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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现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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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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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丛绕舍

深秋时节,我的那盆菊花盛开了。紫红色的花朵简洁而明快。虽然我的房间四季恒温,但菊花还是紧踏着季节的脚步,平静而孤寂地走过热闹的春天,热烈的夏天,在寂寥的秋天深处纵情开放了。

当时我正捧读着一本书,面前清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深秋的夜安祥而清远。我知道飒飒的秋风正凌厉地从窗外吹过。一抬头,菊花开了。是梦一般的紫红色。

秋丛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

脑海里跳出的元稹的诗句让我不禁哑然失笑。眼前的一丛菊花怎能与绕舍遍种的“秋丛”相比?但佛家有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元大诗人忘我陶醉的难道也仅仅是绕舍秋丛吗?

倒是想起了故乡的“秋丛”来。种在机井引水灌溉的一条小渠坝上,因为高出两边的农田一人多,远远望去,那一片盛开在秋天的菊花如悬在半空中,格外引人注目。清一色的净白,犹如来自仙界。太阳初升,丛丛秀菊,饱含露水,湿润晶莹,明艳可爱;缕缕幽香,飘满四野,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在那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我不知道当队长的父亲怎么会有如此创意!父亲识字,但从幼稚园上的就是美国的教会学校,因狼烟战火而中断了学业。父亲断不会像古代书生那样手握书卷,摇头晃脑地吟诵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但也许诸事皆通,古代隐士的梦境竟在父亲以及社员们的粗脚大手下成为了现实。“霜打菊花开”之时,归隐薄雾里的南山随着太阳的升高渐露她娇羞的面容,像戏中水袖轻舞的少女,遇见意中情郎,欲掩还羞,而又欲罢不忍。而这片菊花,却正凌霜盛开,目不旁视。

父亲的一生,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从稚童时期教会学校解散终止学业,父亲又被爷爷送出去,虽然父亲是家里的唯一男丁。他曾给地委书记当过警卫员,参加过半年的县处级干部培训班。但最后父亲还是回乡当了农民。父亲的人生之路是一步步下滑的。地委书记当初要调回原籍带上父亲,因父亲不愿远离家乡而失去机会,接下来被分配在县里工作,而后到公社,再到大队,又到村子当队长,才算止住了下滑的脚步。在联产承包那几年,父亲把队长也丢给了年轻人,从头学起,当起了实实在在的农民。父亲精心地侍弄着农具,侍弄着牲口,侍弄着土地,要让自己的地上“开出花来”。即使最艰难的时候,父亲心中也从未抹去他的那片菊花,那份淡雅与浪漫。

王孙莫把比蓬蒿,

九日枝枝近鬓毛。

露湿秋香满池岸,

由来不羡瓦松高。

父亲直至七十也不愿离开土地,只有土地让他心里感到踏实。但因年迈父亲也不得不离开故土,不远万里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有父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无梦。对故乡的思念,都已化作了梦境一并交给了父亲。在我酣睡如泥之时,父亲正被梦魇缠绕,故乡的那一片洁白的菊花在父亲的梦中无边无际地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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