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

在过几天就是寒衣节了。

    农历十月初一是我国传统节日：寒衣节。在这一天后来的人要给故去的亲人送些纸钱和纸糊的衣服，这是我们石柱塬上的风俗，是三秦大地的风俗，也是我们中国人的风俗。

      每过了立冬节气以后，空气中就会透着清寒冰凉，早晚就更明显，随着天气渐渐的变冷，自己思念父母的情绪也就愈来愈浓。特别是临近十月初一日，大多时候都是风雨凄凄，寒气逼人，这也许是老天爷提醒众生该给先祖送寒衣了。在城市居住的大多数人一般都是到离自己家最近的十字路口去烧纸送寒衣，庄稼人就到祖先坟上去。在西安城周围，孝顺的后人还要亲自给故去的人用纸缝制棉衣棉鞋等等。每到这一天思亲之情就到了极点，身居异乡的我几十年无一例外的都要买多多的烧纸和上千上亿的冥国纸钱，在这一天晚上到十字路口去送，早几天也可以，但决对是不能晚了。晚了，据说在那个世界的人若受冻了就会惹麻烦的。

      十月一日当天，等天黑透以后，我和在家的人就拿上早已准备好的纸钱，默默地走在灰黄灰黄的路灯下，踏着黑乎乎的人行步道，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向十字路口，找一块平整的地方准备烧纸。在烧纸之前先要画上一个圆圈，有时候会拿上粉笔画，有时候就拿一根棍子来画，并留一个朝向老家的出口，喻意送的寒衣会通过这里飘向遥远的天堂，为自己的亲人遮风挡雨。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带着家人和孩子虔诚的面向故乡席地而跪，拿出烧纸和冥币，慢慢地把烧纸推散开来，点着了，一张一张的将烧纸和冥币添加在火上。此刻我凝视着随寒风飘动的火苗，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和孩子一起叫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快来拾钱……并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故去的亲人在“那边”多买些衣服，穿的暖和些，还要多买些好吃的，吃饱了穿暖了就会好好的保佑我们全家一切平平安安。每次给故去的亲人烧纸送钱，爱人都会特别用心的配一些零钱，以便于他们在那边花销。一边烧纸，一边嘴里还不停说着自己对已故的人想要说的话，伴随着火苗的若隐若现，自己的心灵也在随之飘动，顷刻间就会潸然泪下，眼前浮现着父母一生为我们操劳的一幕又一幕……。

      小时候，我们姊妹多，家里很穷，一个冬天就穿一件棉衣，穿脏了后母亲就会连夜拆洗，把洗好的衣服放在热炕上暖干，整夜整夜地在翻动，等暖干后再赶紧缝好以备我们第二天起床能穿上干净的衣服；我清楚的记得，每到立秋后母亲就为我们准备缝制过冬的衣服。母亲白天要给全家人做饭，打扫家里的卫生，还要喂猪喂鸡等等家务活，忙忙碌碌从不停歇。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等我们围着母亲在热呼呼的热炕上睡觉时，母亲却在灰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专注的为儿女们缝着过冬御寒的棉衣。我看着母亲疲倦的面容，她不时的将冻僵的手放进热炕上暖一暖，然后揉揉眼睛，每看到这一情景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知道有多少次在被窝里泪如雨下。我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分忧，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帮忙，真是无能的不孝之子。那个时候我就心想，等我长大了，要让母亲住上暖暖和和的房子，要让母亲穿上这个世界上最暖和的棉衣，再也不让母亲为儿女操劳了。可是还没有等我们尽孝，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我们，子欲孝而亲不待；我还记得，每到冬天母亲的手就变得特别粗糙，布满手上一个接一个大小、深浅不一的口子（我们塬上人叫裂子），有时候出血了，母亲就拿没有用的布絮裹上。母亲从不说疼，从不说苦，从来也不吭声。看到母亲为儿女任劳任怨的付出，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疼。我还记得，冬天里，我们塬上的西北风特别大，塬上人说风像刀子一样，的确，吹到脸上真的像冰冷冰冷的刀子掠过一样。父亲为了我们有热炕睡，每天除了干农活外，还要冒着呼呼的西北风在塬上收拾烧炕的柴草和树叶；母亲为了不让下地干活的、上学的家人回到家里受冷落，一刻也不停的早早地做好饭，目的是等我们一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暖暖身子；我还记得，冬天里，我们那里的窑洞也很冷，晚上在家里放一盆水，到第二天早上就冻成冰块子了。因此，我最怕的是每天早上起来穿衣服时的那种渗骨头的冰冷。母亲为了不让儿女们受这份罪，就早早地起来把炕烧热，再把我们姊妹几个要穿的衣服在热炕上暖热，等我们起来时再把热呼呼的衣服递到手里，那一刻的温暖和幸福我终生也不会忘记，直到现在冬天起床穿衣服感觉凉的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母亲递给我那暖暖的衣服；我还记得，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教室是村东头的娘娘爷庙改的，窗子上没有玻璃挡风，坐在教室里上课就觉得特别的冷。小手冻的冰麻冰麻的，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手是自己的手，更不要说写字了。踏在冰冷的地上的脚就更冷了，那时候不仅没有棉鞋，穿的单鞋的鞋底前后都是磨破的洞洞，常常脚冻的红肿红肿的，最疼的就是脚后跟裂的大口子。那时候我们觉得最有趣的是下课后和老师一起跺脚取暖。为了保证学校能够正常上课，学校同意低年级学生在教室生火盆。这样一来，母亲为了不让儿子受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我把火盆生着拢旺，好让我上学的时候端到学校去；最使我难忘和后悔的是母亲患有高血压，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母亲有效地治疗和预防，母亲最终因脑溢血在一年中最冷的腊月二十九日带着寒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幕一幕，一件一件，不断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以泪洗面。我现在能为亲爱的母亲和父亲做些什么呢？！只能是送寒衣。送寒衣啊送寒衣，即就是送再多的寒衣也远远弥补不了儿女对父母的亏欠……。这，就是我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