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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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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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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芬芳

祖父终究是倒在自家的菜地离去的。这是一生挚爱的土地作最后告别

祖父没有读过书,一生与泥土为伴。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有一副敦实健壮的身材,苍劲厚实的大手,古铜色的国字脸,典型的庄稼汉的模样。每次看到他都是在忙碌,无论刮风下雨,总在田地、地里,即使在路上,手上或肩上都离不开农具。在屈指可数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伸出有力的大手,或背着或牵着我四处察看的还是他的庄稼。

祖父是种庄稼的好手。在他的精心侍弄下,一块块贫瘠的土地总能长出丰收的故事,狭小的菜园里总是绿油油的生机一片,就连稻场、猪圈边密密的支架上,都爬满了绿油油的枝蔓瓜藤,豇豆、丝瓜、南瓜挨挨挤挤一大片,玲琅满目。在我们家,从稻谷到黄豆、小麦到日常的萝卜、白菜、辣椒,尽管家大口阔,但似乎从来没有缺少过。在夏季,我们随时溜进菜园,就能采到新鲜的黄瓜,即采即吃,鲜嫩可口,既解渴又解馋。他总是说,庄稼人就应该有庄稼人的样儿,一天到晚心里、眼里必须想着庄稼,庄稼才种得好。

我小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照看,祖父出去劳动时总是把我捎带上,一边劳动一边照看我。祖父为了逗我开心,就用高粱杆编织成小笼子,装上捉来小蝴蝶、青蛙之类让我玩。甚至不顾劳累,经常把一些别人废弃的木头捡回来,悉心地加工成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诸如陀螺、小汽车、木头枪之类,经常让我爱不释手、乐在其中。有时候玩累了,一不小心便歪倒在草丛中睡着了。祖父便把我放进一个大竹篮里,挂在大树上,轻轻摇晃,在清风和虫鸣之中酣然入梦。

祖父生活节俭得近乎苛刻。在我的印象中,总是一身灰不溜秋的卡叽布做的衣裤,一双解放鞋;劳动的时候便换上自己打的草鞋,经年不变。每每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桌子上的饭粒,他总要仔细地捡起来,吃掉。而我们的剩菜剩饭他总也舍不得轻易倒掉,总是用碗装好,留在下一餐吃完。他告诫我们,粮食来之不易,浪费粮食天理难容,会遭天雷劈。吓得我每次吃饭都心有余悸,只好尽量将它吃完,从不敢随意剩饭剩菜。

祖父最离不开的便是他的旱烟杆了。那时候家里穷,祖父就在房子周围种上几棵大烟叶,晾干,自制成旱烟。每每休息或茶余饭后,他都会信手拿出那杆擦得发亮的烟杆,用手轻轻撮上一些烟丝,慢悠悠地揉成一团,按在烟锅里,点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来,一幅陶醉释然的样子。有一次,看见我十分眼馋的样子,祖父便让我也试上一口,那种辛辣的味道一下子把我呛得直流眼泪,咳个不停。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祖父则哈哈大笑起来。

祖父曾经打过猎,还有过与野兽近身搏斗的故事。听祖父讲,那时候老家附近的山并不像现在这样光秃秃的,而像成片的原始大森林。农闲的时候,年轻的祖父就经常与村里人一起进山打猎补贴家用。一次正当他们搜寻猎物的时候,一只野兽猛然窜出,未等祖父他们转身开枪,就抽身远遁,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祖父的后背,却被野兽的大爪子撕出几道血口,露出阴惨惨的白骨。回想那时的情景,祖父显得很淡然,只是略有惋惜地说“被它伤这下,害得我半年没有起床,可连它的影子我都没有瞧清楚。”祖父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老虎所伤的,那个巨大的伤疤,如果不是老虎所为不会伤得那么惊心动魄,也不会让一群老猎人毫无还手之力,让它就这么逃之夭夭。这是祖父一辈子的遗憾。

祖父去世那年,我正进入高中最紧张的时期。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与书、练习题搏斗。当我赶到医院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重度昏迷,听不见我的呼唤了。当天晚上,他就悄然离去,没有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那个夜晚,我一直没有睡着,窗外月光皎洁如昼,我脑海里一直回放着我与祖父的点点滴滴,隐隐感觉到什么事要发生。突然,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远处传过来一阵阴惨惨的铜锣声,在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便不由地紧张起来。不久,母亲就急促促跑回来叫醒我们,说“爷爷走了。”原来,那锣声真的是为祖父人生最后一次沐浴更衣“请水”的锣声。

祖父走后,家里的菜园也日渐稀落了,难得一见往日的繁华与茂盛了。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菜园里那种美好的味道。每回到老家总会去菜园转一转,感受一下这熟悉的味道,亲自采摘一些黄瓜之类的蔬菜回来。这带有土味的菜,更淳朴香甜,仿佛让我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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