜鹃清供》)。

其他这样的童眼看世界角度的散文,宁雨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神童一样,挥手即来,比比皆是。即便自己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大作家了,还是以馋嘴的“小女孩”的角度,带着读者去看她童年的蘑菇、老刺槐和碌碡,带读者去品尝她童年的美食:《春不老》《白露蚂蚱肥》《芽菜》《韭花帖》,享尽人生《三味》。

情感表达:直抒胸臆

读宁雨的散文,她就像一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一样,一是一,二是二,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并且认真执著。

从村庄里走出来的孩子,始终没有忘记她的本真。对于社会底层的人和事情,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她和他们相处得无拘束无,并且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小街叙事》中的饸饹馆、修车摊、针线铺等,她用欣赏赞美的笔触去表达:“女人的手细长、灵活、剪子、尺子、顶针、机器、熨斗以及各种型号的手针,都是她的士兵、她的武器,不,是她那双手的延伸,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因为任何身外的东西,都难以让人脑调遣得如此出神入化。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敢想象,枯燥烦琐的针线活儿,还能这样富于节奏和韵律感,像音乐,像美丽的手指舞。”小时候,我也见到过作者笔下的这些内容,感觉也是这样的神奇,那裁缝师傅简直就是神仙一样巧夺天工。如果用成人的视觉和情感来表达,怎么会产生童眼看世界的美好呢?

双楼郭庄,是宁雨出生和成长之地,它像一枚印章一样,深深地刻在宁雨心底。在郭庄,有她亲切的父老乡亲,有教育她成长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和父亲母亲。她在长辈们的呵护下成长,对长辈们有着不可割舍的情感,也就有着深切的眷恋,如今读起这些作者五十多年后写出的文字,好像给人的画面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对长辈们依然那么依赖,字里行间除了怀念,就是岁月的一幕幕回放。

“母亲像旷野里一棵孤苦的大树,百摧不折,浑身伤痛,顶天立地(见《细腰葫芦》)。”一个葫芦,见证了父亲、母亲、外祖母及村里人的生命情感。见证着国人的腰疼史,也见证里民间的劳作史、苦难史、创世史、福祉史。

有的人对自己相关的人有感情,对物除了占有当作财富之外,并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在宁雨笔下,所有的物体都是由故事的,有故事就有它们独特的情感和生命。“阳光从我家窗上温柔地照过来,小黄子们碧叶田田,开出极为灿烂的明黄花朵,成为一叶兰叶底一景。每一道光,都鼓舞着那些五轮小花朵的情欲、传粉、怀孕、生育,叶丛里一组一组狭长的蒴果傲娇地擎出来,结实得似小棒槌。俨然,这里已是小黄子们自己的家,与一叶兰无关。至少,大家共有家园,吃的,喝的,阳光,空气,土壤,谁愿意用多少用多少,各取所需,甚或各抢所需罢了(见《微观草》)”。试想,我们哪个人小时候没有和猫狗对过话?没有和植物亲吻过?没有把家中的物件当成自己的玩具小伙伴?

拒绝成年、停留于少年时代、珍视未被文明污染的赤子性情的文化心态,在现代作家身上也不多见,但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也不应该丢弃的文学事实。

文本风格:亲切自然

作家有童年情结,那么她的文本必然是亲切自然的,如同大自然中的行云流水,没有做作,一挥而就,没有故弄玄虚。

有童年情结的作品,并非儿童文学才有,也不能说明文字就是幼稚和浅显的。童心是一种境界。老子的著作、李贽的文章都对童心倍加推崇。难得的是人过童年,仍具有童心,用天真的眼光看世界,看人生。三毛的散文,冰心的散文,也都有很浓厚的儿童视野和笔触。著名教育家阮庚梅说:“多蹲下来听孩子说话,你看到的将是一个纯洁无瑕的世界。”她们正是蹲下来听了很多儿童的话语,然后带着儿童的思维去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最后都成为文学史上光辉灿烂的文本力量。

在我所读到的宁雨的散文,几乎满足了我这个大儿童的阅读思维,我把她的一些散文带给我十多岁的外甥们阅读,一个个读得还津津有味,他们说那个时候的童年怎么比现在的童年还有趣味呢?我说,你们的童年是在城市里,都不知道自然和农村了,更不知道稼穑了,大米是怎么来的,白面是怎么来的,落花生是怎么来的?

从孩子们能够阅读,那说明宁雨的作品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大众服务的,妇孺都能阅读,必然会经得起时间段检验,成为经典。

从小学到大学,很多课文都是名家之作,朗朗上口,成为几代人的记忆,文本中的人物形象哪个不是栩栩如生?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那是因为作者胸无城府地把读者当成亲人,在说自家的话。

在宁雨的散文里,也不乏这样的经典。

“‘二月二,敲炕沿,蝎子蚰蜒不见面。’那年的二月二,外祖母格外重复着这个句子,更猛烈地“敲敲打打”。蝎子、蚰蜒,在她的心目中是不是代表了人之外的一切生灵?她要趁着节日,警示一下,商量一番。而警示、商量的底线,居然是两不相见、互不相扰,人与虫各过各的日子”(见《种花记》)。文字体现了外祖母的善良,从善良中让人读到了自然界是和谐共存的。美好的愿望,美好的情感扑面而来。顺口溜是祖先们对自然的崇拜而总结出来的,也体现了祖先们对自然的敬畏,这种敬畏之心也对作者有了传承。

在《敦煌草木》中,宁雨这样写道:“此时,飞机正如魔法师一样拨弄着地球的画轴:起初,画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碧绿,接着是愈来愈疏朗的苍绿,由苍绿而土绿,由土绿而土黄,而黑黄,而沙白。画师笔酣墨饱地画完燕山之后,再向北向西,情绪一沉,转而惜绿如金,终至连点染都省了。”儿童般的思维,天马行空,美好又灿烂。

“远处传来梆子声,有节奏地,在这个独特的整个村庄都覆着大雪的早晨,那梆梆梆的声音,传递得格外通远。这是卖豆腐的在招徕生意。卖豆腐的,他的梆子也是一个怪物,一个可爱的小怪物,它发出的声音,能够带着新磨豆腐的香味满村子疯跑。我曾兴冲冲把这个重大发现讲给姥姥,姥姥摇着头说那根本不可能,梆子不是怪物,是‘死物’。她还说我的鼻子是狗鼻子,狗鼻子灵,就算卖豆腐的不敲梆子,也照样闻到豆腐香……现在,我使劲儿唆着自己的‘狗鼻子’,却不灵了”(见《一切安好如常》)。这样的儿童视角,这样的儿童感触,从中又读出姥姥的慈祥,怎么让人不会感觉文字和作者一样亲切呢?

废名是一位童年情结很强的现代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很自然地体现了儿童意识的自觉性。由于他又是一位自我意识较强的作家,其作品表现出很强的“表达欲望”。汪曾棋《读史杂咏》组诗中的第二首即为咏怀废名所作:“孤旅料阳西直门,禅心寂寂似童心。人间消失莫须有,谁识责诗满竹林。”“禅心寂寂似童心”一句,一语中的地道破了废名笔下儿童世界的真谛。废名把禅心化为童心的样式,用童心去体悟世界,用童真去实现自己纯然美好的审美追求,用寂寂禅心去趋近他心目中儿童生命的本质,为世界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审视方式。

通过阅读宁雨的散文作品,我以为,宁雨的散文也有类似的童年倾向。她通过对童年的回忆,倡导回归自然,顺应儿童心性并适加引导,兼知识性和趣味性,体现文化厚重。

理解和判断一个作家,除了要研读她的作品,还应该知人论世,了解作家其人,并对作家的生活道路,气质性格等进行深入地研究。

正如宁雨的散文创作:如果世界,都是童真的世界,那也就是最和谐和美好的世界了。

(原载2024年8月13日《石家庄日报》第七版,发表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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