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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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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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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发女孩

   我在报亭看新出的杂志封面,雨突然下起来,顺着电杆,滑过行道树的叶子,打在报亭铁皮房撑起的窗口板上,凹陷的条棱上不久积蓄了水连成丝往下淌,虫子们静默地在叶片背面颤抖小憩,仿佛一群穿着单衣的逃荒人等待饥饿与死亡的裁决,秋日的雨没有激烈的酝酿,同老年人麻木滞后的表情上汨出泪痕那样,不像夏日如少女哭闹、黑云翻墨后倾盆而至,老板扶着老花镜斜靠在红皮椅子上,手里拿了份参考消息,应该还没有孟晚舟飞跃北冰洋归国的消息。

我拿出伞望了望四面逐渐积累的水滩,公交车、红绿灯的倒影被雨击出破绽,时而恢复、时而零散如生活的真相捉摸不清,在我寻找少水出路目光拖至公交站牌时波波发女孩从报亭后面绕出来,左脚在红砖上刹了下车,身子一倾,旋即跳到了窗口铁板下,和我肩靠肩挤在这片狭小的无雨空间,手里举着湿漉漉的西安旅游地图,黑色短款皮衣有些褪色复古,尖尖的耳朵露出两侧短发一点,有时又隐没进黑色的瀑布,她的脸就被一朵小巧的蘑菇包裹着,眼睛里有两只刚划着的火柴放着光,睫毛芦苇一样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水汽,她发现我注视着她,并没有像普通女孩目光闪躲或者装作看远处景物,而是鼻子上挺,冷而顾虑的看着我。

“雨要大了,等得住吗?”我扬起伞。

她看了头顶一眼,向外跨了一步,我连忙把伞让过去,她精灵一样的头淋了雨我会心疼,让我想起《低俗小说》里的匪帮女郎,升起一种不羁反叛而又不放纵的异教修道士错觉,我一只手放进大衣的开襟,我们沿着泾庆路漫无目的走着,我不用去维护客户、处理售后,她不必急着走去下一段带来伤痛的爱情,我给她的一只耳带上耳机,里面是黑人唱的沙哑节奏布鲁斯,她嘴唇动了几下,里面有歪歪溜溜的虎牙和龋坏了的槽牙,我用读唇术知道她说冷,我可不是暖男,大衣可是我的命根子,给她撑伞只是爱惜她的小脑袋,不过我擅长烹饪,以此撩撩小姑娘没有问题,周围有货拉拉的橙色车和维修家电的三轮车不时经过。波波发女孩会不会是黛西,从菲茨杰拉德笔下走出来,复活,被一位世俗的投机商深爱着,她过于瘦削,也许被爱情切掉皮肉,骨架和火烈鸟差不多,谁看看都会隐痛。

我们一路走过很多甲醛超标的公寓和空荡的毛坯建筑,梧桐在雨中回忆自己是种子时曾在普罗旺斯陪松鼠过冬,黄绿色的出租车像迷宫里找爆米花的老鼠在路上钻着,波波发女孩跟着音乐点起头,步子打着节拍向前有频率移着,她的嘴唇恢复了血色,鼻子上析出汗来,头顶的直刘海摇曳起来,她转了一个圈,耳机线缠在了脖子上,我们走过紫色米琪店,她做出和面的动作,走过西部证券的红色牌子,她向我做出递名片的手势,我忍俊着注视街的方向,压低了伞沿,在那辆棕色起亚车靠边停在邮局旁时,车上下来一个支拐的中年人,我再次压低伞沿放慢脚步,这时波波发女孩正在注视一面橱窗里的秋款女装,我扣动扳机,镗火在消音器里闷了一声,我终于脱离了组织,我们拐进无人的小巷,幽清又寂寥,日后我用诗的弹药击中每个人的心脏,可爱的波波发女孩,在秋季的雨天缴械了所有恶意。

我本想和她爬上驶往北方的火车,她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清秀面庞的女孩,波波发女孩的嘴动了动,我读懂了她,世界的荒诞再次敲击了我,如一串串错乱的代码输入生活的程序,我把伞留给她,独自跳上驶入深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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