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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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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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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

嫂子不是亲嫂子,她是团政委的夫人。政委从师部到团里任职时,把夫人也带了过来,兵们见了就叫嫂子,可这一叫就叫了几十年。

那时,我在团政治处当宣传干事。政委到团里任职前是师政治部的宣传科长,是全集团军乃至全军区有名的笔杆子,政委稍一有空了,我就向他请教写稿子,去他家也多,去了,嫂子总是把家里好吃的东西拿出来。碰到礼拜天没事,嫂子又总是叫我们这些兵们去她家撮一顿,那一桌地道的淮扬菜,不仅解馋,而且让我们吃出了家的味道。

嫂子给人的印象是朴实而善良,可我真正了解了嫂子之后,才感到嫂子柔弱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坚毅的心。说起来那是政委刚上任不久,部队接到了赴外地执行重大任务的命令,作为政治主官的政委自然使命在肩,政委也想借此一展身手,却不知道那时的嫂子已经头疼得厉害,嫂子是怕影响政委出征,愣把一个疼字嚼碎了咽进肚里,没让政委看出她有什么问题,直到政委完成了任务回来,才发现她头疼得已经难以支撑。政委怨嫂子拖延了病情,再没担搁时间,立马送嫂子去医院做了检查,可这一查竟查出了脑瘤,直径有6公分,大得吓人,医生们都不相信嫂子是怎么忍、怎么挺、怎么熬过来的?送嫂子去301医院手术,政委就经常在部队与医院之间两头跑,手术成功了,但专家也下达了判决书,说嫂子最多活不过5年。

有感于嫂子的坚强意志和默默付出,我与军区报社的一名记者共同采访了她的事迹。没想到的是,识字不多、文化不高的嫂子与堪称军中才子的政委之间还有着感人的爱情故事,两人虽来自于苏北农村,但嫂子的父亲在上海当工人,家庭条件远比有4个兄弟姐妹的政委家好得多,可嫂子却偏偏看上了各方面条件差、个子还矮小的政委,且后来又无怨无悔地跟着政委到了北方的山沟沟。嫂子与政委之间的爱是朴素的,主要体现在了日常生活之中,也融进了政委在部队的事业里。嫂子爱着政委的爱,她脾性好人勤快,只要对政委好的事情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政委惦着嫂子的情,只要嫂子身体稍有不适,就马上求医问药,呵护有加,他们的爱不在花前月下,也没有浪漫色彩,却又是那样的真、那样的纯。据此,我们写了篇报告文学《在中国军人的身后》,被收录进了《国事如山》一书。我们想,站在政委身后的嫂子,应该是中国军人妻子的一个代表,她代表了无数军嫂们鲜为人知的奉献。

这里我得承认,我们这些兵们对嫂子的感情起初是源于乡情,但慢慢地又超越了乡情变成了亲情。的确,多少年过去了,政委转业回地方工作也已经退休,可我们却常常惦念嫂子,惦念嫂子的生活、嫂子的身体、嫂子的精神状态,也常常捎去我们的问候。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走来,政委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耐心细致的照料,愣是把嫂子的生命整整拉长了六个“五年”,尽管期间有不少日子嫂子是在病榻上度过的,但嫂子还是看到了儿子结婚、孙子上学,似乎岁月真没有辜负了这对夫妇的情与爱。我们去看望嫂子的时候,嫂子脸上总是挂着笑,一如在军营时那样的亲热与好客,我们很为嫂子高兴、为政委高兴、更为他们的爱所创造的奇迹高兴。

都说今年的梅雨对我们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淅淅沥沥的迟迟不肯离去,可谁能想到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苏北传来了噩耗,一位战友告诉我,嫂子走了,离开了政委,离开了她深爱的亲人,也离开了她曾关爱过的兵们。我无言,泪水溢出来像窗外的雨丝一样难以收住。伤心、惋叹之余,嫂子的形象又在脑子里清晰地显影出来,她默默地在站中国军人的身后,似一垛墙、像一座山,而在这垛墙、这座山的前面,我看到了中国军人铿锵前行的脚步!

嫂子一路走好!我知道,你虽不是我们的亲嫂子,但你一定是我们永远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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