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

吴玉龙得到乡长今天要来视察新建成的万水河大桥的消息时，已快九点钟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火急火燎地搬起家中的小方桌就往桥上跑。把方桌放到桥中央后，又急忙折转身，抱起神龛上泡制了三年多的药酒坛子，顺手带上几个不锈钢酒杯，气喘吁吁地返回到桥上时，乡长在村长和承建这座大桥的陈老板的陪同下，正有说有笑地走来。

吴玉龙不慌不忙地向酒杯里斟酒。村长小跑着来到吴玉龙身边：“吴玉龙，你这是要干什么？花生米都没一颗，你招待谁喝酒？”

“我这酒是上好的头子酒，选用的是名贵中药材，已经泡了三年多了。我就想敬乡长和你们一杯酒，感谢你们为咱们村民建了这座好桥！”吴玉龙憨笑道。

“你这是瞎胡闹，赶快给我撤走。”村长压抑着怒火。

“且慢！”乡长拱手制止，“老乡一片心意！”

“还是乡长好，懂我们老百姓的心。”吴玉龙端起酒杯，“修路建桥是造福子孙的大好事，尊敬的乡长，我代表咱村的父老乡亲敬您一杯，以表谢意！”

乡长接过酒杯：“不要感谢我，是党和政府时刻把咱们老百姓装在心里，我们要感谢党和政府。来，干杯！”

“村长，我这杯酒敬您……”吴玉龙又朝村长举起杯子。

“行了行了，你的心意已表了，你赶快把东西撤走。乡长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村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村长，这杯酒您一定要喝！万水河大桥能够建成，您是功不可没的。”吴玉龙双手将酒杯递给村长。

村长犹豫不决，看了一眼乡长，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顺你心了吧？快把桌子搬走。”

“等一下，我还要敬陈老板一杯。”吴玉龙又给陈老板满斟了一杯，“您以超乎想象的低价，给咱们建了这座宏伟的大桥，了不起！”

“我就免了吧，别耽误乡长他们的工作。”陈老板想溜，吴玉龙拉住了他。

“你喝了吧，喝了赶快让他把东西撤走。”村长对陈老板说。

陈老板极不情愿地从吴玉龙手中接过酒杯，一仰头一杯酒就进了肚里。然后，神色一凛，手一使劲，酒杯就变成了一撮碎屑，被他扬起手扔到了河里。

“哟，陈老板的手腕功力不凡啊！想当年我跟师傅学硬气功……”

村长掐断吴玉龙的话：“你这瘦猴，手无缚鸡之力，还吹牛会硬气功。骗三岁小孩吧？”

吴玉龙说：“您不信吗？我的硬气功可以击碎钢筋混凝土。”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来，你有本事用你的硬气功击碎这个钢筋混凝土护栏。”村长想让他难堪。

吴玉龙朝陈老板看了看：“就怕陈老板不同意。我要是用硬气功击碎了这个钢筋混凝土护栏，乡亲们肯定要说这桥的质量有问题。到时候，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做任何工程都是把质量放在首尾，吴玉龙，你别废话了，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尽管砸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你那骨头断了，千万别耍赖皮找政府的麻烦！”陈老板理直气壮。

“乡长，那我开始发力了！”吴玉龙抱拳道。

乡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吴玉龙，微微点了一下头。

吴玉龙小时确实在外地学过几年武艺，不过从来没在人前卖弄过。他伸展了几下胳膊，开始运气，慢慢地将气运到了右手上，“嗨”的一声巨吼，手到处，护栏的混凝土筛糠似的“哗哗”散落下来，只剩下两根索子粗的钢丝在上面。

乡长的脸黑了，村长的脸红了，陈老板的脸白了。

“老……老吴……你的硬气功这么厉害？”村长嗫嚅道。

“哈哈，我的硬气功其实也不硬，是你们的桥造得太软了！”吴玉龙不软不硬地说，“前年招标时，我出的价格已经核算到最低了，陈老板又砍了一大截，我就知道你们造不出好桥。这桥是过车过人的，人命关天啊……”

“别，你别说了！”乡长一把握住吴玉龙的手，“谢谢！我代表党和政府感谢你的监督提醒！”然后转身面向陈老板，厉声说：“撤桥，重建！”

“老表……不……乡长……这撤桥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板已经语无伦次了。

乡长神色威严：“人命关天。要不惜一切代价，重建！”

（原载《荆州晚报》2018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