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红叶最堪怜

丁德煜

红叶题诗，多少文人雅士津津乐道！可我所谓的红叶不一定是您印象中的红叶；我所谓的题诗，也不一定是爱情诗。

我新居出门就是航空大道，大门口就是公交车站。可是整天却丝毫也听不到车辚辚、马萧萧，静谧安逸！玉兰杜鹃绽画屏，银杏丹桂绕宅生。

写作之余，我最钟情的是园中波浪形排列着的、被“度娘”昵称为杜英的行道树。杜英，单听这名儿就很雅致，婉约，像花儿一样。

杜英，常绿乔木，身材笔挺，婷婷玉立，三米之上开枝散叶，翠盖碧绿，浓阴匝地。绿叶虽好，亦须红叶点缀，方不至单调、落寞。我想，倘若以此作为对树的审美标准，杜英当榜上有名！她满树浓绿，很是满足我们对于生态、绿色、环保等方面的厚爱、追求、理念。我所谓的红叶就是杜英树叶中历经风霜雨雪、酷暑骄阳淬砺而成的“夕阳红”。这红叶只是树冠中的极少数。但正是因为这极少数的衬托，整个树伞立刻生动起来，更显光彩，引人入胜。杜英满园，华盖云集。

雨后清晨，黑油油的柏油路上，抑或古色古香的青石地砖上，清清爽爽，最先飘鹞而下的就是红叶。一张，两张，三张……慢镜头似的打着旋儿翩然而至。红妆俏丽，风景这边独好。她红得纯粹，红得靓丽，红得妖娆。我们丝毫不觉得环卫工需要将其清除，反而对此时清除红叶有一种深深的遗憾，甚而觉得是暴殄天物。落红不是无情物，细看，她们在路面上还有特多栩栩如生的造型，一叶扁舟，三阳开泰，七星斗柄，四合院，十字绣……等闲识得诗人意，总把红颜示知音。你若有闲情逸致，稍待片刻，道上就满是红叶，无缘“明星”的我们也能在红地毯上优雅地徜徉、留影，登上互联网，嘚瑟一番。

我于散步中常常捡拾那种红得发亮、无斑点杂质的红叶题诗，到清江放流，顺盐水寻踪，或制成灵动飞扬的抖音。也许有人说，垂垂老矣，矫情，有何颜面题诗！为爱情，我当然“题诗不敢劳红叶，到得人间总白头”。殊不知，我并非专为爱情题诗。诗是一种美，红叶是一种美，把诗题在红叶上，那是何等惬意啊！题诗红叶随水东流，这寄寓的不也是诗和远方么！这不需要附加爱情因素，这本身就是一种诗意，一种美，一种情怀。况且“夕阳红”根据各自具体情况或追求爱情、或向往爱情、或吟诵爱情也无可厚非。天意怜红叶，人间重晚晴。

倘若把杜英的红叶归之于我们常识中题诗的红叶，她，当之无愧；她，首屈一指。这红叶，随叶柄初长成时似乎有些柔弱，待到青春期，则发育得小巧而饱满，随后迅速收敛自己，终于终端。她大致呈椭圆形，内敛而不张扬，苗条精致。她的红妆相比于红枫、石楠、黄栌等，更加鲜亮、热烈、纯正；比之于丹桂、香樟的叶儿，则更加修长、秀颀。这是名副其实的红叶，成色十足，她不是那种跨界的、似是而非的、模棱两可的红。她旗帜鲜明地红，不像那种或者生怕沾红，或者若即若离的，当然更不是那种给红抹黑的。她让人豪情满怀，她让人柔肠百结。

汇入尘土，步入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红到极致。婀娜百态，风情万种。她的小巧、热烈、实用，使我曾奢望多珍藏一些用做书签。也许她不可亵玩焉，不愿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许离不得大自然的滋养。头晚迎进新房，第二天起床一看，她早已“花容失色”，跟昙花一样地稀罕。在她的姊妹中也是绿叶居多，当红者实属翘楚。

杜英花之美也是值得留下一笔的。每一朵花都很娇小，花瓣呈锯齿形环列于花冠上，一枝花梗上数朵花冠。杜英毫不吝惜展现自己的花季，装点人间。每年仲夏，如约而至。和风起处，莹白而微绿的杜英花纷纷扬扬，如瑞雪飘飘，似玉屑飒飒，远观像月桂铺地、近看有珠玉临空。

在州城电力新村大门外有一颗高大的杜英，杜英下有一“只”黄英，支撑起一个简易木棚，常年给路人奉油香儿，温豆浆。这是航空大道的支巷，本来人流不多。可是一些悠闲的市民都喜欢多走几步路去她那儿享受早点。除了黄英天生的对人温婉，还因脚下那厚厚的杜英花。走在上面缠缠绵绵，有如地毯。蛮有诗意，心里熨帖，感觉果真幸福像花儿一样。我常常骑着摩托从此经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为是槐花，写了首七绝，闹了个笑话。诗曰：

香熏闹市一株槐，瑞雪缤纷次第开；

清脆黄莺催早点，荆钗明日换金钗！

杜英红叶为了不给人们过多的遗憾，一年四季从无青红不接的状况。随时都是老中青三结合，这也是其他红叶所不及的。新老交替并非要等到风刀霜剑严相逼，它随时顺其自然，生生不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每天清晨，他们姐妹大都会抢趁柔美时光，步游道上红妆济济。她不像有岁寒君子美誉的红梅，我花开后百花煞。而是随时给你以温馨、给你以诗意、给你以慰藉。严寒酷暑时，她在；风花雪月时，她在。不信？你可身临其境，一睹芳容。对大自然给予你的特别馈赠，你心头定会泛起阵阵涟漪！诗曰：

杜宇歌中嫩绿盈，缤纷红叶孕新生；

魂归故里安息壤，诗寄远方付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