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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德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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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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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油桐花开时

丁德煜

又是油桐花开得最烂漫的时节。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桐子园村故地重游。走在初夏乡间的小路上,思绪又回到小儿时节,田塍上、岩窖里、房前屋后,漫山遍野的油桐树。桐花烂漫,白茫茫一片,像雨像雾又像风;油桐花像一口钟,每一朵都很圆润,塑形好,不凌乱;靠近花蕊那一圈呈桃红色,整个白里透红,端庄秀丽;灼灼燃烧的油桐花开得舒展,大方,热烈,不羞羞答答,不遮遮掩掩。

儿时的心头读不出故乡的美,社会主义建设还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前进的步伐里还带着些蹒跚。

实事求是地说,老家的自然条件先天不足。

全村严重缺水。我家住在第二生产队,在一、二队之间有一条沟,在沟里挖了一个水井。主要是汇集两面山上流下来的雨水,人畜粪便也汇集井里。水井边缘不规则地用石头砌成。大概十四五岁吧,挑水时我偷懒,学着大人,水桶在扁担上不放下肩来,一只手捉住一只水桶系子,先将左桶按入水中装满水,另一只就翘到天上了。左手握住水桶梁子使力将满桶水提到一个平一点的地方搁着,手稳住不能松;再把另一只桶按入水中,此时身子必须弓得很低,装满后伸直腰杆,挑起就走。说得这么轻松是指大人,而我则要绷得脸红筋胀,才能伸起腰来。有一回,我没能伸起腰来,所立足的石板一翘,“咕咚”一声,我就成失足少年了。那时不会游泳的我也不知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每到冬天,我们这些未成年人,日子不好过,农历10月就要开始守水。水井出水量很小,像麻线大一股。家家户户都有孩子。每天放学后,水井边就像开会的,大家按先后顺序舀水。

我有三个姑姑。每到春节,我是又盼望,又忧愁。盼望的是,三家的表妹们都要来给我母亲拜年,而且每次都是结伴而来,一般都是五朵金花,我感觉我是阅尽人间春色呀;忧愁的是,和他们相比,我的衣着实在是有碍观瞻,悲哀自己还不如一只公鸡,有着天然的彩衣,在异性面前神气活现;再就是,我仍然逃不掉独自去井边守水的“厄运”。早上出门前,我看见火塘边烧了一圈印花泡粑、糯米糍粑;回来时,就只剩豆渣拌苞谷粉子的“老渣粑”了。

稻田里的水、房屋顶板上的水都曾作为食用水得到“重用”。全村老老少少许多人至死都没有喝上一口干净水,至死连“自来水”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

2017年,经过县水利局持续不断的努力,桐子园人民终于用上了自来水。通水那天,家家户户欢欣鼓舞,奔走相告。要不是国力的迅速强盛,我们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自来水。

沿用最原始的照明手段,我一路走来。平时放牛弄柴时我就特地用斧头劈油松木屑,晒干后点燃放在一块石板上照明。讲究一点的时候,就有一个上百年的自制竹筒灯台,在上面放一个灯盏,倒上桐油,放一根灯草——我们一家人都跟《儒林外史》里面的严监生一样,多点一根灯草便会死不瞑目。后来就是用一个墨水瓶自制煤油灯。这些照明工具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在旁边看一晚书,第二天别人就会看见你脸上有两个黑洞,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上世纪90年代,电灯在希望声和责骂声中进入我村。输变电设施、设备处于初级阶段,家兄经常抱怨电费的计量、收取不科学、不透明、不公平,弄得怨声载道。随着国力的增强,国家农网改造多轮提档升级,而今终于万事大吉。电量足、电压稳、电灯亮,可以岔起用!

桐子园村,大门前就是唐崖河,可它身陷峡谷,不仅无水利之利,而且困住我们,让我们过不去。而我们的背后也需步行十多里,才能抵达椒石线省道,自古以来祖祖辈辈都是靠肩挑背扛。

经过最近十多年的努力延伸,水泥公路终于通达桐子园。虽谈不上四通八达,也实现了“三通”:从椒石线的粑粑垭口横贯桐子园全村,再从杨家寨村转出去连接高坡、丁寨。还有一条从椒石线经万家坝村到达桐子园。桐子园人民终于有路了,而且是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水泥路。一些户连路也已经硬化。每天有农村公交车、私家车跑集镇、县城,甚至还有私家车专门往返桐子园村到州府恩施城之间。司机在“文明桐子园”微信群一声吆喝,马上就有许多人热烈响应。方便不过。买了宽大的笨重的物件也无需着急,车子会送到家门口。

过去回到村里,即使是像家庭比较殷实的岳父家里,也是扬尘火炕的小木屋,排烟不畅。吃饭时,客人泪流不止趴到火塘里,在三脚上的锅儿里拈菜。吃饭结束,走出门去,不知情的人还不知道我等已经酒醉饭饱,还以为善良多情的我们,才从影剧院观看《窦娥冤》出来。而现在回到故乡,奢侈豪华的小洋楼随处可见。我都羡慕死了。家家户户用电用气。树不砍了,煤不烧了;山青了地净了天蓝了云白了。

其实,桐子园村里最重要的变化,不仅仅是衣食住行的条件变好了。更重要的是文化生活的变化,精神境界的变化。

村里最漂亮的是文化广场。一栋崭新的一正屋两厢房的撮箕口瓦面木屋,居于高台之上,台下是宽阔的广场,两廊用于休息,“分组讨论”。外边有假山池沼,四围有花草花树。

每逢村里有会议、有活动,那些提惯潲桶把的家庭主妇竟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高台上翩翩起舞,千姿百态,不仔细辨认面孔,还以为是县南剧团的美人坯子。

一批农民诗人不再像他们的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天天栽在田土里。农闲时,他们到朝阳画廊景区里垂钓,扯开喉咙唱山歌,还会把对美景的观感记录下来;他们有了自己独特的幽默方式,譬如,用打油诗来挤兑哥们儿、互相调侃;用诗歌来表达他们的喜怒哀乐,挥毫记录新农村新景象,针砭假丑恶,讴歌真善美。急公好义,尊老敬贤,追求美好,正蔚然成风。

国家好,家乡才能真正好、彻底好。我现在的家乡,是山好水好人好!而且会越来越好。因为,祖国在腾飞,人民得实惠;因为本村的油茶等一批新兴产业正在壮大,旅游资源也很丰富。在我们村,大门前就是朝阳画廊景区,唐崖河对岸就是世界文化遗产唐崖土司城遗址。有着优美传说的丁家洞、鲢鱼泉、鸡鸣坝、鲁班桥、柜子岩,桐油古道、村旁的大屋涧义渡及碑文、蛮王洞,一线串珠啊!因此,发展乡村旅游在桐子园村也有着独特的优势,旅游的兴起,又必然带动餐饮业的兴起。桐子园更加美好的未来指日可待。

                   

                                                    (发表于散文集《风雨兼程》---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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