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岩
“待会儿,小丽下班儿回来,你要好好儿跟他说说。”
“你啥法儿使不出来?还用我?”女人扫过去一眼,蜷在沙发上嗑瓜子。
“我是老公公,这种事儿让我咋说?”
“还有你不好意思说的话?”
“别得便宜卖乖。……让我差点儿全赔出去。……操!”
女人的脸还是泛上些红晕。“熊嘴干净点儿!当时不知哪个没爹的跪着求我。贪吃肉就别嫌腥。”
“开始是我的意思,可以后的几年呢?……要不是那家伙调到外地,……哼!”
“自己是啥东西自个儿还不知道?!还有脸说我。”
男人便不吭声了,仰脸欣赏自己嘴里弹出的烟圈儿。
吃罢晚饭,室外小区内的灯光已经全亮了;客厅里有些暗,但谁都没有去开灯。餐桌上的碗盘筷子等收拾去以后,男人拿抹布擦好桌子,端来紫砂茶壶,茶已沏好,有雾气从壶嘴处飘飘渺渺。男人拿来两个茶杯,在儿子面前和自己座位处各放一个,坐下,缓缓地从衣兜里掏出一盒自己很少舍得抽的中华牌香烟,自己抽出一支,然后放到桌子中间,又朝儿子那边推了一下。儿子也抽出一支烟燃上,拇指和食指的尖端捏着烟蒂,一个劲地旋动着。男人知道儿子从不抽烟的。儿子坐在男人的对面,低着头。
男人隐约中看着儿子有些花白了的头发,打破了沉寂,“以后,也染染黑吧。”
儿子“嗯”了一声,“您那时候,也有,这种事儿?”嗓子里似有痰粘着。
“都一样。”
“您当科长,也没见费多大事儿。”
“……你不知道……爹更不容易,农民,办事员,转正,副科长,科长,……哼哼!”
儿子使劲吸了口烟,呛出两三声咳嗽,再使劲吸一口烟,又呛出两三声咳嗽。“x他娘,……得丢一半儿!”
男人仰在椅背上,目光搜索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弄成了,另一半儿还不好找?”
女人从卧室里摇臀晃肩地走出来。小丽也随后走出;先揿亮了客厅里的全部灯光,然后走进卫生间,昂首挺胸收腹翘臀,体态丰满曲线夸张,目光直视,“格格”的脚步声满是活力与傲气。
“带两瓶酒吧。”男人说。
“他要请我们。”儿子说。
“那也是带两瓶酒好。”
儿子没吭声。
门子“咣”地一响,又剩下男人和女人。男人离开椅子,“哼哼”着用力长了长身,伸手捂了捂紫砂茶壶,燃上一支烟,端起茶壶向厨房走去,哼出一句没韵没调曲子。女人打开电视,也没有择台,顺手端起电视旁的瓜子盘子,退后两步,卧在大沙发上,捏一个瓜子递给嘴,上下牙微启,一咬一叼,再捏一个,再一咬一叼,两腮跳动手法娴熟配合默契。
男人喝茶抽烟,女人看电视嗑瓜子。餐厅与客厅相通,餐桌与沙发相距五米。各享其乐,互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