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江鲶

江河里的水越来越浑浊，整整三天没吃到东西的江鲶小心谨慎地从石头缝里探出头，忽然眼前一亮，前方不远处就有自己最喜欢吃的大青虫。它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过去，哪知美食还未咽下，它就感到钻心的疼痛。

江鲶听到钓者说：“嗬，好大一条野生江鲶！”

旁人说：“魏老，您运气真好！快送到野生大鱼坊去，这东西现在可金贵了！”

于是，江鲶就到了野生大鱼坊史老板的专用水池里。

一想到不久就要成为人类的盘中餐，江鲶沮丧极了，绝望地将腹部朝天，漂浮在水面上。

史老板果然惊慌地说：“小王，快过来！这条江鲶好像严重缺氧，你赶快把池子里的其他鲶鱼捞起杀掉，再把水池清洗干净后，换上新鲜的水，打开增氧机，再把江鲶放进去。”

江鲶不知史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你要吃我就吃吧，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王，好好伺候这条江鲶，如果让它死了，我拿你是问。！”史老板临走时还警告小王。

水池里的同类被捞出后，环境清新了，水质净洁了，氧气充足了，江鲶慢慢恢复了生机。

“史老板，有啥新鲜的野味没有哪？”

“有有有，廖局，您真有口福，今天早上有人刚送来一条鲜活的野生江鲶。”

“真的假的？现在野生江鲶可是稀罕物哦。史老板，你不会是拿家养的来糊弄我吧？”

“怎么会呢？您是我的财神爷呢！您吃得多见得广，请亲自到后院水池看看吧！”

“哇，还真是条野生的江鲶哩！这么大的江鲶，在江河里长，少说也要七八年！”

“廖局您眼力不错，行家啊！”

“史老板，让李师傅给我清炖，时间要炖长一点，要把它的野味炖出来，我叫几个主要领导过来尝尝鲜！”

史老板要小王将江鲶捞起，当着廖局长的面过秤。廖局长一边上楼上的包房，一边给几位领导逐一打电话，要他们马上来尝野味。

江鲶知道死到临头了，它不肯就这样窝囊地死去，它使出全身力气，从篮子里蹦了出来。

小王抓住江鲶，放到案板上，刚举起刀，就被史老板低声喝道：“你要干嘛？”

“不是要杀了它清炖吗？”

“胡来！快给我放进池子里去。我给你说好了，今后我不开口，谁也不准杀它，否则，我扣你一个月的工资。”

小王懵了：“那还咋给廖局长清炖呀？”

“死脑筋，冰箱里不是多的是鲶鱼吗？”

史老板亲自将江鲶放进水池里，又向池水中撒了一些鱼食。

看来史老板是不想让我做饿死鬼，他撒下的该不是诱饵吧？管它呢，先填饱肚子再说。江鲶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时精气神十足，在池子里欢快地游起来。

“史老板，好长时间没吃到你这里的野生鱼了，你这块招牌是不是要撤了？”

“哟，是田局啊，欢迎欢迎！”史老板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热情，“您今天有口福了，早上刚收到一条野生的大江鲶！”

“野生江鲶？别是唬我吧，这东西现在可金贵了！”

“不信？田局您亲自到后院水池来瞧瞧吧。”

“嗨，还真是宝贝。中午给我炖了，我请个大领导来尝尝鲜！”

当小王再次将江鲶从池中捞起，放进篮子里过秤时，江鲶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可当田局长一离开，小王又悄无声息地将它放回了水池。

经过了几次生死考验，江鲶悟透了史老板不杀自己的玄机。他在利用自己的野生身份招揽生意。那些公款吃喝的人，看的是野生的江鲶，吃的是冰箱里的鲶鱼。

于是，江鲶也默契地配合史老板，只要客人来了，它就在水池里欢蹦乱跳，尽显野性。客人一开心，愿意出高价吃自己的替身。而史老板更开心，因为他进的是真金白银。

江鲶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料这天来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女人，她看见池子里摇头摆尾的江鲶，拉过史老板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撒着娇说：“我有了，听说江鲶最补……”

“小王，把这条江鲶杀了！”

史老板话音刚落，江鲶的身子就悬空了，接着“啪”地一声，江鲶的血溅了那个漂亮女人一脸。

（原载《小小说大世界》2019年第二期、荣获2019年“首届榕书微型小说征文大赛”三等奖、《故事会》2019年第20期、《喜剧世界》2019年10月上、《2019中国年度作品微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