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德忠
熟识的人们都这么称,我的婆娘是个菩萨心。
我的婆娘菩萨心,她的名字叫李光琴,不光因她样貌俊,主要是因为她甘为人梯,无怨无悔,成天为亲人、家人,辛勤劳作忙碌个不停。
1964年2月21日,出生在四川开江县永兴镇街道老街三组的李光琴,命运之途也坎坷,出生时被父母嫌弃女儿太多了,差点被灌了水丢了命,幸被她大姐李光菊发现及时,急忙叫她隔壁“风儿姐”赶到家求情,才阻止才保住了命。李光琴出生后几乎天天都是大她十岁的二姐李光琼带,带烦了心的二姐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生气给她弄坏了腿,二姐害怕挨打挨骂,回去一直遮掩着不啃声,李光琴总是不吃不喝光哭光叫吵闹个不停。送去医院检查诊断为啥快两岁了还走不了路的原因:医生诊断一是缺营养,二是何时扭断了腿杆且长期用背带绑着背,腿已变形成X腿型。连续几个月的骨科医师缠崩带矫正X腿,还好基本没留下明显残疾和后遗症。
婆娘李光琴“盘儿靓”“条儿匀”,一对大眼睛,瓜子脸,浓眉毛,双眼皮,下巴上黑宝石般的福相痣衬托脸盘儿更加靓丽。豆蔻年华就露出了美,羡煞众友和街邻,如今年近花甲季,风貌犹存仍美韵。
1985年8月28日,正是永兴中学开学前教师到校报到日,我怀揣着县文教局发的报到介绍信,在父亲的陪同下到永兴中学报到。由于是刚参加工作,面盆水瓶枕巾毛巾牙膏牙刷等日常生活用品都需要新购。父亲认识永兴街上的高智生夫妇,听说他们以前在我们村上开过代销店,现在自家开百货店。父亲高高兴兴地将我带到这家熟人店里买东西,父亲对我说:“这是高伯伯,这是唐妈妈,今后差什么东西就在这里买。”并向高家夫妇介绍我是他儿子,刚大学毕业,分配到永兴中学教书。
时间尚早,赶场的人还没到,高伯伯和唐妈妈夫妇便热情地与我们摆龙门阵,得知我是大学毕业去中学堂教书的老师时,更是格外热情,问寒问暖,甚至问到了我有无对象这些问题。当了解到我才不到22岁,还没有女友时,唐妈妈兴奋得不得了,热心地连连说,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你介绍个好女娃儿,保你满意。我当时以为是闹着玩的,完全没在意。随着上街购物的人越来越多,高伯伯和唐妈妈招呼顾客开始忙起来了,我和父亲便告了别,往学校走,报到去。
大约过了两周后的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唐妈妈急冲冲地赶到学校池塘边,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见一个问一个,认不认识这学期新分来的一个姓涂的男老师。说实话,我新去的,好多人都不认识我,特别是学生。她费了很大劲,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最后问到一个认识我的学生,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兼寝室里来。一进门就心急火燎地说:“涂老师,我给你说了个我们街上斜对面的女孩,丝厂的,比你小几个月,她妈在她几岁时就去世了,她二姐在县城,平时住二姐家不常回来。我跟她爸一说就同意了,他哥把她从县城接回来了,你下午去见个面,看看印象怎么样。”说罢,唐妈妈又急忙告辞回去,因为赶场天家里忙,临走前吩咐我早点去找她。
与我相邻而居的黄呈前老师,是我高中时同年级的同学,我应届班,他复习班。他八一年考上万源师范学校读中师,我第二年才考上大学,现在走到一个学校任教,年龄他只大我一岁多,所以我们特别亲切。唐妈妈来喊我去见女友时他正在我寝室玩,知道了我要相亲的事。中午,他家里给他捎来一只鸭子,请我一起分享,星期天,难得清闲,就着鸭肉,喝点小酒,单身汉的生活,倒也逍遥。酒足饭饱后,黄老师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你娃儿酒足饭饱了,你唐妈妈喊你去见女娃儿,你该去得了哦!”老实说,我还有些犹豫,一是考虑我家境差,二是我还真没作好谈恋爱的准备。黄老师对我说,还是去见见,不去的话,对不住你唐妈妈的一片热情。黄老师在刷锅洗碗,我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犹豫不决。一不小心将黄老师没吸完放在凳子边上的烟头坐到了,烫得我哎哟一声蹦起来,正在刷锅的黄老师见状,开玩笑说:“还在这里磨蹭,上天都要惩罚你小子的屁股了,算了,还是老哥送你去!”于是他迅速洗完碗,陪我去唐妈妈家,快到地方了,推了我一把说:“小子,看你的了哟,哥不再陪你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嘣嘣乱跳地走到唐妈妈家。赶场天,唐妈妈忙生意饭都顾不上,我去时她还在炒菜没吃午饭。看到我去后亲热招呼我坐下,立马出去叫来了一个姑娘,并把我们安排在他家靠河边的阳台上见面。“这个是涂老师,在中学堂教书,这个叫李光琴,在丝厂工作,你们自己谈谈,互相了解一下,我和你们高伯伯还没吃饭,你们先聊聊。”于是唐妈妈就去忙她们的午饭去了。
我们在阳台上静静地坐着,阳台下河里的流水默默地淌着。我见光坐着不说话实在尴尬,于是先自我介绍:“我叫涂德忠,老家新太乡天成罐村,刚分配到永兴中学任教,教数学,家里人口多,非常穷,还欠生产队里的口粮款很多,弟弟妹妹也多,母亲病了多年了,身体很不好,又住山区;你们是非农业人口,住街道,条件好,我可能配不上你。”我介绍后,李光琴也讲,她在丝厂从事缫丝工作,两班倒,比较辛苦,她妈在她不到9岁时就去世了,虽是城镇户口但家境也不好,也不是富家小姐,也是靠像唐妈妈这样的好心人拉扯长大的……于是又静静地坐着,都没作其它表态。我便起身礼貌地说道:“不管以后是熟人或是朋友,欢迎有空到永兴中学来耍,我还有事先回学校去了。”她也礼貌地站起身陪我出来,我们给正在吃午饭的唐妈妈和高伯伯打了招呼后,走出了唐妈妈的家。我走在前头,不知道回学校要路过李光琴家门口,径直迈过她家回学校了,也不认识她的家人,后来才知道她的父亲和哥嫂一直在窗前观注着我,而且当时就看中了。现在想来,还真有点滑稽而尴尬。
一场经人介绍的相亲,本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意外。大概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中午,黄呈前老师的女朋友赵世琼神秘地敲开我的门,嘻嘻地笑着开玩笑道:“小涂啊(实际我比她大,是因黄呈前比我稍大才开玩笑这么叫的),你看我背后是谁呀!”挪开身子,李光琴出现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她随赵世琼来了?最后才知道她们一个厂,是同车间的熟人。李光琴了解到赵世琼男友黄呈前从天师小学调到永兴中学了,于是约着一路来看我。我是意外又激动,从此,我们开始交往,一两个月后,她认定我是她男友。大概11月份,又一个星期天,她正式邀请我去她家见父亲和哥嫂。她爸和哥嫂弄了一大桌好菜,还专门买了一瓶瓶装白酒,她父亲和哥都不大喝酒,但这一天他们高兴,陪我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从此我和李光琴正式确立恋爱关系。
我工作顺利,爱情甜蜜,已完全驱散了毕业分配有违己愿回开江所带来的几分苦闷,虽然有时收到可外出发展的邀请信件,但看到女朋友拿着信件时茫然的样子,我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父母看到我现在的状况,也十分高兴,尤其是1986年元旦和春节,我把女朋友带回家,父母看到漂亮乖巧的城里的女孩将要成为儿媳妇,更是乐不可支。然而,幸福才刚刚开始,我的母亲就没有福分享受了,1986年正月十六,辛劳一生的母亲去世。
母亲去世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来不及等上班的女朋友就匆忙赶回老家,回家的路走了无数遍,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漫长,脚步也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沉重。与我母亲只有两次相处的女朋友李光琴,得知消息后,痛哭流涕,第二天一早赶车直奔新太,沿途流泪。她虽随我回去过两次,但毕竞羊肠山路,岔道多,找不到上山的路,幸好我大姐家在下车不远的堰沟子,我大姐夫的父亲,找人专门把她带到我的老家。她哭得是真伤心,悲痛远超过我的姐妹。因为她从小没妈,作为准儿媳享受到妈的疼爱才两次,觉得自己真是命中注定少母爱。因此,她上香、烧纸等等,都做得十分细心到位,招待客人和送母入葬,都以长媳的身份,令亲朋好友称赞不已。
母亲的去世,无形中将极其困难的一个家完全甩给了我父亲。母亲多年病痛,看病吃药,一家子吃饭穿衣,家里没有余钱,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大弟虽然快二十岁,但还在学木匠“打背工”没收入,小弟虽快十七岁,由于启蒙晚只读了几年小学,已辍学在家半年,大妹才不到十四岁,小妹才不满9岁……母亲在时虽多病但总能团拢儿女象小鸟似的归窝,安排子女从事力所能及的活,为家分忧。母亲的离世对父亲的打击,对我们这个家的打击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父亲一下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多次出现无意继续生活下去的举动。大家极力安慰开导,送走母亲后,我大姐夫的父亲在我家住了一两个月,与我父亲同吃同住,不停地劝说,最后才让我父亲走出失去我母亲的悲痛。
其实,家的重担自然地落到了我这个当长子的头上。未来的路再艰难也得走下去,眼前最要紧的是料理母亲的丧事。国家提倡“厚养薄葬”,我作为新时代的知识分子举双手赞同,尤其是我当时的家庭状况,更不应大操大办。但母亲一生辛劳,几十年病疼折磨,五十三岁就去世,我们当儿女的还没尽到孝,如果草草安葬,太过简陋,莫说我们良心过不去,就是邻里和亲友也通不过。于是按照山里农村旧俗举行了必要的丧葬仪式送母亲上山入土。
几千年的风俗,有的已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农村有了丧事讲究披麻戴孝,孝子须头扎白帕且在背上拖得很长,以寄托哀思,而城里只需胸佩小白花臂戴青纱就行了,不管哪种方式,其实都是一种情感寄托,本是无所谓的。我未到家之前,家里邻里亲友早就商量好了,必须让我披孝帕……若我推行新的青纱孝,就由我叔和舅强行给我包上白孝帕。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回去进门,他们递给我孝帕时,我主动接上并迅速扎上头,这让亲邻们高兴不已,觉得我接地气,是真孝子。传统的丧葬还有一些封建迷信的做法,确实没有任何意义,我打心眼里是不赞成的。但又想到母亲生养我们一场,即使迷信一点又何妨,难道为一些小事落得个众叛亲离?因此,他们安排的什么开路、印柒、破血盆、做道场、做家祭,我都同意了,我也真想为我还未尽到孝来作一些于事无补的忏悔,以求得心里平衡。因此,做道场和法事中要长子长跪,破血盆要长子跪地随血盆在院中绕圈,我跪破了膝盖皮和裤子,也无怨无悔。
丧事也被当作是喜事,谓之白喜事,讲究个热热闹闹。由于我对音乐有些爱好,出来工作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双卡组合录放机,当时还比较新潮,未婚妻李光琴叫背回家,山上没电就用干电池,在山上第一次响起了声音比较大的音乐声,令守灵帮忙的人好奇而兴奋,奔走相告。虽电池用了几十节,但对平时连广播都难听到的山上百姓亲邻来说,特别新鲜,很是享受,那影响力远超过端公道士做的法事。寂静的山区夜晚,被煤气灯照得通亮,被录放机的声响搅得火热,不知母亲在天之灵可否看得到这一切,然而,我多么希望这不是给去世的母亲办的葬礼,而是给我活着的母亲办的一次生日宴会啊!
我们是负债埋母。没米邻里借,没菜邻里弄,没肉我同学王方政哥回去把他父母的猪杀了一头,没棺材,先找人赊,总算热热闹闹把母亲送上了山。只不过在已欠口粮款的基础上又新增了一屁股的新债。在那时的农村特别是我们山区里,父母的丧事,嫁出去的女儿是客人,不承担什么责任,安埋父母是儿子的事,我虽三兄弟,但都未婚,两个弟弟也非常懂事的跟我说“哥,账记清,我们能挣钱了还”。当着我未婚妻的面,我跟弟弟妹妹讲,所有的欠账,包括原来欠集体的口粮款,无论多少,全由我负责还,你们不用管。我的未婚妻也完全赞同我的做法,甚至还有点佩服我敢担当的气概。未婚妻的理解和支持也让我感动,真有“人生难得一知己”的感慨,其实,从这时起,她已经作好准备承担起长嫂当母的责任准备。
李光琴是家里的幺女儿,母亲去世早,父亲对她特别疼爱。她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所以,在这年春天的时候就提出想尽快办了他幺女的婚事,了却他的一大心愿。
唐妈妈在我父亲上街赶集的时候,也慎重地提出了我和李光琴的婚事。
我父亲由于三个儿子一个都未结婚,听到唐妈妈的提议,虽然手头紧,但也愿意我们早点成家,最终决定秋天成婚。以我学校的寝室将就做婚房,李光琴二姐夫出面在县木材公司家具厂定下了高低床大衣柜高低柜做嫁妆。高低床,大衣柜,高低柜,这三大件,在那个年代还算是时髦而体面的家具了,虽然后来还是我们去结的账,但在当时确实给我们解决了缺钱之困。
金秋时节,清风送爽,天高云淡,丹桂飘香。几辆扎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载着被子和包裹,西装革履的我携手盛妆漂亮的新娘,在亲朋好友,街邻同事的簇拥下,从永兴街道老街走到永兴中学,进入我的寝室,便完成了我人生的大事——结婚。虽无婚车、洋气婚礼和礼炮烟花,但鞭炮和着欢歌,红花伴着笑语,热闹喜庆,并不输于今天的婚庆大典。我教的两个班的学生也三五成群,送来枕巾、手帕、毛巾、相册、影集、果盘等小礼品,祝福声不断,为我们的婚礼更增添了不少欢乐。
然儿,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婚礼也是借钱办的呢!临近婚期,我在学校出纳室借了二百元钱,叫我父亲到沙坝、灵岩等场镇,买了鸡鸭鱼肉等办酒席用的一切用品,在永兴街上李光琴家里,办了十来桌酒席,宴请了学校同事、老师、双方亲友,就把婚给结了。借200块钱,娶个媳妇,是不是有点像天方夜谭?
欠钱,还账,是我们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面貌,一直到1992年年底,我已改行到县计生委工作了,才还清所有欠账。负债过日子的7年,我们夫妻从未为金钱而红过脸吵过架。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团聚一起,满满两大桌都坐不下,站的站,蹲的蹲,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作为公公年纪已大,已没有婆婆的长媳,四个未成家未立业,甚至还在学艺上学的小姑子小叔子的长嫂,要协助好长哥操作运行这个大家,其辛勤付出和工作难度也是可想而知的!没有超凡的毅力和菩萨般的心肠,那是操纵和运作不了的。我的老婆做到了,做好了!
1986年我们结婚后,1987年底便添了儿子,全家人兴高采烈,欢天喜地,15岁大妹帮忙带孩子,随我们一起生活,小妹继续读书上学,大弟进永兴锅罐厂干活,厂子垮了后干脆随李光琴娘家亲人的建筑队去安康和河南建筑工地干活挣钱为家分忧,大家都努力地忙着。
时间到了1989年5月4日,大弟涂德祥与大弟媳朱兴万成婚,我老婆回去安排铺派张罗。1990年端午节,小弟涂德义与小弟媳李世芬结婚,她回去主持组织操办和迎接。1990年,我的小妹涂德英该读初中了。她亲手给小妹织去毛衣御寒,带去母亲般的长嫂关怀。1994年,为成全大妹涂德玉的婚事,也为感谢大妹曾带过儿子,几乎倾其所囊,连大妹喜欢的看得上眼的我们结婚时买的大衣柜高低柜高低床梳妆台她都全送玉妹,并亲自主持嫁妹晏,亲自送玉妹出嫁!浓浓的姑嫂情姊妹亲感动山乡好多人。惊闻玉妹广东东蒄打工出意外,埋怨自己当时没狠心坚决留下大妹让她在丝厂干。失魂落魄哭得鼻泡眼肿好多天,她把大妹的两岁左右的女儿桂香留在我家带了大半年,直至桂香爷爷也十分想念,多次来接才依依不舍放她回家,看到桂香没妈,吃穿用的东西给她买一大包,那些年,我们也不宽裕,每年给儿童压岁钱不多,但李光琴在都不多的情况下,总要给大妹的女儿桂香翻倍,让她增添点温暖。
当她听说过小妹是我跪求父母留下才没被淹死的故事后,觉得她这个长嫂必须像母亲般的履行丈夫从小许下的诺言,小妹进永兴中学读书,她给小妹亲手织毛衣送往学校来,让小妹虽没了母亲仍感到不缺母爱的温暖。小妹因大妹在东莞工地出意外被我领回后,李光琴怕她回老家山上住不惯,动员父亲和我同意留下小妹在县城随我们生活,并积极送小妹学缝纫师技术以寻个求生活的门道,吃穿用开销一切她都包了。小妹1998年经人介绍,与永兴镇龙头桥村1975年5月出生的张修兵结婚,李光琴像母亲般的张罗组织决策决定并亲自操办,当时我说送她们一台电视机也才一千二三百元钱,看起来也风光,在我们刚还清所有欠账手头并不宽余的情况下也该可以了,她坚持小妹的婚事是我们七姊妹的幺台,况且我给父母承诺过的要管她,说我们的欠账已还清,没有更多负担,她坚持要直接送现金2000元,这在当时已是不小的数字,叫小妹她们自己根据需要,看实际实用的生活必需品自己置办,我们不讲面子也不搞排场,说让小妹她们不能像我们几年前结婚那样太过寒酸,时代已不一样。她不仅翻山越岭回老家,还亲自送亲到小妹婆家。我的老婆手很松,那些年农村经济不很活达,大姐二姐父亲每次到我们家来玩,她都给她们出车票钱减轻她们的经济压力。父亲在世时,她力主父亲在我家生活,可父亲子女多常这里走那里去,关心各个子女。我们还清欠账后的那些年直到父亲去世,一直是李光琴负责精打细算各种开支,每年我们都在团年时给父亲一定的养老金(不包括平常往来的零用钱),父亲非常高兴和满意。
世纪之交的2000年父亲离开了人世。父亲正月加病,三月被确诊为食道癌晚期,这意味着被判了死刑。从前,人上年纪了,都会先准备好棺材,这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一则活着时看到自己未来的“住房”死了也安心,二则可以冲冲喜,祛除病魔邪怪。更有甚者,活得好好的就修好坟墓做好道场,死后只管放进尸体了事。由于父亲年龄不很大,早年家境不好,也就没准备棺材什么的,现在不能不做准备了。
父亲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打探我们的想法,说:“涂德忠和李光琴俩,小妹家旁边有卖棺材木和做棺材的,我身体越来越差想把棺材准备起了,你们是长子家带个头稍多出点钱,另外我找其它5个子女各出一点”。我与妻子当时就给他说,反正你经常去街上赶集又在小妹家玩,你觉得如意的定了就是,不要去找他们那些姊妹兄弟出钱,买木料和运往老家去的车费以及木工加工费都我们出。爸说:“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只带了你们,玉妹走了就不说了,这五个也不是自己就那么长大的,母亲去世她们都没管,多少也该出点才说得过去嘛”。我老婆李光琴说,爸,这都是小事,我们又不是负担不起,不准去找他们噢!他心里乐兹兹的!五月份爸便高兴地在永兴街道小妹家的院子里发现新进的一批木材很好,父亲亲自选中测量了木方并讲好价钱后,叫小妹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去帮他审定(实际上是去埋单),买了当时最厚实最方正最干爽也是最贵的一副棺木寿材。父亲当天很高兴(我们瞒着他的病),中午大家在我小妹家吃饭,父亲还专门叫了酒,他喝了一小杯,看到我们兄弟姊妹欢聚一堂,父亲还鼓励我弟和姐妹及姐夫妹夫“猜拳行令”,增加热闹气氛。
父亲10月份去世,我们仍算得上是厚葬。与十多年前母亲去世相比,我们的境况还是好了很多,兄弟姐妹都已成家,且过得都还不算差。即使按山区农村风俗姐妹不管,安葬父亲也没有当年安葬母亲那样艰难了。
父亲的葬礼,在我们山上算是热闹而不落俗套的。父亲劳碌一生,叔父们主张的开路、印柒、破庙、唱道场等等,我们都办了,也做了家祭,当时城里兴起丧葬请乐队,开音乐晚会,我的同事和朋友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山上也用起了乐队,开了音乐晚会,轰动了当地,并引领一方风气。
父亲的丧事是在老家办的。姐妹已全出嫁,大弟做上门女婿去了,我在县城,老家的房子只有小弟一家在居住。父亲去世后,除了大妹已不在人世,其他的兄弟姊妹都回到了老家 ,就连与父亲有些隔阂的大弟也回去了。父亲当年是不愿意大弟上门的,大弟落户女方后,平时女方母亲管得严,基本没往来,父亲很不满意,早就公开放出话,他去世后不要大弟他们来,并在我面前都说了多次,要我把关。我知道大弟不是做了上门女婿忘了爹,他有他的苦衷,我也知道父亲心里不是真的怨恨上了别家门的儿子,我对父亲说:“外人都可以来,难道我把他们撵出去呀!他不来我不怨,他们来了,我高兴欢迎。”父亲听了我的话没出声,但他内心的喜悦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心里儿子终究是儿子。
父亲去世后,我大弟一家得到消息后全都来了,到后面山上没有直接进门 ,先找人给我传信,看我的态度。我叫信使马上回信,他若是逝者的儿子赶快到家,做后人该做的事情。大弟听到传信后,带着妻子儿女连忙到屋,拜过父亲后立马找我,叫道:“哥,我们都大了,我虽上门出去落户,但我还是父亲的儿子,本来想至少拿2000块钱的,我今天确实只收到1000元。你同意我们来,我们已非常高兴和满足了,你是大哥,父亲后事,你说我负担多少就多少,我听你的。”我也非常高兴,吩咐他赶快去应客和做事。他们一家也同样以主人的心态积极投入父亲丧事办理中。
我曾多次接父亲进城与我一道生活,有时甚至采取强制(搬被子等)措施,父亲也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可父亲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子女多,都要兼顾,尤其放心不下小弟,所以千方百计回老家去。早些年他回去是帮他们干活,后来病了给他们带去了不少麻烦,在父亲病危的一段时间,小弟和小弟媳照顾父亲是付出很多心血的。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父亲去世后,家里开支的所有东西,鸡鸭鱼肉蛋,柴米油盐酱醋茶,买糖果酒水及喜钱等等等一切开销,我都叫村长潘久生和我同学张兴志一文不差记好。办完丧事后,客人都走了,大弟涂德祥一家也走了。他走时跟我说侄儿侄女要上课,他又有事要办,所以先走了,并说该他承担的账他承担。但就有人说他是怕分账,所以走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弟妹们分担什么账。
最后,我叫小弟他们把收入和支出帐簿都提供出来,可小弟媳迟迟不给收入账,催了几次后,小弟媳发起了脾气。原来她是认为家里收的人情钱拿出来了,而他们住山上人情还得他们还,开销的账又给他们分一股,老二跑了,只有大哥大嫂和他们两家分账,承担的更多,太吃亏了,于是哭闹着数落起来。
但他们没理解我老婆和我的意思。我老婆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收支相抵,不够的部分我们一家人承但;因为小弟和弟媳照顾父亲付出最多,特别是最后阶段的照顾,所以额外给他们按请保姆付费一样给她们补助。办丧事剩下的烟酒肉除自留用一部分外,分享给帮忙的亲友和邻居。潘久生和张兴志当场教育我弟和弟妹说:“我们见多了,象你大哥大嫂这样处理的从来没见着。你们好好想想吧!你有这样的大嫂大哥,我们都为你感到幸福!”听到我们的想法后,小弟媳和小弟十分高兴。
大弟涂德祥没进城时,在县城包工做木工早晚骑车跑几十里很累很不方便,她们思想保守不愿在城里租房子更不要说买房子。李光琴看到他们成天跑,每天比别人多花几个小时在路上,累得疲惫不堪的样子,反复给他们做工作,硬是从给他们找李光琴同事的房子暂住开始,到租房子到最后在城里买房子,不仅使大弟涂德祥两口子节省了不少在路上跑的时间,又抓住了更多的包工挣钱机遇,方便了儿子就学,使儿子进到了较好的大学学习,大弟一家常常提起!
2004年9月3日至5日,我老家四川省开江县遭遇到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一次强降雨,全县人民生命财产和社会经济建设蒙受巨大损失。在这次暴雨洪灾中,全县各地平均降雨量超过300毫米,20个场镇中有10个被淹,5个场镇通讯完全中断,受灾群众达52万人,成灾38.6万人,造成无吃、无穿、无住的“三无户”1900余户,因灾死亡11人,失踪6人。据初步统计,全县直接经济损失达6.3亿元。我小弟在山村的父母留下的一楼一底的砖瓦木楼房,加配修的茅草土墙灶屋和猪牛圈房完全被冲毁。李光琴积极主张支持小弟涂德义一家响应县委政府的克服“等、靠、要”思想,积极抗灾自救。李光琴与我一道,努力协调和积极帮助我弟搬到了县城边的城乡结合部,普安镇的观音寨村居住,现已划归县城的街道办,全家人已属县城街道办居民了。
负债过日子的那段时光,我们夫妻从没为金线吵过架红过脸,当然父亲和兄弟姊妹由于土地承包至少是不缺吃有穿的了,因此,粮食和鸡鸭疏菜常常支援我们,我们甚至整个大家庭都过得美美满满,逢年过节团聚一起,有说有笑,满满两大桌坐不下,站着吃的蹲着吃的,外侄儿外侄女甚至小的两个妹妹打欢跑跳让邻里十分羡慕!父亲和兄弟姊妹间也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今天这家过生日,明天那家迁新居,后天另一家满月酒,人情客往,都是她在操持。
结婚三十多年,她心里装着、手里提着、身上扛着、背上背着、甚至梦里讲着的,全是公公的、婆婆的、大小姑子和大小叔子等兄弟姊妹的、老公的、儿子的、孙子的,亲戚的、朋友的,唯独没有她自己的。
1985年7月至1992年1月,我在永兴中学任教。历任班主任、数学教研组长、教代会主席。教学期间两度获得全区青年教师大讲赛数学组第一名,多次承担全县数学教学公开课、示范课和观摩课。1992年2月至2015年,在开江县计生委(局)工作,任县计生委办公室主任、县计生委工会主席、县计生委工会工作委员会主任、县计生委纪检组长、党组成员,县计生委(局)副主任(副局长)等职。担任两届开江县政协委员兼任县政协教科文卫委副主任。1993年~1999年在国家、省、地报刊、杂志发表文章200余篇(条)。代表作《马号山上山茶花》、《在重点难点上狠下功夫》被全国首届“中华大地之光”征文评为“佳作奖”和“三等奖”,1995年9月27日出席了北京人民大会堂举办的颁奖仪式,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部长丁关根、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王光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并合影留念。被《巴渠人口》、《四川人口杂志》、《家庭与生活报》等报刊杂志聘为特邀通讯员。获得国家颁发的计划生育工作者荣誉证书和证章。工作期间多次年度考核优秀,三次享受提前晋升工资奖励,多次被国家和地市、县、区党委、政府表彰为优秀教师、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共产党员。这些艰辛的工作,辉煌的成绩,没有她一处名字,可哪一项离得开她为我扫地洗衣一日三餐的烹饪和挑灯夜战把茶递。
我能一心放在事业上,工作做出成绩来,是离不开她的,因此奖章里她有一半,我为鼓励她,将这几十年获的优秀证,荣誉证几十本全给她保管,一大袋装了一大箱子。无非给她夫荣妻贵一点点安慰,与她的奉献怎么能比?
养大儿子建家庭她更卖命。她痛苦的生,辛勤的育,儿子小学毕业,我工作太忙,她独自带儿到昆明看世博园,到贵州看黄果树瀑布,逛峨眉山,游乐山大佛,进九寨沟等地度假开眼界,初中毕业我在省上学习开会忙,她带儿子成都重庆绵阳等各地开眼考察选择学校。儿子在外地上高中,开家长会我忙她去,……,硬是把儿子培养成中国最好大学的研究生,且娶上C9高校才貌双全的研究生儿媳,在北京安家立业,事业又干得风生水起,添上聪明伶俐的乖孙。儿子是上进的,进取的,努力的,幼儿园的奖状,小学的奖状,初中的奖状,高中的奖状,各种各样好几十上百张,加上证书,她也放了一大箱。儿子大了,儿子儿媳上大学,读研究生,参加工作,她最关心的同样是做出成绩能获奖,虽奖状不方便她保管了,只要手机上儿子儿媳发个照片和视频看个获奖图片也高兴得干劲十足,全身充满力量!她就子荣母贵的心里安慰,多么的高尚。
如今退休的老婆李光琴,仍然乐意每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陪两岁多喜早起的孙子黎明就起床,天不亮就拉开一天的工作序幕,待孙子洗漱穿戴好后,忙碌孙子和家人的早餐,随后带孙子小区或公园或游乐中心玩,于是又教科书似的规律性的忙着准备午餐做午饭哄孙子午睡并午饭,再积极准备孙子和家人的晚餐,哄陪到晚安,其间还得侍机打杂拖地板洗衣裳。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故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怨无悔,乐在其间。如今养了两岁多大的孙子,开口表扬奶奶你真好!奶奶你真棒!那是对她两年多的起早贪黑整日劳累的安慰和最高奖赏!她盼着孙子入了园后,为孙子保管奖状,分享孙子的进步成长,直至硕果累累,事业辉煌…
一般人认为我老婆李光琴命好,找了个好老公,生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儿媳,添了个乖孙子,拥有个好家庭。我们原来的老家和现在的新家,原来的大家和现在的小家的人都认为李光琴付出多贡献大,作为她老公的我觉得李光琴是个好婆娘,她的儿子觉得她是个好母亲,她的儿媳觉得她是个好婆婆。她更做好了好儿媳,好弟媳,好嫂子……她的孙子说她是个好奶奶。
大家都认为,她之所以有个好家庭,在于她这个人在她所处的大家庭和小家庭中都不求索取,只讲职责,只讲奉献,只讲付出。她不求回报的付出和包容的性格,助她营建和造就了她现在所处的和谐融洽的大小家庭。所以人们都清楚明白她的大小家庭,能有今天的繁荣与生机就在于她这颗菩萨般的心。
我婆娘李光琴就是这样一个不为自己,只为亲人家人忙碌不停的人,一个菩萨心。
很多像我老婆李光琴这样成年累月辛勤付出,营建自己所处的大小家庭的人,看似只为了小家,可亿万个小家构成了国家,她们为稳定社会和国家强大在奠基,同样添砖加瓦,她(他)们是值得社会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