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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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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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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娘》(续集)连载

我的疯娘(续集)

 李拥军

三年后的一个夜晚,外婆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心想:这么晚了谁还在敲门?多年来,发生了大小许多事,让外婆的胆子越来越小,稍微有个事她都心跳口颤,害怕不已。她壮着胆子大声地问:“谁?”“我,婶,我是黑娃。”外婆听得出,是村里黑娃的声,这声音是黑娃独有的。外婆嘴里嘀咕着:“这么晚了,可有啥事啦?她急忙披上衣服,开门一看,黑娃领着一个女人,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但外婆能感觉到,这是她女儿,是她走失三年的女儿。

许多时候人们仅靠感知就能认得,尤其是自己的亲人,自己心上的人,即使多年不见,即使看不清面目,只要见了,仅凭感觉,就能知道,她就是亲人,就是自己心上人。

外婆一下之惊出了声:“花儿!花儿!我的花儿!”她一把抱住母亲:“花儿回来啦!你咋去了?这么多年你在哪?”母亲呆呆地站在那,若无其事的任由外婆激动地哭喊。很明显,她神智不清,依然处在疯癫的状态,即使生她养她的母亲,也唤不醒她。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外婆又一次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娃,你的命咋这苦来?你在外面咋过的呀?……”哭完之后,外婆抚摸着母亲脏兮兮的脸,仔细地看着,不知是哭还是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娃回来了,我死了给你大就可以好交代了,前几天你大还给我托梦,问我找到你了没有?”

自从母亲走后,外婆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头发几乎一夜全白,吃不下,睡不着,眼睛跌到了深坑里,人失形了许多,风都能吹倒。三年里,外婆到处托人打听母亲的下落,隔三岔五地哭着来我家,几次都哭昏了过去。

黑娃是市第一运输公司的司机,他开车去河南偃师送煤,卸完煤,刚出了城,看见路边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对着过往的车辆傻傻地笑,嘴里还不停地叫什么?闪过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人眼熟,似曾相识,一脚刹车,靠边停住,走回去看,大吃了一惊,这不是花花么,多年没有音信,怎么会在这儿?“花花,花花”他对着她大声地叫,她没有一点反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黑娃。”她就是不搭理,嘴里还不停地唤着:“红娃,红娃……”黑娃迟疑了,心想: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他和花花从小一块长大,他比她大3岁,他们经常在一块玩耍,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黑娃喜欢花花,花花对他也有意思,俩人产生了感情。黑娃对花花说:“我要娶你。”花花说:“我等你。”

18岁的时候,黑娃托人去提亲,被外婆拒绝了。原因是他家太穷,外婆担心女儿将来受惜惶。

黑娃10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那个时候,他母亲得了病,没有钱看,就在家里硬扛,最终没有扛过去,就死了。黑娃父亲拉扯着他,还照顾着瘫痪在床的爷爷。说外婆家里穷,黑娃家还不如外婆家,他家日子可想而知,难怪外婆不愿意。

天下母亲没有不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但花花喜欢黑娃,黑娃个子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皮肤黑点看起来却很精神!他会关心体贴人,对花花又好,人又实在、本分,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就是太穷,外婆坚决不答应这门婚事!

被拒绝之后,黑娃下定决心出门挣钱,他告诉花花:“等我着,等我挣了钱就回来娶你。”黑娃出门之后就下了煤窑,到了年终快发工资的时候,矿上出了一场事故,不但没有挣下钱,还险些把命搭上。他没有脸面回来,就去煤台当了装卸工。一次装煤的时候他不小心从车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装煤车是市一运司的,一运司负责给他看病,腿好了之后,作为给他的补偿,一运司收他为徒,让他跟着一师傅学开车。一年后,他考取了驾照,也拿上了工资,他回来找花花。那时,黑娃一点消息也没有,有人说,黑娃在一次矿难中遇难了。外婆家里孩子多,负担重,穷的揭不开锅,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出于保命,外婆逼着母亲出嫁了。

黑娃遇见花花时,花花披头散发,头发一缕一缕,像毡片子,脸上五马六道的根本看不清眉眼。大热天的还穿着一件破棉袄,棉絮子掉在外头,满身粘满了柴草。脚上穿着一双男式烂拖鞋,明显的大,半截脚还伸在外面。

黑娃第一反应是赶紧带她回家,婶曾托付过他,说他经常出门,在外面多留些心,有花花的消息赶紧给她捎话。他知道,这几年婶为了找花花已经心力憔悴,都快支撑不住了。不敢停留,他急忙拉花花上车,花花胆怯,吓得直哆嗦,不肯走。他猜花花可能饿了,就手在路边包子店,给花花买了两个包子,递给她,她接过包子后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然后抓拾着塞到嘴里。看到此情景,黑娃一阵心酸,转过身去。他很愧疚,都是因为他,不然花花就是他的人。当初,他如果挣到钱,如果早些回来,花花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这一切包子店老板看得清清楚楚,他问黑娃:“你是哪儿人?你认识她吗?”黑娃说:“我是陕西铜川的,我们是一块长大的。”听包子店老板说,她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有时候她哭,有时候她笑,哭的时候喊红娃,笑的时候叫艳儿。看见孩子就往上扑,扑上去就抱,吓得这一片孩子都不敢出门。有几次吓得人家孩子直哭,被家长撵着打。饿的时候她就在垃圾堆里捡着吃,天黑了她就在路边柴草窝里睡。给她吃的她不要,我就偷偷地放到垃圾堆上让她捡。这女人肯定在娃身上吃了亏,精神受了打击。哎!可怜呀!到了这程度,还忘不了孩子,你赶紧带她回去吧,见到孩子也许她还能好些。

黑娃不敢停留,赶紧把她拉上车,马不停蹄地向回赶。

母亲走了之后,我成了没妈的孩子,再也没有人像母亲那样疼我爱我了!失去母爱的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母亲。

记得有一次,母亲给我梳头,辫好辫子,我哭着要戴花,说别人家娃都有花,我为什么没有?母亲说:“咱家穷,没有钱买,等有钱了,妈一定给你买,给你买两朵。”我不听,哭着坚持要戴花,缠得妈没有办法,天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方子。她找来一张手掌大的塑料纸,在门前树上摘了一个绿核桃,剥下皮,用塑料纸包了,砸碎,白色的塑料纸被染成了黄色,母亲左一折右一叠,用剪刀一剪,做成了漂亮的一朵花,戴在我的长辫子上。我得瑟着跑出去在村里悋鴰,看见的人都说好,好看,漂亮。问我是咋来的?我虚荣地说:“买的,我妈给我买的。”我后面跟了一群女娃,她们追着我问:“在哪买的?多少钱?”我自然无法告诉她们,有的娃跑回家去给父母要,要的结果是父母来我家问,母亲告诉他们是自己做的,他们就纷纷请母亲也给他们做,后来全村大小的女娃都戴着母亲做的花,各种各样的花。

现在想想,母爱不光能给人温暖,有时候还能激发出智慧。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时,母亲总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母亲讲卫生,爱干净,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尽管我穿的都是旧衣服,但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这些衣服都是母亲用大人的旧衣服裁剪的,穿在我身上不但得体而且还时尚。尤其是我脚上的那双布鞋,那是母亲捡别人扔了的一双旧鞋,母亲在破洞处绣上一朵梅花,穿在我脚上既美观又大方。

母亲走后家里一塌糊涂,乱作一团,父亲多次出去寻找,都无功而返。婆四处打听,音讯杳无。我几回回梦里哭醒,婆怕我伤心过度,鼓气地说:“你妈跑了,都不要你了,你还念叨她!”我顶撞说:“你胡说,我妈爱我的很着哩,才不会不要我,她一定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说完我就呜呜地哭,要去找母亲。婆阻止我说:“你妈疯了,你妈是疯子。”我辩解说:“我妈再疯也是我妈!有个疯妈总比没有妈强!”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有妈的时候不觉着,没妈的时候,想妈的那种感觉真痛!多少次我在沟畔喊,我在场边望,我在路口等……我去找打走我妈的那家要人,那家人自知理亏,始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我撕挖,任由我叫骂………

母亲回来了,外婆一家忙了一晚上,给母亲理头、洗澡、剪指甲。妈穿了一身妗子的衣服,经过一收拾,一打扮,母亲原来如此漂亮。高挑的个子,苗条的身材,白净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像当年一样年轻,还像当年一样美丽。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疯子。

一大早,外婆就安排大舅送母亲回家。生活了多年的村庄,经常行走的道路,母亲如同进入陌生的世界,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进了家门,婆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下子抱住母亲,哭着说:“媳妇呀,你总算回来啦!”父亲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了,以为又是在做梦。显然,母亲还是神智不清,很麻木,眼前的人好像压根就不认识!听说母亲回来了,家里涌来了许多人,亲热的这个拉手,那个问话,母亲若无其事,呆呆地站在那,却用眼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有人提醒,她可能是找她女儿。父亲跑到学校,把母亲回来的消息告诉我。我弹脚子跑了回来,一进门,母亲便认出了我,向我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眼泪唰地落了下来。我抱着母亲哭泣,母亲抱着我流泪,满院子的人都陪着我们落泪……突然,母亲看着我笑,这大概是母亲走失三年来的第一次笑。忽然,母亲又叫出了声:“艳儿”我激动得赶紧回应:“妈!”

躺在母亲怀里,一种久违了的幸福。那时候,我就想一直这样躺着,永不起来……

我至今都想不通,母亲疯了之后,不认识生母,不认识兄弟,不认识婆婆,不认识丈夫,不认识所有的人,失去了所有记忆,却唯独还惦记着我,一眼就能认出我来,除了母爱,我无法解释。

以后的日子,我家依然过着“日愁三餐,夜愁一宿”的生活。母亲还是一直神志不清,但,凡是为了我的事,她一点都不疯。我吃不饱,她就出去“偷”,偷瓜果,偷蔬菜,只要是能吃的她都偷,偷回来她舍不得吃,都给我留着。有一次偷了人家的玉米棒,那家人找上门来,婆和父亲赶忙给人家赔礼、道歉,并答应等我家玉米熟了加倍赔偿人家。后来家里人看不住她了,就锁了大门,把母亲关在院子里。哪能关得住?母亲会翻墙,翻出去照样偷,几次出去迷了路差点回不来。

有一次,母亲出去抱了人家孩子跑回来,孩子还小,吓得哇哇直哭,母亲跟没人似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越哭,母亲抱得越紧,上身不停地左右摇晃着,嘴里语无伦次地谑谑着:“哦……啊哦…哦…”还不停地用手婆娑着娃。

婆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张三家的宝贝儿子狗蛋么!狗蛋才2岁,天知道她是怎么偷来的!婆赶紧上前要,母亲不给,抱着孩子扭头就跑。母亲在前面跑,婆在后面追,婆媳两个在院子里躲猫猫,婆追不上急得直跺脚!

婆喊我:“艳儿,赶紧给你妈要娃。”我反应过来,跑上去堵住母亲,哄说着:“妈,把娃给我,我给咱抱着,看把娃吓得。”母亲跟不认识我似的,躲避着我。

有人把父亲叫了回来,父亲一进门看到此场景,知道这次闯大祸了!气得就骂:“花花!这是人家娃,把娃放下,娃要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打死你了!”母亲仍然无动于衷,好像这就是她的孩子,任何人休想再夺走!

不知谁去叫了张三,张三和他媳妇冲了进来,他媳妇哭着骂:“作孽呀!天杀的!把我娃还我。”张三对着父亲吼道:“赶紧把娃给我要下,要是伤着我娃,看我不把你家抄了!”

父亲被逼急了,抽出皮带照准母亲就打!母亲则弯着腰把孩护在胸前,父亲害怕伤着人家孩子,就抽打母亲的下半身,一下,一下,母亲就像抱着孩子的袋鼠,一蹦,一跳……

父亲一打,母亲一躲,孩子哭得更凶。父亲越打越狠!母亲越抱越紧,孩子越哭越厉害,已经耸不成声,几次哽住了气。

母亲的裤腿渗出了血,一道,一道……

母亲的脚下流淌着血,一滩,一滩……

我心如针扎,上前护住母亲,父亲的皮带落在我身上,蛰疼,蜇疼的……母亲看我挨着打,急忙把我又护在身下,左手抱着“儿”,右手护着女……

父亲的皮带打在母亲的脊梁上,母亲发出惨烈的叫声,一声,一声……

张三趁机夺走了孩子。失去孩子的母亲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哀嚎,我娘俩哭成了一团……

我看母亲可怜,这样下去不行,万一哪一天……我又会失去母亲。初中没有毕业我就不上了,在家专门看管母亲。

一年后,母亲要下了弟弟,她抱着弟弟从不放手,不许任何人踫,谁碰就跟谁拼命,包括我在内。

说来也奇怪,自从有了弟弟之后,母亲的疯病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她又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孩子身上,随着弟弟一天天地长大,母亲又回来了,那个勤劳、干净、慈爱的母亲又回到了我们家。

1990年的时候,纺纱厂招工,我成了纺纱厂的一名工人,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40元,我攒了80元钱,给母亲买了一件呢子上衣,母亲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里,一直舍不得穿。一次厂里放假,我领着母亲穿着这件呢子去游药王山,进山门要买门票,母亲舍不得让我掏钱,说:“还不如用这钱在山门口照一张相哩。”我忽然意识到,母亲从来没有照过相,还没有一张相片。这就是我文章开始说的我和母亲的合影照,这是母亲一生中唯一的一张照片。现在想起来,母亲当时是有用意的,她是想穿着我给她买的衣服,把她最美的一面给我们留下。

后来纺纱厂倒闭了!我就到城边的一个企业打工,母亲时常步行30多里路来看我,来时带着煮好的鸡蛋,蒸好的馍,腌好的菜。来了怕影响我的工作,就静静地坐在连椅上看着我,看我干活。母亲往往是早上来,在公司坐一晌,下午又回去,来回60多里路,她从来不说累。中间也不进城,因为她不识字,出门辨不来方向,怕又找不着回家的路,所以她就静静地坐在公司里,看着我,尽量和我多待一些时间。

有一次我领着她去吃饭,没有进城里,就在城边的菜市场吃了一碗臊子饸饹。母亲回去后逢人便说,我女领我在城里吃了一顿!城里的饭就是好吃!

母亲能认得我公司的售后服务车,老远远只要看见公司的服务车,就急急忙忙跑回家,搭锅,做饭。没有馍,没有菜,就去邻家借。尽管每次我都是吃了回去的,但母亲的心意我懂,还是硬撑着吃,我吃的时候母亲就站在旁边看,我说:“妈做的饭就是好吃!”她就满意地笑。

2005年的时候,经人介绍我去广东打工,走的时候我给了母亲200元钱。一年里没有母亲的消息。一天,办公室忽然送来一份电话记录,上面写着:母病,速回。我急忙去买火车票,已经排到了三天后,等我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父亲说,母亲突发脑出血,送到医院,医院不接收,医生说:“早弄啥去了,有高血压都不知道,人不行啦,赶紧往回拉,准备后事吧。”

母亲在床上坚持了5天,尽管不省人事,但她似乎能知道我回来了,当我把她搂在怀里叫妈的时候,她分明听清了,眼角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头一歪,再也没有醒来。

给母亲穿衣服的时候,按照当地的风俗,请了村里的一位长者给穿,母亲的胳膊不配合,怎么都穿不进去。有人说,人死了魂还在,死者能听见,给多回咐一下就能穿上了。可无论长者怎么说,好话说尽就是不行。换了一位还是不行。有人叫我给我妈回咐,我强忍着泪水说:“妈,我大给你买的这衣服好得很,你一辈子都干净爱好,我给你穿得整整齐齐,你听话。”说来也奇怪,妈的胳膊咣当一下放了下去。老者说:“原来她是要她女儿给她穿衣服哩,她女给她穿衣服她放心。”

母亲走的时候,婆哭得跟泪人似的,她边哭边说:“我可怜的媳妇呀!年轻轻地就走了,才55岁呀!没有享过一天清福,把不吃的苦都吃了,受尽了惜惶………一辈子没有跟我红过一次脸,没有顶过一次嘴。死之前还不忘送我一双袜子,这是留给我的作念呀!”

母亲过百日的时候,父亲打开母亲的衣柜,里面衣物放得整整齐齐,其中就有我给她买的那件呢子上衣,那件衣服她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和我上药王山,一次是我出嫁。一踏袜子全补着布丁,用绳子扎得整整齐齐,袜子里塞着我给她留的200元钱,还是当初我卷着的那个样子。除了这200元钱,母亲再没有任何积蓄,天知道她是怎样一天天地生活的。柜底有三条织布子单子,分别拴着红绳绳、绿绳绳、黄绳绳,还有四双做好的布鞋,也分别拴着红绳绳、绿绳绳、黄绳绳、黑绳绳。父亲说,母亲给他交代过,她不会写字,就用绳绳记示,红绳绳的是给我的,绿绳绳的是给我弟的,黄绳绳的是给我儿子的,黑绳绳的是给父亲的………

母亲走了,药王山拍的这张合影照和她亲手做的单子、鞋都成了我永久的作念。

如果还能来得及,如果人死还能复生,我一定要把母亲接到城里来,让她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带她去做一次体检,带她去吃一顿大餐,陪她去逛一回耀州城,给她买一身新衣服。还有,一定要带她去照相馆,好好地照几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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