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姻缘

土 豆 因 缘

“还在挺尸（睡觉）！太阳都晒到屁股垭口哒!快点起来去望牛！”家兄一边咒骂，一边拿起畲刀出门了。阳刚赶紧起床蒸洋芋吃。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但是昨天班主任老师说了，今天要到杨洞区去观看《打倒新沙皇》的展览，接受教育，回来了要交一篇作文。这是去接受教育，也是课外活动，不能耽搁，不能请假！

蒸熟透了的洋芋滚烫，阳刚的同桌已经来喊他来了，他又怕家兄回来碰上，慌忙火急中，家兄果然回来了。

“今天星期天，又不读书，还不快去望牛，各在弄屙痢的（饭食）！”

按照昨天的预谋，同学帮阳刚转达了今天班主任的安排。

“不要去，又没有上课学语文、数学，搞那些无淡白岔的”。不间断的咒骂令阳刚边吃边哭，一坨洋芋卡在喉咙了，他使劲咳出来，喉咙马上就起了一个泡。他跑到母亲床前，用手指着喉咙寻主意。妈妈悄悄告诉他，使力咳，把血泡咳破，不然一会儿堵住了，会死人的。他心慌意乱地又咳又抠，终于把那血泡咳破。他空着肚子，悄悄从后檐坎上草丛中爬出去跑了。

一年四季从来没有一个新鲜地方玩玩，今天有机会到“外地”走一遭。这个，对阳刚具有无限的诱惑力。那同学心知肚明，从另一条羊肠小道先走了。阳刚一上坎就碰到桃姐正在偷听他们家的事，他很不好意思，红了脸，低着头从桃姐身边擦身而过。桃姐拉住他，从书包里摸出两个洋芋粑粑递给他，他接到手里，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感极而悲，泪水如决堤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粑粑。桃姐如亲大姐一般，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一边无所顾忌地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往学校赶---这是两小无猜的年龄。

桃姐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同学，他读书专心，尤其是作文写得富有文采，叔叔伯伯都戏称他“秀才”。桃姐也是柔柔地喊他“秀才”。秀才曾对桃姐说，我一定要通过读书走出大山，不然我会死在这山旮旯。桃姐比他大三岁，爸爸当村干部，家境比秀才家好一些，她继承了妈妈的“DEN”，身材不高，显胖，伯娘婶婶都喊她“胖妞儿”。秀才呢，受鲁迅先生作品的启发，戏称胖妞儿为“土豆西施”，说天天吃土豆，胖妞儿都长得团不篓揪像土豆了。胖妞儿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说“土豆”只是定语，“西施”才是中心词，不管怎么说，也是西施。她把老师刚教的语法扯上了。她妈妈喜欢烙洋芋粑粑：把清蒸的毛洋芋趁热剥皮，用锅铲在锅里使劲压、捶，捣成薯泥，把平时准备的洋芋粉调成浆糊状，两者掺合到一起继续搅拌均匀，然后用手团成球状，放进锅里用锅铲压，摊成炊饼样烙熟，这是一道风味独特的土豆美食。对于秀才家来说，能吃上土豆炊饼，约等于打牙祭。

当天参观完毕，老师“急鼓催花”，现场安排大家写作文，阳刚的作文得了个一等奖。不过这一等奖奖状拿回家，他并没有沾到光，家兄勒令违抗禁令的他不得吃晚饭，幸好被老屋基表嫂听到哒，喊到她家去，给他潺了一碗油茶汤，配了两碗油炸干洋芋块。一碗油茶汤对付一碗洋芋块，还剩一碗，他就那样干嚼。表嫂的儿子又给他端来一杯茶，洋芋块在肚子里充分吸水后，他觉得肚儿胀得溜圆，受用。然后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一转眼，阳刚高中毕业了。回乡第二早晨，家兄告诉他：“生产队长昨夜开会说了，你高中毕业了，就不能再吃闲饭了。今天起，你就是二队的正式男劳力了。今天的活路是挖洋芋。”

吃过早饭，阳刚扛起挖锄，第一个到达现场。一会儿队长也来了，却不拿正眼瞧他，夸张地说“：你老(扛）个窖锄儿（单手使用，挖野菜等的小小农具），在女人堆里混么？回去拿箩篼，挑洋芋！三岁牯牛十八汉，不挑八斗挑一担。跟着孔老二混了几天，就狗进茅厕---闻（文）进闻（文）出，这辈子求得到衣食？”语气硬生生的。

由于少有干重体力农活和长期营养不良，阳刚挑起100多斤重的担子，真不轻松。经过一个秧田时，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田埂全是稀泥，脚下一打滑，他一个倒栽葱，栽进秧田里，还喝进两口稀泥。在这生死关头，一旁的胖妞儿飞跑拢来扯起秀才，把他肚子搁在自己腿上，控出泥水，又舀田水给他冲洗，手忙脚乱急救半天方才转危为安，然后把他扶回家，又把小队的赤脚医生喊来救护。这样一直折腾到晚上。

老天不灭绝路之人，阳刚第一时间听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白天劳累得筋疲力尽的他，牺牲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后考进了华农。胖妞儿说，听你当年的意思，我以为你要跳出农门，远走高飞，没想到你考大学还是读农学专业。

“是国家给了我们这批人机遇，我长期看到乡亲们挨冻受饿，我希望将来能够用我的知识为农业、为家乡做一份贡献。”

“明天你去上学，我送你到县城车站，好不好？”

“我又没有什么东西带，不送吧！”

“怕我粘到你啊？”

“桃姐快别这样说，我的意思是……”秀才嗫喏着。

“我知道，除了车费，你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也就没有钱请我吃午饭。”秀才尴尬得脸红到脖颈。桃姐仗着姐的身份，顺手摸了摸秀才的脸，柔柔地说：“弟娃儿，你现在是大男人了，还这么害羞！”任由桃姐柔嫩水滑的十指在自己脸上游走，秀才无比温馨。

“我都想好了，今天晚上我蒸点洋芋，杵细，明早上再掺洋芋粉进去，烙几个洋芋粉饼粑粑，县城车站旁边有个餐馆叫工人食堂，我有个表姐在那里上班，我们到他那里重新烙热一下，吃了你就去读书，我又走回来！”

秀才终于憋出一句话：“太难为你了！”

一夜无话，桃姐如约把秀才送到车站。大门外，初春的车站冷风嗖嗖，空空荡荡。虽然平时姐弟俩对那种纯情的肢体接触习以为常，可是今天桃姐拉着弟娃儿的手似乎多了些儿女私情，多了些暧昧！

桃姐定定地看着阳刚，今天的阳刚，似乎真有些阳刚。一米七五的个头，挺拔的身形，轮廓分明的脸盘，浓浓的眉毛，清澈的眸子。今天他穿了一套新衣，人靠衣裳马靠鞍，是增色不少啊！这是大队主任送到家的一段灰色华达呢布料做的，是供销社的赊销布，相当于上级发的救济。桃姐想，难怪昨晚听秀才的哥哥在家骂人，“狗日的，我们在家里卖命，可是，么子（一切）都是先满足他，二天（以后）他翅膀硬了还记得到你农二哥啊？”胖妞儿后来才晓得，从不多嘴的秀才妈妈，这回坚决争取把那段布料给秀才做一套新衣服，穿起去上学。

“你到学校要攒劲读书，把书读好了，找个好工作，找个好媳妇儿！”桃姐说完，眼含秋水盯着秀才，秀才也勇敢地盯着桃姐，不做声。两人紧握的双手攥得更紧，更紧。桃姐不敢明说，她知道自己大三岁。

“找媳妇儿要找会体贴人的、身材苗条的、高挑的，不能像我这样，圆滚滚的，像个土豆！”

“土豆好啊！她有恩于我们，救过我的命；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能解饥渴！”秀才大胆地调皮了一下。

“什么混账话！”桃姐给他脸上一巴掌，不过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吓唬吓唬而已，哪舍得打哟！

车站广播在催促乘客上车了，桃姐松开手往回走。

“桃姐---”背后忽然响起秀才痛彻心扉的喊声，桃姐回过头，秀才跑过来紧紧抱住桃姐泣不成声，桃姐也泣不成声，只是轻轻地拍着毛弟儿---而今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花开了，叶绿了，谷黄了，雪飘了；月亮隐去了，太阳东升了。日月轮回，四季更替。始终如一的是阳刚遨游知识海洋的那股子倔劲儿，绝大多数时间他早上第一个进教室，晚上最后一个出教室，路灯杆子下常常留下他读书的身影。农历腊月二十五日，当秀才突然出现在桃姐院坝时，桃姐真是喜出望外。桃姐爹娘热情而有节制，他们猜想秀才不会看上他们家胖妞儿。家乡的生活有了点起色，他们出于自己基本的为人、礼节，准备了晚餐还有半瓶蕨根酒，来真诚地款待这个村里第一个凭硬本事考出去的孩子。阳刚从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一个折叠的硬纸片，纸片里夹了一张面额5斤的全国通用粮票，劝给了二老。二老很是过意不去，他们知道，正在长身体的秀才，每个月那点粮食指标，并不富余。

正月间上学时，桃姐给秀才油炸了一包香喷喷的干土豆片，避开二老时审问秀才：“你这个负心汉！怎么不给姐写信回来？”

“我写了两封信，你都没有回我！”

“哎-----！”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桃姐失落得直掐秀才的手臂。秀才摸摸索索又从里层衣服里摸出几张邮票递给桃姐,"我们这里离集镇远，不方便，我下次写信给你，你回信就省心了。”

到了寝室，阳刚把桃姐的礼品分给了大家，同学们很高兴。有的是因为家乡少见土豆，有的是因为老家的土豆味淡，不如恩施土豆口感醇厚。他给女同学黄莺儿藏了一小包，专程给她送去。他内心藏着一份感激。这黄莺儿是省人大常委会某专委副主任的女儿，个儿高挑，身材苗条，面容姣好，尤其是嘴角那一对深圆的酒窝，不偏不倚，不大不小。而且性格温婉，不耍小姐脾气。黄莺儿喜欢这个门门功课成绩优异、布衣憨样的农家子弟。时常给他带好吃的，在同学们面前毫不掩饰她对阳刚的特殊感情。阳刚却谨守同学友谊。言谈举止规规矩矩，以礼相待。他内心发誓，要照顾桃姐一辈子。

二人见面后顺便在校园一角厚厚的麦冬草坪上席地而坐。初春薄暮，春寒料峭，黄莺儿向阳刚这边挪了挪，想把头靠在阳刚肩膀上。阳刚却向旁边也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趁着黄莺儿品尝油炸土豆片，阳刚给她讲自己家乡的土豆情结，重点讲到他戏称的土豆西施。黄莺儿读懂了阳刚的意思。干脆直接问：“你是准备将来要与她结婚吗？”

“是的！”

黄莺儿敬佩阳刚对家乡、对故人的那份厚重，无可奈何地说：“那你要答应我，永远做我的好哥哥，多多帮助我。”

“好！好！好！”秀才如释负重！

阳刚随即给桃姐写信，表白了自己的心愿。桃姐接到信，很高兴了一段。考虑到自己比他大，冷静思考后，还是痛下决心回绝了这份爱。秀才再次写信，告诉桃姐，此生非她不娶。二人就这样，在鸿雁传书中僵持着。寒假回来，父母也不高兴。阳刚嬉皮笑脸：“其实胖妞儿逗人爱，脸皮白白净净，人又善良。”。

妈说：“长得像个洋芋，圆滚滚的。”

“洋芋怎么啦？洋芋是我们救命恩人！”

“只准男大七，不准女大一。”

“哎呀妈----！你往年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

“我说不过你！”

“那就别说了呗！”

妈生气，不理阳刚。阳刚去了桃姐家，桃姐马上去闺房撮米做饭，秀才跟进闺房抱着桃姐，说：今天我来煮饭。

“你会煮饭？”

“技术是差点儿，可是我就愿意把生米煮成熟饭！”

“你铁了心了？和姐好一辈子？”

秀才斩钉截铁：“对！”

一个旷世之吻延续了半个小时。屋外喜鹊的欢叫，叫停了二人，他们手牵手出去看院子里的喜鹊。一对喜鹊在瓜棚上、花枝上，到处跳上跳下欢呼雀跃。那“男”喜鹊飞到“妻子”背上“压迫”她。桃姐绯红了脸，跑进灶屋。秀才追进来，捧住桃姐的脸，再次热烈拥吻。

桃姐说：“你别把生米煮成熟饭，我来煮，你去烧火。等你毕业了，堂堂正正把我迎进门，拜堂成亲，我一身新跟你进洞房！”

秀才泪花闪闪，哽咽着：“好的！”

校长要挽留这个优秀的、勤奋的大学毕业生，请阳刚留校任教，并答应亲自做他的研究生导师。他毅然谢绝了学校的挽留，回到了老家附近初中当了老师。他告诉桃姐，离家近便于照顾她和家庭。再者，自己在学校主攻的就是土豆专业。对于他来说，教学工作会比同事们事半功倍，业余时间就是研究、推广马铃薯。

回家第二天，秀才就牵着桃姐去民政办领取了结婚证。本地区的同学都来参加了阳刚的婚礼。同学们帮着打扫了老木屋的扬尘，牵起了彩带。阳府到处张灯结彩，锣鼓声、唢呐声此起彼伏。

婚后，阳刚转入平凡而又频繁的工作。除了搞好教学，生产队开会他要去参加，大队开会他也要去参加 ，他义务给大家讲解洋芋高产栽培技术，推广脱毒种薯，在水源丰富、灌田方便的地方推广冬闲水田栽培。若是晚上，桃姐就拿上电筒陪伴他。去去来来，说说笑笑。他每年都会到天池山农科所购进一批种薯放在家里。亲朋好友若有喜事整酒接客，他就送一箱种薯，还手写一份说明书放在里面。天池山的专家对这个无私推广马铃薯良种良法的年轻人都很喜欢，欣赏他的专业学识和不求闻达的境界，闲谈起来甚是融洽。有时天晚了，专家们就让他食宿在山上，还在他们村建起了对比试验田。

阳刚回乡第一阶段几年里，全村土豆产量翻番。有了多余的土豆，家家户户喂上了大肥猪。一进腊月，远远近近的都请他去吃“刨汤”，喊得不落地。不去就几个人架着他走。

他率先在本村消灭了土豆杂种，主推马尔科，后来又推广鄂马铃薯五号系列。他还主动到区、乡农技站讲课、指导，帮忙做推广。每到冬天，阳刚那批天南海北的朋友许多都向他求购恩施土豆种薯。他们都知道了恩施土豆是经过专家优选、培育的新品种，而且因为具有不可多得的高山气候条件、富含硒等多种微量元素，品质好，口感好。他们以一公斤大米兑换两公斤土豆的高价串换了本村所有种薯，冬天村民们只好刀切个儿大的主食土豆栽种。次年，全乡的种薯又差点儿卖空了。

阳刚所在的村土豆丰收也与地利有关。他所在的村名叫大茅坡村，海拔一千多米，全村就在一面山坡上，面南背北。阳光充足，从早晒到黑。远远看去，一块块绿油油的松木林镶嵌其中。却难以看到一块平地，或者一丘水田。推广土豆的良种良法较为顺畅。改革开放后，农民自主经营。坡地，除了主产土豆，瓜菜萝卜小杂粮一年四季都不歇着，反而大大满足了人们的口味，也大大缓解了用钱的问题。至于大米嘛，葱子大蒜芫荽等等，背一背篓到集镇上买了，回来就是米呀！早些年山上的姑娘都喜欢嫁到山下的海龙坪村，那里全是水田，乡亲们称为坝上，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害得本村的一些男娃打光棍。近年来，海龙坪的姑娘接二连三“上坡”了。本村嫁出去的姑娘也隔三岔五回来小住几天，被大茅坡人戏称为“海归”，姑娘们自己总结出来的是，“大田大坝是个名，山坡之上出金银”。

“海归”们似乎对桃姐构成了威胁。她们都知道大茅坡的富裕离不开阳刚，都借着讨教发展马铃薯、脱贫致富的由头争先恐后要目睹阳刚之气。大个十岁、八岁，甚至十几岁，好像也感觉不出什么差别，甚至于他的干练、沉稳更让人觉得酒是陈的香。

桃姐准备敲打阳刚了。

这天，阳刚手拿一叠他自己编写的土豆方面的技术资料，哼着“十五的月亮”进了中堂。桃姐故意坐到中堂择菜，却不像平常笑脸相迎，而是别着脸，冷着脸，仿佛谁借她陈大谷还她老鼠屎的样儿。阳刚一见，连忙噤声，往寝室里钻。

“站住！最近挺高兴的！嗬？”

“那是，事业有成嘛！”

“不光事业有成，而且桃花成林！”

“外面桃花千树，不如家中一朵！”

“家中只有桃树，花已谢，人已老，珠已黄……”说着说着，桃姐已开始泪流满面。阳刚一看动真格的了，“落湿”了，连忙回头拥住桃姐。

“正当青春年少时，我都经得起考验。现在你还怕什么呢！这样，要是我有什么鞋偏脚崴，你把我家香火砸了！”

桃姐伸出三根指头在阳刚脸上揪了一爪，“坏蛋！”

“你要是口是心非的话，不说对不起我，就是黄莺儿你都对不起！”

一切的温馨重聚心头，阳刚抱起桃姐进了寝室，桃姐想挣脱秀才的纠缠，却柔若无骨了……

新来的乡长听说阳刚的事迹以后，把他调到乡政府分管马铃薯产业发展，在一次人代会上，不是候选人的他，全票当选为副乡长。

正好这天邻省一个县的农业局长来这个乡请求串换高山洋芋种，用大米兑换。闲谈中，局长起身旋着圈儿给乡里头头脑脑装高档烟。眼看就装到阳刚这里了，阳刚想到，自己虽然不抽烟，但是看人家这份虔诚劲儿，要给人家面子，还是先接了再说。哪知阳刚伸两根指头去接烟时，对方一看这人一身地道的农民打扮，以为是来乡政府办事的老百姓，就没有给他装烟。他尴尬了，伸出去的手收不回来。他旋（临时）打个主意，两根指头在空中上下舞两下：“我屋去年喂个年猪啊，二指厚点皮皮，放在锅里一烙，㖆的一下就卷转来哒”他顺带就把自己手收回来了，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想到人家兑换洋芋种是大事，阳刚起身出门找到天上坪村副主任带路、帮忙，去村里收洋芋种。

这边乡长办公室里，那位局长言归正传，问乡长：“我兑换洋芋种的事，具体找你们哪位领导负责呀？”

“就是刚才摆笑话这个人啊。”

“啊？”

局长连忙追出门四下里寻找，哪有个人影？询问那些来参会的人，谁也不知道。局长后悔莫及而又哑巴吃黄连，只得打道回府。第二天，局长去向县长汇报，又被刮鼻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晓得？哪个叫你以貌取人？烟是和气草，抽了又去找。老百姓都晓得的基本外交技巧你都不懂？”

话音未落，昨天见面那位乡长打来电话叫局长备车去拖洋芋种。局长、县长一蹦三尺高：“耶！”

产量、品质都有了，阳刚的思路与时俱进，又想到第三步第四步，要把土豆作为一个商品产业化，要产业化关键还是要发展加工业。他指导一些村组建了农民专业合作社，随后又组建了恩情硒土豆经销公司，引进了一条加工生产线，公司目前主要是加工、销售干薯片，扩种州农科院选育的马铃薯原原种、原种用于销售，购销本乡高山种薯，销售本乡食用薯。产品供不应求。

退休那天，由于阳刚被推为劳动模范，会议安排他在表彰大会上作典型发言，可是，当天早上一场罕见的冰雹灾害将该乡一个名叫高山羊的高山村的马铃薯苗全部捶烂。阳刚心急火燎赶往现场。县里派专车赶到他家里，把他爱人接到表彰会上，要她到台上说说他老公的事儿。桃姐把阳刚的事迹约略说了一些，就打住了。她觉得王婆卖瓜跟老婆卖瓜是一个性质。县长问她有些什么委屈，也可以说一说。她“哇”地一声就哭了：“那个负心汉，他在外面有”说到这里，因为一哭一打顿，台上台下听的人心里 “咯噔”一下，紧张地等待下文，以为她是要说阳刚在外面有女人了。

“他在外面有工作的时候，常常几天几日不回家……”，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结婚前，他说脏活、重活都要照顾我。结果几十年来，服伺公婆、脏活、重活，全是我承包了。” 台下又是一阵会心的笑，县长也笑了。

县长问：“听说他们当年给你喊土豆西施，今天一看实物，不但不胖，还这么苗条，脸上连皱纹都没得，你哪像阳刚的桃姐，你像她妹。”

“哪能像他妹呢？像他姨妹还差不多。”

会场上，大家哈哈大笑。

“结婚后，我怕他嫌弃我，我本来就比他大嘛。我就坚持不吃肥肉，再加上体力活多，就苗条下来了。至于面部保养嘛，我是坚持内服外用相结合的原则。内服的是，爆炒洋芋片吃完后，碗底剩那汤，那汤特别鲜美，我长期坚持服用。外用护肤霜呢，是我自制的，就是把洋芋宝儿蒸熟以后，选最饱满、最漂亮的杵细，然后糊在脸上，得空时天天糊，忙碌时也可以间断。人的身体各有特点，反正我就是这样美容的，实践证明，效果不错。”台下听众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会场气氛十分活跃、放松。

见此情景，台下一个从穿岔岔裤时就和阳刚在一起的老哥们儿说：“秀才说他有一个遗憾，就是你与他接吻时，得双脚离地，吊在他脖颈上才吻得到。”会场上响起一片放肆的笑声。县长一看越来越离谱了，连忙宣布下一个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