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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德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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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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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弟涂木匠

              涂德忠

在开江建筑界,涂木匠的名字顶呱呱,响当当。涂木匠名叫涂德祥,是我大弟,1966年8月26日生下来8斤重,全家乐开了怀。

大弟天资聪慧,伶俐乖巧肯动脑。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不像现在这样富足,不是逢年过节,来人来客,谁家也不会杀鸡宰鸭弄肉食吃,开荤打牙祭是很难得的。有了荤腥,父母也会反复教小孩,要让客人和年长的爷爷奶奶吃,千万不能与客人和老人抢,要懂礼貌,才是好儿童。大弟还真会理解和体会父母用意,更会灵活应用。每有招待客人,大弟显得格外老练和热情,无论如何也要爬上桌去给客人拈菜敬菜,热情地招呼客人,姨爹、姑妈 、三叔,喊得特别亲热,叫客人吃菜。客人看到这么乖巧的小孩,哪能错过奖励,所以,每次客人来,大弟定会吃得肉足饭饱。姐姐们教他别这样做,要让客人吃,他还蛮有理的反驳,我是按照爸妈教的,给客人拈菜敬菜,又没给他们抢,是他们拈到我碗里喊我吃我才吃的!大弟能长到175cm以上,像父亲一样高大结实,力大无比,那是有原因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时常带着大弟去学校,他时常躲在课桌下旁听我的课程,所以他正式开始读书的时候非常轻松,成绩挺好。他上四年级我就到邻村上初中了,他上初中我就上高中了。他基本上是年年三好生,年年大红花,年年得奖状的学霸。

然而,我参加高考,他受到打击,放弃读书。

1981年,我们学校高中毕业年级,六个应届生班四个复习班500多人,按20%比例筛选后110人参加高考,无一人考上大学,仅上了6个中师中专生。

我虽然筛选上了,也参加了高考,还考了应届生中全校第一名,不仅没上大学录取线,就连中师中专线还差6分。得知考试情况后,全家人都没有像往常到院坝里乘凉的心情,而是围着豆大的煤油灯沉浸在迷茫和不解之中闷坐着,死一样寂静。父亲最终打破沉默:“读!继续读!走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办!今年没考起,有明年嘛!”父亲一言九鼎,全家都附和。尤其是我大弟涂德祥作出的决定让人吃惊!他坚决要求退学:“我不读了!让哥哥继续读!”

大弟坚决放弃读书有三方面原因。首先,他认为自己读书考学没啥希望。考学是百里都挑不了一个的,可以说农村中学再冒尖的学生也很难保证初中或高中毕业就能一定考上大中专学校,拿到稳定工作。大弟读的就是我读过的那所邻村山区村小戴帽初中,不仅路远无法住校,而且教学质量还不如从前。原来好的公办教师都调往乡初中或高完中了,连好的民办老师也考大中专走了,剩下的老师能照本宣科就算不错了。英语这样的主科仍然无法开设。大弟虽在班上前几名,但在全乡比中等也排不上,让他失去了信心。其次,家里需要劳动力。母亲多病生活都不能自理;二姐当时已是大姑娘被二姐夫家催结婚催得欢,家里即将失去一个主要劳动力;再则,大弟认为我读书升学希望更大。于是,15岁还不到的大弟不顾全家人反对,坚决放弃读书回家务农,扛起家庭重担,让我继续读书。

1982年我考上了四川文理学院数学系。临上学前和大弟来了次彻夜长谈,我希望大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靠挑抬养家糊口上。从长远看,随着社会发展,今后通电通公路是必然,爸那辈靠挑抬下苦力能养家糊口,今后不行。建议他学一门能挣钱的手艺来作为养家的依靠。我的分析对他触动很大,第二天他想了一整天,天黑了,他突然给我讲:哥哥,我想好了,我学医生和裁缝都不大适合,学医呢初中都没毕业,学裁缝穿针引线跟我性格还不大合,我想跟堂三叔学木匠,你看咋样?我赞同他的意见。他便正式拜师学木匠。

然而,传统的口传身授的师徒关系与学校的师生关系大不一样,师傅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往往教一手留一手,不会轻易让徒弟学到手艺自立门户。

我大弟虽拜的是堂三叔为师,他的学艺生涯也并不顺利。尽管他异常刻苦勤奋,但师傅带徒弟有他自己的规矩,我弟给堂三叔背背兜推木方一干就是两三年,可师傅就是不让他做画墨线之类的技术技巧活,忙里挤时间去学去看师傅如何做的还遭吼:“叫你推木方你偷懒,你搞什么名堂!” 弄得既是徒弟又是侄儿的大弟敢怒不敢言,回来后只好跟爸讲,爸又觍着脸去跟堂三叔说好话,有几次大弟都不想去学了,家里人又劝,并出动我小弟和妹妹们去帮他师傅家干农活,以补充我大弟学艺必须打满的三年“背工”。所谓“背工”其实就是白打工,只干活不拿钱。说实在话,我爸我弟我妹帮我堂三叔家栽秧打谷种麦收麦搬玉米收土豆红苕以及犁田耙田挑煤担水,算起来早超出三年“背工”的量。他师傅一家确实也感动不已,但就是不教我大弟过筋过脉的关键技术。后来我弟能独当一面了也不安排出师,担心弟弟出了师会抢了他的活。没安排出师的徒弟始终是徒弟,不能单独接活干,干活收入归师傅,师傅凭高兴给徒弟施舍多少是多少,所以我弟弟一干五六年,都不能自己独立接活,全给师傅白白打工。

1987年,大弟出不了师,挣不了钱,已与师傅有了矛盾。没办法,我通过熟人把他弄到永兴乡锅罐厂打工。端铁水灌铸模型,既要费体力又要耐高温,铁水溅到哪儿就是洞,溅到身上不是泡就是疤,多苦的差事啊!铸造出的东西合格率高可挣四五十块钱一月,合格率低时挣几块钱一月。没干上三个月,大弟手上脚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有烫伤痕迹,人瘦了一大圈,大腿沟的淋巴也肿得走路都困难了。一步一踉跄地往她女友家去,想养两三天又去上班,可没想到一住二三十天不见好转,甚至卧床不起了。这可急坏了他准岳父母和未婚妻,赶忙带信叫山上的父亲想办法,父亲拿不出钱,去大姐家商量,来学校找到我……

这是要钱才能办的事啊!我跑去学校出纳室借了50元钱(当时我一月工资65.5元)。下午课后约上学校玩得好的江老师一起冒着雨边走边问,走了五六里泥泞小路到了我准弟妹家。准弟妹家热情地招待了我和江老师,晚饭也请来了给我大弟治病的赤脚医生,得知我弟在曾医生处已欠了三十二块多钱的医药费,目前溃烂处已引流完了,坏死组织新肉长得差不多了,再休息几天就好了的消息,我们都非常高兴。饭后回校时,我给了大弟准岳母四十元钱,托她把我大弟欠的药费还了,剩下的给大弟继续治疗。几个月后锅罐厂垮了,大弟又随我二姨姐夫到陕西和河南的建筑工地搬砖头挖土方下苦力。

1988年,涂德祥和朱兴万开始谈婚论嫁。由于女方只有两个女儿,朱兴万是老大,小女儿天生残疾,老两口又多病,所以女方父母要求我弟入赘到他家作上门女婿,我爸觉得大弟入赘丢脸坚决不同意。大弟进退两难,双方大人闹得很僵,找我发表意见。我分析了利弊,女方家在永兴街道附近,条件比山上好,本着利于子孙的原则倾向大弟入赘上门。反复劝解父亲才同意大弟涂德祥到永兴我弟妹家落户,1989年5月4日,涂德祥与朱兴万成婚。

大弟婚后住地离我们老家较远,不直接影响我堂三叔做木工手艺,便开始在他的家周围做木工活。由于他基础扎实,力气好又精明,干活不仅快而且又仔细,很快就在永兴一带做家具做农具,建砖瓦房上房樑屋檩,给房屋踩水钉橼槨出了名。接的活越来越多,忙不过来,有时就请他师傅和师兄弟一起干,堂三叔看到此情景,也只好同意我大弟出师。

因为勤劳肯干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大弟收入还不错,但因为大弟岳父的肝病很快发展成肝硬化花了不少钱,再加之两个小孩的出生也得开支用钱,所以在当时农村也只能算中等生活水平。后来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加之塑料和金属器具对木制器具的取代,水泥板房又取代砖瓦房,木工市场逐步走向衰落,大弟家的生活水平也逐渐下降。

可就在他们感到有些绝望时,新世纪初永兴镇建开发区,商品房建设开始了。开发区建设很差木工,便有老板和包工头慕名找到大弟涂德祥,没想到几栋楼建下来,我大弟关盒子打的梁柱全部优良,得到了全县建筑系统的高度认可,还作为建筑行列的样板工程,开现场会供全县同行学习借鉴,于是他的名声大震,涂木匠的称号誉满全县建筑领域,我大弟得到机会到处承揽楼房建设的木工工程,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生活也很快迈入富裕人家行列。大弟儿子儿媳大学毕业在成都发展,房子车子停车位置也购置齐备,还购了旺铺门市!

提起涂木匠,全县建筑领域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有的称赞他工作要求上精益求精,有的夸耀他的木工技艺铁杵磨成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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