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德忠
在我的老家,说人短命是贬义,是骂人的语言,对人不礼貌的称谓。我对我小弟可没那个诅咒的贬义。我十分疼爱我的小弟,想念我的小弟,但他已弃我而去快两年了,且是永别。因爱生怨怪他当初不听劝:“命换得了钱,但钱买不来命”。超负荷过度辛劳的同志们,请一定听劝,劳逸结合,养好身体才能更好的挣钱。请保住生命这份能够生钱的本钱!
2019年4月上旬的一天,不到50周岁的我小弟,在所有亲友没有任何预先征兆的情况下,离我们亲人而去,永远作别,过劳死。使我真正的体会到,命换得了钱,可亲人的思念呢?多少钱能买活小弟的命?
小我近6岁的小弟涂德义,1969年4月29日,母亲生下时是7斤多重的大白胖小子,乳名叫“义娃”。由于母亲产后感风寒,病得十分厉害,虽经医治从死神手中夺回了生命,可母亲没了奶水。看着白白胖胖的义娃吸不到奶水而整日哭闹,全家愁苦不堪,父亲常常抱着义娃上下几个院子去求其它哺乳期的母亲给义娃一口奶吃,让义娃能活下来。
可就是这样天天不停的几个院子跑,仍然无法满足义娃的生长需要,因此,生下来7斤多的义娃,两三个月后就变成一个只有4斤多重、皱皮拉哈的黑丑小子了。义娃已瘦得皮包骨了,抱着人都软塌塌的,由于典型的发育不良,头已变得有些畸形。父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全家人都为义娃能否活下来捏把汗。
但大家都没有放弃,都千方百计想办法让义娃活下来。我父母给义娃熬米汤冲米羹喝,姐姐们听队里的胡子大爷和尖脚老奶聊天说,蜂窝包里的蜂虫和挖红薯时发现的吃红薯的像小春蚕的白虫(我们当地称红薯长的白虫为老母虫)营养好,可补小孩能量,于是到处找到处弄,甚至去掏蜂窝包弄蜂蜜时,被野蜂蛰得鼻青脸肿也不放弃,还真是,小弟义娃饱一餐的饿一顿,就靠这些野虫蛹蜂蛹和米汤米羹,把命吊过来了。人的生命力是强大的,义娃虽严重缺乏营养身首不大会动,但眼和嘴还是爱动,哪里有声响就盯向哪里,只要有食物到嘴边都尽量吮吸。后来我保爷的大儿媳,我干嫂生了儿子后奶水充足,她儿子吃不完,就天天将剩下的奶水给义娃吃,慢慢地义娃的身体状况得到改善,到一岁时虽然头仍有些畸型,人也略显瘦小,但也能沿着墙壁开始动步了,嘴巴也会说话了,到两岁就完全可以正常走路了,身体基本接近同龄人。
义娃小时特别爱动脑动手,家里没玩具,就玩锅碗瓢盆和其它家具或农具,就连地里的庄稼也要玩个名堂出来。5岁就能给我二姑父修煤油打火机,弄得我二姑父连连称赞,逢人便夸义娃聪明能干,故得名“小聪明”。
可就是这样一位从小就爱动脑动手的小机灵,到了上学的年纪,却没有去上学。或许因为母亲患哮喘病体弱,要将义娃留在身边当帮手跑腿。或许是因为受“皇帝爱长子,百姓疼么儿”的思想影响,怕小时受过磨难的义娃身体弱到学校受欺侮受苦,所以,父母始终不愿送义娃上学读书。我曾催促过父母多次让义娃进校读书,可他们找各种理由推拖,一直到我上高中,义娃都十一岁了,才送去学校启蒙读书。进出学校不是牵头牛就是背个背兜扯猪草或弄柴禾,既忙学业又忙家务,但学业成绩在班里始终保持前几名的水平。
1985年我大学毕业参工在永兴中学教书了,国庆节放假回到老家新太乡山区村天成罐,全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但我小弟的一个举动却给欢乐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突然向父母提出他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搞生产。
现在,义娃已16岁了还在五年级,身高不仅高过全班所有同学,甚至比老师都高了,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虽成绩也不差,但整天焦年龄焦家务焦学业焦家境,更焦自己的前景。像我们山上这样的村小,每年最多也只能考一两个到区中学读初中,考不上区中学读初中的人,要想跨出农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权衡再三就慎重地向父母提出他不读书的要求了。
我听到后,感到十分突然也十分气愤,和父亲及大弟涂德祥喝了几口酒后更觉愁闷。饭后,大弟和我都提着长凳到外面院坝里乘凉,并再次劝小弟义娃继续读书,可小弟与当年大弟辍学时一样,坚决不愿再继续读书,甚至父亲罚他下跪反省两小时,他仍然坚持弃学,于是大家没办法,只好由他了。
弃学后的义娃不仅像他承诺的一样认真干家务,积极种农田,而且人家杀猪卖肉他去看去帮忙,一来二去,没两个月就把杀猪卖肉的技艺活儿学到手了,于是添置了专用工具,也干起杀猪卖肉的行当,挣点肉吃赚点油盐零用钱根本不是问题,“杀猪匠”的称谓由此而得名。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农闲时间到牛市去了解学习,与那些七八十岁上了年纪的牛贩子老头,手藏在衣袖里或衣服后面罩着,比划手指头弄暗语讲价钱谈牛交易挣中介费,很快又学会了贩牛的生意,因此又得一“牛贩子”的称号。
我小弟涂德义头脑灵活,又是个勤劳闲不住的人,一天到晚不是家务就是农话,不是杀猪,就是贩牛,成了山村里的大忙人,大能人。家住永兴镇老河堰村常到她外公家来玩耍的李世芬对小弟倾心不已,二人投缘,真心相爱,1990年端午节前,刚满二十一岁的小弟与刚过十六岁的李世芬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按农村习俗在老家举办了婚礼。婚后小夫妻俩虽年少也有小吵小闹,但总的说来日子过得非常不错,有滋有味,令当地人羡慕不已。
2004年9月3日至5日,四川省开江县遭遇到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一次强降雨,全县人民生命财产和社会经济建设蒙受巨大损失。在这次暴雨洪灾中,全县各地平均降雨量超过300毫米,20个场镇中有10个被淹,5个场镇通讯完全中断,受灾群众达52万人,成灾38.6万人,造成无吃、无穿、无住的“三无户”1900余户,因灾死亡11人,失踪6人。据初步统计,全县直接经济损失达6.3亿元。
我小弟在山村的父母留下的一楼一底的砖瓦木楼房,加配修的茅草土墙灶屋和猪牛圈房完全被冲毁。开江县的灾情得到了党中央、国务院和省市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社会各界也非常关注。开江县上下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抗击洪灾。
洪灾过后,我小弟积极响应县委政府的克服“等、靠、要”思想,积极抗灾自救。在我们当大哥大嫂的努力协调和积极帮助下,搬到了县城边的城乡结合部,普安镇的观音寨村居住,现已划归县城的街道办,全家人已属县城街道办居民了。
在山上就惯于吃苦的一家人进城后更是奋发努力,有生意就钻,有活儿就干,不分白昼,不怕劳累脏苦,并混熟了租他房屋的包工头,自己承揽建筑工地搭拆外架等活,一个人干了好几项工作好多个人才能干的活,很快成为当地的富裕户,生活更比以前住山里富足得多也忙碌得多,节假日和兄弟姊妹生日聚会吃餐饭的时间也没有,都住县城的亲兄弟一年也难聚上两次。
2019年4月上旬的一个晚上,突发暴病,就在县城居住不过两公里路程,救护车赶到时已无生命体征了,医生估计是心肌梗死。去世时离他50周岁生日还差20天。小弟涂德义给子女和家庭留下了颇丰的财富、房产和小车,也给家庭、亲友、邻居和社会留下了真正的遗憾!
大家都叹息,命换得了钱,钱买不了命。干活和保算养身体,且干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