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鉴 明

男孩与不少男孩一样，上学时不爱学习，甚至时不时逃课。读书时光一路磕磕绊绊下来，总算混到了高中毕业。

男孩大学没考上，但心量却不小，根本看不上父母为他找的每月二千元的工作，口口声声说要挣大钱。无奈之下父母只好给他租了间小店让他经营建材，权当让他历练历练，好在母亲以前就是做建材生意的，业务上可以经常给予些指点，也算是子承母业了。

生活似乎还不错，小店虽然很小，也没什么大钱可赚，但男孩吃住在店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要的就是这种生活。可男孩开店没两年，他母亲忽然患上了绝症，而且仅仅挺了一年多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男孩原本是母亲管教得多，父亲是后父基本不大过问男孩的事，母亲这一走他少了约束，做生意的胆子也大了。男孩见自己经营的建材根本挣不到大钱，心就又活了，缠着父亲说要到北京去闯闯，兴许北京能接到大单子，但却遭到了父亲的拒绝。那天是男孩母亲的周年祭日，父亲专门到寺庙里做佛事为妻子超度，午饭后休息，男孩又缠住父亲说要出去闯荡，父亲拗不过他，就让他去问母亲，只要母亲同意就行。怎么问母亲呢？父亲掏出枚硬币对着照片上微笑着的妻子说：“老婆啊你儿子要到北京去做生意，我吃不准，就让他掏硬币吧，如果你同意的话就让硬币正面朝上，如果不同意就反面朝上。”儿子听父亲这么说来了劲，连说好好，他相信母亲会同意他的选择，他也会有好的运气，他大展宏图的日子不远了。这样想着，男孩接过父亲手里的硬币放在手心里，接着又两手合拢，边摇边闭起双眼嘴里默念着什么，不一会儿“咣”的一声，硬币落地的当口男孩睁大了眼睛，男孩的父亲睁大了眼睛，还有男孩的几个亲戚也睁大了眼睛，他们都要急切地看着这枚硬币的朝向，这可能决定着男孩的命运哩。

“正面向上”，男孩的父亲率先开了口，并对男孩说，“怎么样？是你老妈不让你去，不能怪我哦。”男孩眼睛直了，怎么会这样？自己可是诚心诚意祈求的啊。“不算，不算，不能一局定结果，要三局两胜。”男孩忽然回过神来，又缠住父亲说。父亲似乎受了第一局的鼓舞，稳操胜券地答应说：“行，就按你说的，来三次，三局两胜。我相信你妈。”男孩不再多言，就拾起硬币，如先前这般，又抛了一次，可硬币好像专跟他作对似的，仍是正面朝上，男孩有些泄气，但马上又再次耍赖说要五局三胜，父亲照依了，看着男孩脸色比先前更加神圣，也不再吭声。第三次抛，男孩把硬币抛得很高，可一落地还是正面朝上。父亲仍不说话，男孩不死心了，再次把硬币向高空抛去，可硬币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后，滚落到地上依然是正面朝上；男孩又拣起来在低处随便一抛，没想这硬币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到了地上就是正面朝上，不给反面一点机会，男孩一连掏了五次硬币竟是次次正面朝上。这时，父亲说话了：“别抛了，你年纪轻轻既无学历又没特长，你老妈怎么舍得让你远离故土到外面闯荡呢！”

男孩壮志未酬，只好继续开着他的小店。男孩的父亲忙着工作，很少去过问他的经营。父亲相信，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生活会教导儿子慢慢成长的，儿子也会在生活中慢慢成熟的。又过了一年多，父亲偶然发现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耍起了大款范，抽烟不是一百元以上的不抽，而且经常在饭店与朋友吃喝。这不是好事。经父亲再三盘问，男孩说他现在在做资金生意，什么是资金生意？就是低息借钱高息放贷，民间俗称为“放水”，暗指钱像水一样放出去再像水一样流回来。男孩说，他借别人的钱一般是月息一分，而放出去的月息起码要3分甚至5分。“我的妈呀，这不是放高利贷吗？”父亲张大嘴不敢相信儿子会做这种生意，权不说这生意违不违法，要是钱放出去后收不回咋办？儿子宽慰说，一点没问题也没有，人家可都写了借条的，而且还有抵押有担保，还说社会上有不少人在做呢，有的本是穷光蛋一个，可几个月下来就开上奔驰宝马了。儿子偷偷告诉父亲，他现在放出去的钱已有三百万，每个月的收入有十多万呢。儿子还感慨说，他现在是真正理解老妈为什么不让他去北京了，去了北京哪会有机会挣到这么多钱啊？父亲让男孩赶紧收手，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得，迟早要出事而且要出大事。可男孩哪还听进父亲的劝呢，他早已沉浸在了他的发财美梦之中，而且准备过段时间就去购买一辆一百多万的法拉利赛车。父亲只好摇头叹息。

大概过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男孩的店关门了，男孩找到父亲说，资金链断了，放出去的钱利息不但拿不到了而且本金也要不来，而借来的钱人家又一个劲地催要利息和本金，男孩问父亲还有没有好的办法解决。父亲一听火了，责骂男孩糊涂，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做什么资金生意、想什么发大财，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有还债务压身，罪有应得啊！男孩低着头木木得，一副可怜巴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父亲火过了骂过了，见男孩这个样子也没招了，只好帮着男孩细细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建议男孩摸摸借他钱的人还有没有什么抵挡？比如房产或者工资之类，如果有的话趁早到法院起诉，让法院冻结了，到时也好给上家有个交待。男孩听父亲这样说，嘀咕着说只能这样试试了。

又过了些时日，男孩的手机不知怎么回事停机了，人也不知去向。这下父亲急了，该不会是被逼无奈而出走了吧？父亲知道有些所谓做资金生意的人，资金链断裂后，往往会为逃避债主追债而离家出走，坊间称这种现象为“上高速”，也就是快速逃跑的意思。没了男孩的下落，父亲也只好慢慢打听，他相信男孩的抗压能力应该还不错，断不至于因为债务问题而走上绝路。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男孩主动打电话给了父亲，并告诉父亲欠他钱的人已经过世，钱可能永远也要不回来了，而他欠别人的钱也很难还上了，情急之下只好换了手机远走高飞。父亲问男孩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靠什么生活？男孩说投奔了外地开店的朋友，还没有正当职业，只能混一段日子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父亲听了内心十分辛酸，少不了又是一阵唏吁叹息。

时间是个稀释剂，生活中无论是最大的伤痛还是最大的快乐，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变淡。父亲对男孩的事就是这样，日子一长便慢慢不再责怪男孩了，相反经常打电话去问寒问暖。后来，男孩又变换了好几次手机，每次变换手机，父亲就知道男孩又从一个城市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去住了，但令父亲万没想到的是男孩最后竟又选择了北京成了北漂，只是男孩到北京再也没有本事和本钱去做生意了，他从事了网络写作，这让父亲大跌眼镜。一个从小到大从不好好学习的人，能写出什么作品来呢？又能靠写作为生吗？父亲像做梦一样，一点也不信。有天，父亲闲着没事，按男孩提供的起点中文网，进入页面搜索男孩的笔名，竟一下子跳出了两部小说作品，一部是灵异类，一部是玄幻类，而且两部作品都已写了好几万字，并在不断更新中，这让父亲吃惊不已。男孩介绍，这两部作品点击量虽还不算很高，但每月已有几千元的稿酬，足可以养活自己了。男孩表示等写出些名堂来，还是要积攒些钱慢慢把自己欠下的债还掉，老不回去终究不是个事。据男孩说，为节省开支他现在寄居于北京一家小旅馆的地下室里，每天靠着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进行十多个小时近万字的创作，他的日子正像当年的作家路遥一样早晨是从中午开始的。这是一种这样的日子呢？父亲有点难以想象，男孩倒还乐观，他说他一走进文字便常常把什么都忘掉了，有时甚至忘掉了吃饭。男孩的态度和精神，很让父亲感慨了一番。

男孩的两部小说是什么样的作品呢？父亲盯着电脑，慢慢地竟也走进了男孩营造的灵异和玄幻的世界之中。那部灵异类小说，讲述了一个男孩从生下来就有三只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有些诡异和恐怖；而那部玄幻类的小说则描写了云承大陆一位力大无穷的猛士斩妖除魔的故事，充满了正义的张力。读着这两部小说，父亲思忖男孩怎么会写出这样两个题材的作品呢？难道是他在悲催的命运面前期盼着自己能有第三只眼来看清社会上太多的是是非非吗？期盼着自己能有更大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父亲相信，生活除了教会男孩写作外，还将教会男孩更多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