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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德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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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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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道士撞鬼

涂德忠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小春收割大春栽种如火如荼,村民忙得四脚朝天,累得头枕席即睡的时节。一天,还在酣睡的曾家大院,随着“不好了!出大事了!曾道士撞鬼了,呐闷得了哦!”曾道士的婆娘武快嘴大声武器的-阵惊叫狂吼,黎明前的宁静瞬间打破。武快嘴的鬼哭狼嚎声,引得院子两百多人像炸了锅一样,男女老少蜂拥而至,挤往曾道士家看热闹。

一向神秘莫测的曾道士,突然衣冠不整,惊魂不定,坐立不安,胡言乱语。院邻叹息不断,各抒己见:有的人说,曾道士收妖捉鬼,惹怒了妖魔鬼怪,遭魔鬼报复了;有的人说,曾道士长期与死人打交道,亡灵附身,阎王爷找他了;有的人说,曾道士装神弄鬼,骗人钱财,良心受到拷问,失魂落魄,坐立不安了;有的人说,曾道士看风看水,看阳宅屋基,看阴坟墓地,得罪了山神,遭报应了;有的人说,曾道士经常走夜路,该撞鬼了……七嘴八舌,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由于他是曾家砭出名的道士,附近没有谁能给他驱鬼安神了,也请不到拿捏得准他病症的医生看病了。

时年已近花甲,闻名于宁新县及毗邻川渝三县区的家传派道士曾耕牛(曾道士),一直频繁活动在十里八乡,给人选阳宅藏坟墓,驱鬼魂安亡灵,请神灵保平安。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和八九十年代,吃香喝辣,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在打击牛鬼蛇神,严禁封建迷信活动特别严厉的六十年代后期及70年代初期,由于地处穷乡僻壤,老百姓迷信,市场需求大,他偷偷摸摸也没少装神弄鬼做手艺,吃穿用照样不愁,财源滚滚来。

曾道士凭着一个好嗓门,一副好身板,昼伏夜出,拿香米、得喜钱,收误工费和加夜班钱,人家给得心甘情愿,他拿得心安理得,挣得心满意足。吃穿用住领先亲友乡邻许多年。成天优哉游哉,可谓富甲一方,羡煞亲友乡邻。

对曾道士的羡慕嫉妒恨大有人在,其中与他邻村,他亲姨妈的儿子刘友清,邻乡亲舅舅的儿子邓厚福都怪不服气。

刘友清、邓厚福两老表老实务农,吃苦耐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边羡慕他,一边嫉妒他。早就商量着办法,测试一下曾道士究竟有无驱鬼安神本事。

一天,曾道士背着法器,兴高采烈又出去挣钱,正在田里收割麦子的刘友清放下手中的活,拦住路过的曾道士,请他抽烟喝水歇息,把他此次的行程和日程问得一清二楚。借赶集把信息透露给了邻乡的舅老表邓厚福,两老表密谋开个玩笑,看看曾道士究竟如何驱鬼安神。

刘友清推算出曾道士处理完约请后,什么时候启程返家,在义和场吃午饭,在舅老表家邓厚福家吃晚饭,子夜经过自家山竹林——坟山坡。

曾道士撞鬼的事,刘友清和邓厚福两老表,每天从赶场下街的过路人口中了解得一清二楚。刚开始,刘友清和邓厚福为自己的计谋和做法吓到了曾道士暗自高兴。当听说事态越来越严重,后果无法估量后,两老表亲自前往曾道士家赔礼道歉作说明。

撞鬼三天后的曾道士,病入膏肓。刘友清、邓厚福两老表一起去曾道士家,向曾道士老实交代,解密他的撞鬼之事。邓厚福说,那天你在我家晚饭后,我给你背兜上用绳子串了一块笋阔叶,刘友清说,那晚你路过我家山竹林,我扎了稻草泥人拌鬼,收走了你的香米、士刀和令牌。

事情是这样的,曾道士在舅舅家吃晚饭时,舅老表邓厚福偷偷用绳子给他竹背兜上套了一块干竹笋阔叶。月光下往家赶的曾道士,总听到背后有人在敲他的竹背兜,声音时大时小,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时紧时松,放下背兜歇气时,无声响,起身一走,怪怪地感觉到敲打竹背兜的声音又起,放下背兜来歇气时,又没有敲击声,如此往复多遍,怪怪的敲背兜声,使曾道士心里犯起虚来,怀疑今晚遇到鬼怪了,心情一阵紧过一阵,由心慌到心动过速,到毛毛汗,直至大汗,进而汗湿衣背,头冒青烟。更恼火的是,紧赶慢赶,经过姨老表刘玉清村的山竹林路段时,路上居然泥泞不堪,无法行走了。更有甚者,山竹林边的小路上突然冒出一个硕大的怪影,张牙舞爪,左右前后摇摆,甚至向自己扑来,凶神恶煞般要吞了自己似的,吓得曾道士哆嗦起来。

深夜,山竹林随风摇摆,拦在路中央的“大头鬼”凶神恶煞,没有鸡犬声,没有鸟兽鸣。静,死一般寂静。曾道士恐惧,感到大难临头,撞上了大头鬼了。故着镇静放下背兜,想抽支烟,镇静一下,自己提提神,壮壮胆。可一摸口袋无火,心里愈发紧张。于是动用驱鬼神的法术,把收的香米口袋从背兜里取出来,打开袋子,抓起香米,口中念念有词,背诵他的驱鬼送神口诀,希望驱走鬼魂。没想到,今天的鬼魂不吃这套,不仅不躲避,反而将撒出去镇邪的香米接住,香米撒完接完,鬼魂丝毫未退。曾道士想,遇上厉害家伙了,不动杀器不行,便将背兜里作法事杀鬼魂的士刀取出,一边念叨一边挥舞,仍然不见鬼魂退却,急得曾道士气不打一处来,慌忙中抛出士刀,扎向鬼魂,真没想到鬼魂仍不退却,士刀也被截住了。端公遇到鬼,是法都使尽。面对如此猖狂的恶鬼,曾道士的士刀都被缴械了,只好拿出最后一个狠招,一顿念念叨叨后,抛出了杀手锏,用“令牌”扎向鬼魂。完全颠覆了曾道士认识,“令牌”都被鬼魂收缴了。慌乱紧张惶恐中的曾道士,失魂落魄,根本收拾不了山竹林后大鬼魂。于是挎上背兜,绕开竹林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仓皇逃回到家中。

刘玉清向曾道士详细说明了自己是如何利用稻草和竹子,稀泥,纸张做假人吓唬曾道士的经过之后,曾道士半信半疑,怀疑刘玉清是家里安排来安慰自己的。当刘玉清拿出曾道士抛向他稻草人的士刀和令牌时,才将信将疑地相信了刘玉清。刘玉清再详细描述了曾道士在舅舅家晚饭后,竹背兜被敲击的声音,是他托舅老表邓厚福给他套的干竹笋阔叶在背兜上,随着走路快慢和山路高低不平,背兜摇晃和竹笋阔叶撞击发出的声音,动有响声,停则声止的原因时。曾道士心里的疑惑和鬼魂,彻底消失。心病还得心来治。失常而饥饿了三天多的曾道士,心病一除,吃喝恢复,曾道士又恢复了精气神,活了十多年。

曾道士被姨老表和舅老表戏弄撞鬼的事传开后,虽然仍有人请他看阴宅藏坟,开路,做道场,穿花,破血盆,破庙,但法事已不再神秘神圣,成了传统丧葬仪式。请神驱鬼再没人信没人做了,彻底沦为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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