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翟家洼村代理村主任老翟参加个全乡观摩会,是赵家沟竞选村主任选举会,结果出来,老翟的脑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脸也阴得像乌云密布的天,回到家踹凳摔杯打狗撵鸡。妻子一见,立马咋呼道,挨炮弹的,吃枪药啦?不招你惹你干啥碰啥烦啥?
老翟顺势坐到磨盘沿上,一条腿耷拉着,一手扣着烟袋,一手把烟丝捻成球塞进窝里,随即用夹在指间的火柴一划拉,烟着了,往肚里猛吸几口,带着辣而呛人的味道气呼呼吵着妻子道,真他妈邪了,没曾想带箱的方便面竟能竞个村长?
哪牌方便面不香?妻子边说边用手抚摸一下老翟的脑门,关切地疑惑道,这么冷的天换啥春装?孩他爸你没中邪吧?老翟知道妻子听两岔了,更来气了,嗔骂道,你真是扛镰刀割屁虫——一溜大砍烟。忍不住曲起手指向她脑门上敲说,村长,懂吧?象我这样得竞选村长!
妻子满头雾水地疑惑道,干啥,咱还得再竞选?八月十五,赵乡长不是给咱承诺了吗?王书记还应承我当乡长了,我可得有那个才!老翟气得恨不得踹起婆娘两脚。
八月十五离这才几天,咱的鸡不顶事了?那可是八只啊!妻子拖着哭腔十分惋惜地埋怨老翟道,我说送四只吧,你偏送八只。
你知道个屁!赵家沟竞选村长,赵二歪借着有几个钱,一家一户一箱方便面,竟把老实巴交务实本分的赵铁柱给排挤下去啦。
这点东西有人要?
不要你信?
那乡里承认?
咋不承认?送是头天晚黑,竞选是在第天日出三竿的星期五,要不是落选后的赵铁柱感谢赵二歪还给他一份,鬼知道送方便面?你收到你敢说二歪送的?除了喝高了纯粮酒,可现在连酒也都是酒精勾兑的,妖精才信!
那乡里就不派人查查?
查个屁!怎么查?
没有查,你耷拉着脑袋干啥?你又不是赵铁柱?
还我不是赵铁柱,或许我比赵铁柱输得还惨!
那咱也送!
咱送送啥?咱村庄大户多,就是方便面也送不起啊,况且咱还欠乡里乡亲一屁股债呢。
怎么是咱欠的?你拍拍胸脯凭良心说咱花一分钱了吗?不都是为达标建校舍,为迎检砍了刚出天缨的玉米建大棚,还修村路,哪一样不是借东墙补西墙,这怎么能算咱欠的呢?妻子天天听着又借谁家多少多少了的老翟念叨,所以对老翟借遍全村的事是心知肚明。
不是咱欠的,可都是经我手借的啊!
经你手怎么了?
不怎样!可我不想让老百姓骂我,本来说好的过完年能争取上级一项扶持资金,能把欠老百姓的账胡搂平,可一旦落选,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咋整?这年头空手说白话老百姓也不选你啊。昨天我到村里头和顺油坊打油去,我怎么听说油坊这年把积沉下来的油都让村东黄舒朗给包了啦,黄舒朗的品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翟愤愤地说,还不如不知道呢,不知道我就不会这么窝憋了。妻子给老翟端来一杯茶,劝道,那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窝憋,就找知心知底的唠嗑唠嗑,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老翟想想也是。便来到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哥们老钱家。不一会就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跟老钱交待清楚了,然后让老钱给谋划谋划。
好长一会沉默后,老钱抬起眼睛瞅瞅老翟说,你借村里多少户的钱,最少的一户有多少?
老翟用手指挠挠头皮说,最多的也就千把,少的也就二三百,至于多少户,这个一时半会真说不准,反正庄上七八成的人家都借过。
老钱说,这我就有底了。说着便把嘴附近老翟的耳朵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老翟满眼疑惑地道,这能行吗?老钱说,打我话来,空手套白狼,只能走此险棋。老翟说,行,我听你的。
没几天,翟家洼村村主任竞选工作在乡里统一部署下如期举行,按照选举规程,投票前,正式候选人黄舒朗和老翟分别陈述了施政誓言。相比黄舒朗的陈述,最后老翟的陈述比较简短,只一句话,就是“我落选,乡亲的钱我一概不欠!”
最终,老翟获得95%选民的支持,高票当选。到好久,黄舒朗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败给老翟的。 2013年12月17日发表于《聊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