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雨滴很喧闹,不仅在六点就把我的梦境一点点敲碎,竟还不肯离去,固执地待在我的脑子里砰砰作响,像是在炫耀一次成功实现的攻城掠地。
我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间,看着空气里满溢的水汽,把目光锁定在了沙发。
一本封面破烂纸张泛黄的书被随意平铺在沙发右上角,我知道那是谁的,也很清楚它的主人不会再来领走它。
我蜷缩在它旁边,这个姿势很别扭,但足够让我看清楚书名。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让我闻到它的主人最爱的香水味。
“闻起来倒是清冷,可你的性格是这样儿吗!”我总这样和它的主人打趣。
不过那是以前。
要是现在,要是现在就能让我再和她见一面,我会做什么呢。
雨越下越大了。
她是最不喜欢雨的。
“雨淹埋了好多好多色彩”,她看着盛不住一滴雨水的花瓣,又转头看向我,“可是你的世界一定永远清爽!”
好多年以后,那天她眼里的真诚和坚定在我脑海里依旧清晰可见。
很难判断岁月究竟引领我去了天堂还是地狱,但当我走在生活的路上,每每抬起头好像都能看见她的双眼赶在前头驱散根植在泥泞中的无望。
要是现在,要是现在就能让我再和她见一面,我会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用不输她给我的真诚和坚定,字字清脆地告诉她:“你的世界也永远会清清爽爽!”。
时钟兢兢业业嚎出了声,倏尔将我从混沌中唤醒。
习惯性抬手轻触眼角,却没像前几天一样感受到湿润。条件反射般去看沙发的右上角,那里并没有一本还沁着香水味的书。
有只柔软温暖的手贴上我的额头,和缓的声音接着响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饿不饿,锅里有粥。降温了,多添点衣服再出房间。”
这些字我都听得懂,但却进不了脑子,声音萦绕时我只记得,沙发上没有书了。
这真奇怪。
声音的主人等不到我的回应,也不见我动作,她弯下腰来看我,又捧住我的脸颊好让我能够与她对视:“你该醒来生活了。”
我看得见她眼里的悲悯和心疼,洪水一般向我奔涌而来,将我脑海中城墙的一角冲毁。
我总算是聚拢了意识,抬起眼和她对视,眼里却没有丝毫清明。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带给我如同棉花糖一般清甜的愉悦感,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你总不会在听音乐的时候追求理解每句歌词的意义。
“雨停了吗?”
我问她,咬字模糊。
潜意识里我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人,她能给我一切谜团的答案。
她明显愣住了,紧接着又像是突然扛住了铺天盖地的绝望,一边忍着疼破碎重组,一边装扮出平和的表象:“雨停了,放心吧。想出去走走吗?”
“吃饭吧。”咬字依旧不算清楚。
“可以呀,粥还温着呢,你试试要不要再加点糖,糖在冰箱旁边的柜子里。”她伸出手来搀着我。
她笑着和我说。
我把她盛出来的热粥捧在眼前——粥的顶面离碗口还有一指宽,她说这样容易凉。
粥里的小米粒在还未停歇的搅拌惯性中起起伏伏,好容易漂上来了,又会和其他“原住民”碰撞。挺有趣的。
“妈,今天是晴天哎,我们出去走走吧!”
粥碗轻碰桌面,“叮——”,伤口开始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