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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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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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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鸟故事

养鸟故事

如果说西风种花是叶公好龙的话,那他养鸟一定是真爱了,是用半生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的。

鸟趣

西风喜欢鸟缘于少年时代,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广阔的天地里,没有书籍玩具,更没见过篮球足球,他的小时候除了跟乡村老师认字算数以外,不参与农田劳动的时候,就与田野里有各种鸟儿们较劲。在我的想象里,那个从没走出过村庄的少年就像月光下瓜地里的少年闰土一样,田野里攒动的动物就是他们成长中的伙伴,是有关童年最重要的记忆。

成家后,无论住多小的房子,只要有阳台,阳台的一隅就属于西风的鸟和他的业余时间,以及他对童年生活的记忆绵延。

阳光明媚的时候,你会发现他拎个小板凳像小学生一样端坐,专注地仰望笼里那几只扑腾过来扑腾过去的小鸟,还唠唠叨叨说这个活泼那个娴静,好像他就是其中的一员,听懂了鸟语似的。

或是大清早就出门,一碗热乎乎酸溜溜辣酥酥的牛肉面下肚,骑上小电动在鸟市徜徉,一逛一早上。买鸟是其次,关键那里鸟友汇聚,能够认识更多志趣相投的人,是个在鸟类世界里遨游的好地方。

偶尔也会听完故事脑子一热买几只来,在自己家里开展鸟类孵化工作,梦想把我家变成动物园,变成他记忆里的田野。当孵育工作遇到难题,他会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地求教,不罢不休。而学生问他作业,他要么潦草应付,要么迅速指引给女家长,并不十分用心。

在众人拾柴最强大脑的支撑下,西风几番观察给可能会相爱的鸟儿分配爱巢,设想几个月后,它们都能天女散花般子女成群,瓜瓞绵绵。之后这个连扣子都不会缝的人,决定穿针走线自制鸟窝——在金色的晨光里,他面向鸟笼席地而坐,拈一枚小号钢针,引长长的线起起落落游走在那只比他掌心还要小的棉布窝上。而这个棉布窝工序又是复杂的,先将旧衣的棉布裁成长条,然后滚边制成细绳,再一圈一圈细针密缕盘成窝状。为了这项工程西风在阳台上半晌不挪窝,时时为穿不上针、捏不住边、扎破手指发声求助。终归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制成了一枚精致小巧柔软阔气的鸟巢!

有了鸟,又有了窝,还有若干行家远程传经送宝,西风成功地孵化了几窝小鸟。当小鸟们还是鸟蛋的时候,西风一进门便扑棱到阳台,给鸟妈喂蛋黄,说只有鸟妈吃好了才能安心抱窝孵蛋。还常常趁鸟妈不注意拈出人家的蛋照太阳,鉴定是不是“水”蛋,生怕鸟妈十多天的付出成了东流水。偶尔还拿别的鸟蛋放进窝里,浑水摸鱼让鸟妈代孵,做着鸭蛋壳里钻出一只小天鹅的美梦。待小鸟破壳,西风更加体贴勤快,我们轻言微步配合工作,以保证舒适安逸的环境里鸟妈一口一口渡食给它的幼雏。

几次成功,西风自然升级为其他鸟友眼里的“专家”,常常有人打电话来问他育鸟难题,他热心倾其所知;也有人给孩子要一只当玩物,西风为难地瞧瞧这只,摸摸那只,哪只都舍不得给人,生怕别人没有养鸟经验。待到送去时又喋喋不休讲各种注意事项,好像送出去的真是自家孩子。

鸟当

十多年前,一家三口到外省的姐姐家过年,亲人相聚短短的几天里,西风抓紧时间逛他乡异地热闹的花鸟市场。

有一天兴高采烈地回来,原来买了一只昂贵而洋气的进口鸟,卓尔不群的是这只鸟的羽毛是卷曲的。更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少言讷语的西风为了获得这只鸟,从八百元一路杀价到三百,寸土不让,居然成功了。细看那只鸟,除了羽毛是卷曲的,两腿还笔直修长,果然不平凡。我试探地问:“羽毛是不是烫卷的?”西风对我的质疑很是生气,差不多都不想理睬我这个共同生活许多年却没有共同鸟语的人了。

第二天,意犹未尽继续逛鸟市,令人失望心冷的是同一家店里的“长腿卷毛”出价低到了三百,随口还了一百八,人家也卖。西风为此受到了打击,一路不再鼓噪引路看鸟。

西风自知上了当,但一见到自己那只活蹦乱跳叽喳吵闹的 “长腿卷毛”就忘了卖鸟人的不义,倍加呵护,以致返程坐火车时我们娘俩肩扛手拎若干行李行路迟,西风轻装上阵小心呵护小鸟上火车。

终于回到家,西风马上为他的“洋鸟”开辟最适应的环境,就像那些年我们对待外国月亮的态度一样。而我和孩子实事求是地给这只卷毛起了名字——“上当”。

“上当”因为价格不菲而身份高贵,被高高地架在其他鸟笼的上面,顿顿吃的都是西风精心调制的蛋黄加小米还有菜叶子。然而“上当”对西风给它的特殊待遇却不领情,反而一天天越来越不精神,羽毛上的环环也不那么卷曲了,有的还直接耷拉了下来。

有一天下班回家,久久不见阳台上的观鸟人回到厨房做饭,一催对方还很生气。原来“上当”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僵了身子不动弹了。放学回家的孩子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异常,得知“上当”死了,怕被牵连无辜,马上躲进书房目不窥园,写字背书。西风一人在阳台上,心绪难平,就连发作也找不到一个合适对象,只好将悲伤留给自己。

痛定,西风长了心智,认识到养鸟还需做些功课,别以为只要高价把鸟买回来,放进精致的笼里,用瓷缸给水,顿顿蒸蛋加小米,偶尔给点虫,人家就会给你又蹦又跳又唱。岂不知,鸟有鸟的习惯,有它的气性,如果爱的方式不当,人家偏还就不活了。

后来,怠于做鸟课的西风再也不敢从他乡远地求鸟回来,怕上卖鸟人的当,更怕上鸟的当。只是掉过去转过来地伺候他那几只黄鸟、麻鸟,把养鸟的生活过得也不那么悲伤了。

鸟殇

哥哥家有只八哥鸟,会说“您好”、“恭喜发财”等讨人欢喜的话,还会吹当年大街小巷流行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中的调调,当然不是用乐器吹,是跟主人学的口哨。我们全家羡慕不已,觉得家里一群小鸟叽喳鸟语也不及一只会说人话还吹流行曲调的八哥来得热闹。几番寻觅,终于买到了一只老板说要留给自己万般不舍继而再三加价的幼年八哥。

之后,西风一进门便有了正事,说八哥必须经得训练才能好好说话,训练过程漫长而又系统,天天研究让八哥吃什么才能长得快还要毛色亮,时时琢磨成长各阶段的施教方案。还煞有介事地说教育这件事只有水到渠成,不能完全顺其自然。好吧,在他忙于搞鸟类培训的时候,我善解人意地承担了家务和孩子教育,并静候八哥被精心喂养和训练后给家里带来的欢歌与笑语。

几个月过去,八哥开始说话了,不过它好像是一只问牛答马的学生,西风教了一堆礼貌用语,它学会的却是西风接听电话时的“喂”,紧接着就是“嗯嗯,嗯!”我和孩子乐开了怀——当年西风在部门当专工,每每接完这样的电话就等于收到了要去加班的讯息。后来,电话铃响起,不及西风接起,八哥便开口“嗯嗯”了,它的这个反应给我们带来许多欢笑,还有与我们娘俩无关的懊恼。八哥学会的第二句话是“吭——吭——吭”,急促而有力。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家中没有经常咳嗽的人,它怎么会学习到这样的声音呢?直到有一天我在窗台敲核桃时才发现,原来我每天都要给孩子敲几枚核桃,它居然不务正业地旁听了去。细思极恐,马上规范家里的语言文明,规定不得胡乱地叫孩子 “狗蛋蛋”、“小渣渣”之类的昵称,考完试再不能歇斯底里地骂孩子,以防带偏这只不知高低的八哥。

后来,不及它学会更多的句子,就把自己给气死了。有句话说“花是浇死的,人是气死的”,如此看来人如果小心眼,就有被气死的可能。但这又关八哥什么事?后来查阅资料显示被气死的鸟还不在少数,动物原来也有这个气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空气质量良好,各种生活指数皆适宜。西风一如既往精心给八哥做了食物,亲切地蹲在一旁给它喂食,一边还语言教导。就在西风娓娓说话之际八哥突然掉头在他手指上狠狠啄了一口,猝不及防被心爱之物施以恶意,西风反手在八哥脑门上叩了一下,还说了一句有情有义的话:“你这个小忘恩负义的!”结果在西风看来的引逗行为却深深地伤害了八哥,反正从那时开始它不再说话、不再好好吃东西,也不理睬西风的百般殷勤,估计就是西风掏出自己的心肝喂它也于事无补。八哥自认为受到伤害后,去意坚决,身体每况愈下,直到单薄地倒下,生生把自己幸福的少年鸟生停留在一件在我们人类看来根本就不是事的事上。

那只性子凛冽的八哥教育我们,养鸟并不完全是快乐的,当鸟儿们不痛快的时候,也是养鸟人的伤心事。从此我家不再养八哥,也不再新奇追风养那些所谓名贵且难养的鸟了。

 

这几年,西风养鸟有点时过境迁的感觉,鸟类们不再好好体恤西风付出的真情,把他的针线活叨来啄去不知珍惜,更不把产蛋抱窝当回事。头发花白的西风也安于现实,认清了自己养鸟的实际能力,退而求其次,只简单养几只他熟悉性子的小鸟聊以慰藉。

阳台的一角,方方正正的鸟笼上下两层,宽敞明亮,不再花里胡哨搭干枝挂瓷罐。闲暇时踱步过去,给它们添食续水,引逗它们聚拢又散去。日常小家伙们吃小米、谷子,偶尔给煮枚鸡蛋、切只苹果,算是过年过节。

这些小鸟们日出时开始唱歌,啼哩嘟哩唱一天,这个唱完那个唱。但一到晚上便早早息声休眠,与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恬淡平实的中年生活步调一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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