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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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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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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日后

昨天我在家里,母亲早早睡下,父亲在看中文国际频道的今日关注。对于双亲而言,他们只关心端午、清明之类的正统节日,祖上传下来的习俗,至于洋人的圣诞、复活节也一概无视,更别提当下年轻人自己搞出的新奇规矩,不过520、521这些概念可能更多归功于商家的市场开发部员工,创造这些概念既满足年轻人天天过节的娱乐心理,也让商家赚的盆满钵满,消费是需要理由冲动的,可我不以为意,首先我单身,其次我认为看穿了商家的营销噱头,所以现在盘着腿坐在床头捧着手机接受朋友圈的花式虐狗。

天气是燥热的,附近麻将馆的声音翻滚着先在外面梧桐叶子上兜了一圈,清脆地掉落进我的窗里,为什么不相临睡前的母亲道声晚安?和父亲谈论下南海局势也不错呀,对于一个自己不认可的新节日,没什么必要刷趟朋友圈,更不必选择特定某些人的聊天记录点入进入到人家的主页,保持菜市场中年大妈们对邻里琐事那般的好奇心可不是一个男人的骄傲资本,可是外界信息对于个体的影响着实巨大,原本喝一杯牛奶打着灯在床头静看半个钟头的《精神现象学》就会倦意袭来迎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现在则像一只不安分的甲虫在床上换着姿势扒着,最后像被调皮的小孩用树枝拨弄得四脚朝天了。

当我的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提示音时,起先我以为是该死的天气推送,后来拉下提示栏发现是微信的消息提示,有位昵称是静子的人请求加我为好友,并附有申请信息一句:“证明告白日中恋爱的可靠与否。”

这条消息使我没有当做广告推销或者微信诈骗对待此事,作为一只雄性动物,对于新奇事物我总试图一窥究竟

而不是因为担心就逃避掉,所以我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怎么还不睡,准备向谁告白吗?”静子发来消息。

“不,我收到了很多告白,正在琢磨如何回绝。”我调皮地回复到。

“是吗?可是依我的记忆,被动、易怒、犹豫性格的男士并没有那么受人欢迎,何况你既不伟岸,也谈不上潇洒。”

“谁说不是呢!如同个人理性的有限性一样,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存在很多缺陷,无论是先天拥有的还是后天习得的,但在社交中我还是像雄孔雀开屏一样不辞辛劳地将有点尽可能地放大,同孔雀开屏时诉说自己拥有高雅的仪态,优良的基因,交配的优势有着惊人的相似,5月20号这天,有人送花,有人言说自己的深情,已经无法分辨何种出于真心,何种移情别恋,何种心心相印,何种逢场作戏。”

“你会不会顾虑太多,年轻的时候无论对错、不问结果地尝试,婚姻常是两个十分合适的人在几十年中凑活过,恋爱可能是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生物在数月间缠绵悱恻,就像少年犯错容易得到宽恕一样,一段感情在年轻时即使受挫并不需要承担什么自责。”

“你是否可以毫无哀叹地在未来的任意时刻?我们何时体尝过经久不衰的快乐?相互依偎的体温和结合瞬间的触动在回忆里失去新鲜,像白糖沉降在冰水的杯底了无甜味,馥郁的体香和红酥的肌骨逐渐像饱餐后承上的馔食,食之无味后唯恐成为令人纠结的鸡肋。怨念是如何生起的?在你巧言轻诺时播下了种子,尽管那时你自以为一往情深、无所顾及。”我说。

“你言重了,在你打球和别人斗殴时,在你抛下数学题上网时,在你答应别人课后去踢球却没有兑现时,你的道德优越感去哪了?你并没有对任何事物都能付得起责任的天赋。选择哪一所大学,选择哪一项工作,选择哪一位配偶,你都无法一人抉择,没有必要把自己摆在能左右命运的王座上。”

“现实总是矛盾的,一天内你可以看见太阳存在过两个相反的方向。前一刻我在想,当我不会爱时遇见了你,当我会爱时你了无踪影。后一刻便彻底推翻,得出:我一直懂得如何去爱,直到遇见了你。这简直像一位曾经的哲学家在想象又一组自我背反的命题。我希望我的胡言乱语没有吓到你,我也是跟随了你的初衷,不过我无法证明在告白日中恋爱的可靠与否,一碰到需要清晰逻辑的论证我就会混乱不堪。”

“其实我是你曾经告白过的一个女生,这样你感亲切许多了吧?那时我以彼此太年轻为由将我们的感情不了了之,我们认识了十年,我早已习惯了每天看见你的动态,我发现你成熟了许多,现在于今天送来我的问候和挂念,希望我的叨扰没有妨碍你平静的夜晚。”

我的思绪被拉扯着搜寻每一个发小的样貌,长发的、短发的、高鼻梁的、薄嘴唇的,学生证上的、生活照上的,能回忆到有联系的都过了一遍,百余位微信上加过的、删过的好友早已细数不清了,这次应该是一个未知新号码的账户添加为好友,她的朋友圈暂时找不到蛛丝马迹。因为对话的深刻,我暂且放弃了对她身份的确认,且在这深夜细聊为乐吧。

“有结论了吗?如果在这天恋爱可靠,你就要付出相应的行动,如果证伪,你就要选择拒绝。”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年少时光的玩伴现在究竟容颜几何呢?不常动态的高冷女生此刻的对话框也是高傲的,是她的母亲教导她穿上被动、冷傲的艳装,还是看穿看破后的修行结果?我母亲当初是怎样的呢?锈了底的淘米缸、浸了油的油烟机找不到她当初妩媚的秘密,穿着睡袍眯着眼的和蔼女人披着散发朝儿子房里探了一下头,回去就寝了。

我继续像甲虫一样仰在床头,腿脚不时翘起,父亲沾了水的拖鞋在地上发出山间下雨后在路上走才发得出的声响,因为不用担心像在学校上铺传来惊雷般的呼噜声,所以不必迅速睡去。把床头灯光调到温温亮,放一首《Right Here Waiting》,卫生间淋浴器的蓬头不时往桶子里滴水,便有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滋味。

最后我在输入框中写下:

“在告白日中恋爱,是一种即存状态,可靠与否是人的尺度,也就是好与坏,对与错,我无法从是不是推导出对不对,正如维特根斯坦的第七个命题,对于可说的东西,就是存在的。对于不可说的,应当保持沉默。”

“很意外的答案,你无法左右它的存在,但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态度啊。”她说。

“不论在告白日,还是告白日后,当我不能爱一个人甚于爱自己时,我会发现自己的优越感总有一天会出来作祟,我的人格中总有一个完美的形象作为心理配偶,驱赶、离间着生活中相濡以沫的人。那个阴影般和我契合的形象,正是现在我最爱的自己,我要做的就是不断地修行,直到有一天,满含泪水、充满微笑地理解:关于爱情与结合。”

“真像你所说的矛盾,在不会爱时选择拥有,在会爱时选择拒绝。最后说一声晚安!”

今天一大早我向母亲道了早安,和父亲一同爬城边的小山,我看见许多独自晨练的大爷,挥舞着未开锋的宝剑,背后是泛了晨光的山的轮廓。父亲踏上了上山的石阶,我希望他的步子轻快再轻快,好看见他年轻的模样,不然家里就会出现两个老成的大老爷们!告白日后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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