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吃饭

吃饭，小到孔乙己的四字茴香豆，大到项羽的鸿门宴，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即使厕所相遇，在四目相对的空白里，“吃了么”可能是最早闪现的开场白。

昨天晚上，我吃了两顿饭，一顿为离别，一顿为欢聚。

散伙饭，古而有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相识近十年，虽是工作关系居多，但也亦师亦友。觥筹交错间，多为故往；谈笑声里，也有未来。虽然同事告别信里讲“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但谁都知道，这碗酒喝完，就为这一章画上了句点。下次席间见，不知是何年。

当然，去年此刻我也送走了一位并肩作战的同事，半年之后，我们又在另一位同事的婚宴上相见。当时我们四人同坐一桌，八目相对，四个工作互有交集的人已在不同的公司，忽之半年，恍如隔世。

吃了这顿饭，仿佛连分离都会变得圆满。

年前，多年好友告知我可能要离开上海，后来我去他那儿理东西，他又说可能还回来，我说你若还回来，那倒不急吃散伙饭了。然而，他走了，确实没再回来。来时满天朝霞，去时灯火万千。

而没有一顿饭，似乎连喜事都多了些遗憾。同学结婚了，想等他请酒的时候把礼金还他，可这一等就等了几年，现在他儿子都出生了，看来还是就此还他吧。

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去年十一回老家，阴雨连绵数日。但对我来讲，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友，仿佛又回到了雨季年华，只是脸上已灼上岁月，身边长伴着羁绊。一顿饭，食不甘味，却温暖了整个冬天。

这确实是很好的重逢，重逢里总会有新的变化和新的相逢。

第二顿饭我到场时，大家酒已半酣，只等点蜡烛，切蛋糕。桌上有相识的，也有不曾谋面的，提一杯酒，说些祝福的话，气氛欢乐且融洽。

“人生七十古来稀”，但人活六十也很不容易。若家庭和睦，还常有三五好友更为难得。前几天有看一个叫《守护解放西》的纪录片，看完片子我觉得一个人能好好活着真不容易：幼时需家庭完满，少时需益友良师，中时妻贤子孝，等老时老有所依。

愿我们耳顺之年不耳背。

当然，这并不是说一无波澜的人生才是好人生。杨绛先生有言：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想只有如此渴望过、实践过波澜，才能最终有此发现，或者最终才能实现淡定从容。波澜让生命变得斑斓。

正因如此，我们回想往事时总是先翻起打有斑斓标签的那一页。可能很多年后我们会回想起这过去的三个疫情时期的春节，它们毫无生气的样子在岁月的长河里倒显得别致。我想我父亲也可能会想起和外甥女擀面皮包饺子，没有鞭炮就着蒜的除夕。

吃饭，吃的是饭，咽下去的却是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