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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现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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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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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上的城市

近日做梦,老与库车有关。梦里乌泱泱的驴车马车正赶往巴扎的路上,龟兹古渡大桥下的老城大巴扎人山人海,喧嚣热烈。天际尽头的苏巴什古城正静默地闪着佛光。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拿着大中专分配报到证到地区组织处报到时,处长让我在地区运输公司和新疆五运司中选择,我脱口就选择了新疆五运司。开好报到证,处长说:“明天到库车去报到。”自此我便与库车结下了不解之缘。

到公司报到那天是星期五,正是巴扎天。坐在长途客车上,一辆辆毛驴车坐着一家人从眼前闪过。到了县城,汽车就象是人海里的一只船,被来来往往的驴车、人群簇拥着,汽车不像自己行驶,倒象是被人们推着走,短短的几公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司机倒也不急不躁,说:“这就是库车!四十万人有四万头毛驴,三万头毛驴在老城巴扎上,一万头毛驴奔走在赶巴扎的路上。”

单位在国道边,离最远的客运站还有两公里的路。北面是国民党时期建造的飞机场,两层航站楼在岁月中斑驳陆离;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叫做东大沟的戈壁滩,仔细看可以看到远处山脚下村子的一抹绿色。到县城的公交车只通到客运站,从单位到客运站的公共交通工具就是马车了。马车是四轮马车,用红布做顶篷,马车上铺鲜艳的羊毛毡子,最多可挤十多个人。马是高头大马,马头上佩戴的流苏高高飘起,佩戴的铃铛“咣琅”作响,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很有声势。有一段时间为了规范客运马车经营,还专门给客运马车颁发牌照,大家都亲切地称作“马的”。——这一辆马车就是一家人的生计。

分到公司所属的技校教书,结识于老师,从此成为莫逆之交。工作后的第一个星期五,于老师就带我去赶老城巴扎。坐上“马的”,在马蹄的“嘚嘚”声和铃铛的“咣琅”声中,在客运站转公交车,在名叫“三棵树”的三角路口进入老城,终点站团结大桥下车,就是巴扎。被人拥挤着下车,抬头看到大桥匾额的四个大字“龟兹古渡”,随口就读出了“龟(guī)兹古渡”。于老师笑了:“这个字念‘qiū’,库车古称‘龟(qiū)兹国’。”说完拍拍我的肩膀。我的脸一红,就像光着身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样。于老师看到了我的尴尬,安慰我说:“初到库车的人百分之八九十都念错。作为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大国,库车的历史深厚着呢。”

库车河床上停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毛驴车,一辆毛驴车就是一个移动的家。人们逛巴扎逛累了就回到毛驴车边,从车上拿下厚厚的羊毛毯子,铺在车下,吃瓜、吃馕,毛驴在旁边悠闲地吃草,累了可以小睡一会儿,然后再去赶巴扎。巴扎上做什么生意的都有,用手绢包几个鸡蛋、几把乌斯曼草、几颗青杏子,都是一桩生意,哪怕卖上一天,也乐此不疲。巴扎就是库车人灵魂深处的狂欢。

库车分新城和老城。顺着国道,在一个三角路口进去,就是老城。走进老城,就像走进了时光隧道,古老的龟兹古国向你一点点展现,我曾在一间长出一棵树的房屋前发呆,也曾在库车女子师范学校遗址前长叹。我疯狂地骑着我那辆二手凤凰自行车在穿行在库车老城的大街小巷。累了,看铁匠挥汗如雨地打镰刀砍土曼,有时也会走进老茶馆,听老人们讲库车的沧桑,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有一次,我和妻到库车文管所参观,看门老人把我们迎进去,开始用英语给我们讲解,我告诉他我们就是当地人,他就用汉语给我们讲。老人的讲解不疾不徐,可以轻易地把你带入历史。他有时会在一件文物或者一幅画前沉默良久,让我们感觉他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数年后,我又一次来到库车参观库车王府,到中国最后一位世袭王爷——“库车王”达吾提·买合苏提家做客,才发现当年在文管所给我们讲解的就是眼前的库车王爷。只是觉得现在是一个招牌,而在文管所才是真正的库车王,整个的库车历史都被他管辖着。

新城去的最多的是图书馆。那时刚毕业,无意中发现这么个小县城还有这么大一个图书馆,很是惊喜了一阵子。我办理了借书证,于是往返于学校与图书馆之间就成为那个时期大的主题。借阅最多的除了文学书籍,就是历史书籍,我恶补了库车历史。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的“万里路”只在库车老城之间,万卷书也只限于“库车史”。我觉得两者互有补益,相得益彰。

我的女儿就在库车出生。襁褓中的女儿总是趴着睡,用两只小手捂着脸。于老师说:“你的丫头就是库车维吾尔族人托生的!”

今年,我因为到结亲的维吾尔族亲戚家住户,我又来到库车。库车已经颇具大都市的气派,曾经寸草不生的东大沟戈壁滩已是政府所在地,这里马路宽阔,高楼林立。老城在修旧如旧的改造中,更添古龟兹古国的魅力。曾经,我以为我了解了库车,现在我才明白,就像曾经驴车上的城市一样,库车永远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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